作者簡介:消失綠緹,95后網(wǎng)絡(luò)作家,做過的最重要的決定是放下地質(zhì)錘化身碼字精,甜甜的愛情我這里都有,揮手絹等你們看呀。
上期回顧:郁晏贏得電競世界冠軍的那天,丁洛與他說了分手。生活學業(yè)都不如意,丁洛選擇了在假期加入電競職業(yè)戰(zhàn)隊追求夢想,沒想到,丁洛所在的戰(zhàn)隊去的青訓營,就是郁演所在的青訓營……
丁洛的腦袋里“嗡”的一聲,手指一抖,差點把平底鍋給扔了。
偶然吧?他肯定不知道她在這里。
對,他連她玩這個游戲都不知道呢。
丁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冷靜片刻,她裝上倍鏡,熟練地架好槍,開鏡打掉一人。那人的水平應(yīng)該不高,被打之后,竟然還沒有確認她的位置。
只不過看到被自己打爛的防彈衣,丁洛有些心疼。
竟然是三級的,三級衣就被她這么打爛了。
丁洛沒有猶豫,下去舔了那人的包,收了藥和SKS狙擊步槍,然后重新跑到高點瞄著。她不打算繼續(xù)搜房了,這次依舊是個天命圈,她完全可以藏在這里“收快遞”(守株待兔)。
擊殺信息不斷傳來,存活的人數(shù)越來越少。
丁洛守的地方很有前瞻性,下面是條交通樞紐,如果有開車進圈的人,大概率會通過這條路。她打爆了一輛車,瞬間消滅了一個人。
她的名字在公告里飄了一瞬,又被其他人壓了下去。
青訓的人血氣方剛,大多數(shù)選了熱門房區(qū),開場就剛槍,所以短短的時間里,死傷無數(shù)。
丁洛才消滅兩個人的工夫,存活人數(shù)只有四十三人了。
郁晏,當然還活著。
而且他的名字,正在以極其夸張的速度一遍遍地登上公告。
丁洛咬了咬牙,冷汗?jié)u漸透了出來。
差距。
她看到了血淋淋慘無人道的差距。
如果她想成為一個職業(yè)選手,那么早晚,是要跟郁晏在比賽場上見面的??涩F(xiàn)在這種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讓人覺得,她可以打職業(yè)簡直是在開玩笑。
那些一驚一乍的選手也終于不再激動了。冷靜下來后,沒人不是灰心的。來這里的,誰不是真心愛這個游戲呢,誰愿意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像白菜一樣被人咔咔咔地了斷呢。
大家平時在網(wǎng)上,都能說得頭頭是道,看著比賽視頻指責這個菜鳥那個蠢貨。但真正跟職業(yè)選手比起來,才知道什么叫差距。
丁洛仗著跳的位置好,人又謹慎,所以一直茍到了決賽圈。
決賽圈,意味著郁晏要來了。
她從沒想過,兩人再次見面,會是在游戲里,而且是個注定你死我活的結(jié)局。
丁洛苦笑,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繃緊嘴唇,檢查了一遍背包。她的槍彈足夠了,但防彈衣還是一級的,根本不禁打。
根據(jù)戚風講的技巧,丁洛選了一處反斜,進可攻,退可守。
決賽圈里,大家都很謹慎,丁洛聚精會神,搜尋著敵人可能到來的位置。就現(xiàn)在圈內(nèi)的情況,她敢篤定,沒人所處的位置比她選的這個地方更好。
可有優(yōu)勢也有劣勢,所有人都能意識到,這個地方會有人。
很快,手榴彈就扔了過來。丁洛早有準備,閃身躲過,然后反手就回敬一個。幾乎下一秒,對面的槍聲就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擊倒。
又是擊倒。
丁洛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在圈外一個石頭后面隱隱閃過。這個人一直沒有進圈,靠打藥維持著生命,就是為了在圈外把里面的人了結(jié)。
丁洛眼看著他開狙打出一槍,屏幕上立刻傳來擊殺信息。
她幾乎立刻確定了,那人就是郁晏。
丁洛瞬間熱血沸騰起來,她覺得如果不是身在戰(zhàn)場上,她的手指一定會發(fā)抖。
胸腔里涌動著一股說不出的憋悶情緒,壓得人難受。她輕呼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將所有的情緒卡在嗓子眼里。
想什么呢?都已經(jīng)分手了,怎么還能被他影響?
該死的二十一天都已經(jīng)過了,她不是應(yīng)該習慣了嗎!
想罷,丁洛憋著一口氣,立刻蹲起,架上SKS,開鏡,照著郁晏微微露出的帽子打了過去。她的壓槍很穩(wěn),綠血一晃,她知道自己打中了。
丁洛心頭一跳,涌起難以抑制的興奮。
郁晏很快縮了回去,丁洛估算了一下他在毒圈外被削減的血量,如果她還能補一槍,郁晏肯定活不了了??扇绻人a完藥,那就讓人頭疼了。
丁洛狠了狠心,抬眸捏槍,趁著他打藥的這段時間,膽大地往前沖了沖,繞到石頭側(cè)面,拿起AK開始掃射。也不知此刻是發(fā)泄欲還是好勝欲作祟,明知道那個人是他,她還是毫不猶豫地下了死手。
可也因為情緒不穩(wěn),十發(fā)后,她有些控制不住AK槍口的飄,手心也出了不少汗。
槍線要斷了!
她一邊掉血,一邊被不斷閃動的掉血提示遮擋著視線。
真不理解,郁晏在這么眼花繚亂的情況下,是怎么精準地消滅人的。
然而就在她恍惚的一瞬間,屏幕一暗。
【源啟-郁晏使用AWM狙擊步槍消滅了戰(zhàn)冷色-洛洛】
丁洛怔怔地看著灰掉的游戲界面,手一軟,松開了鼠標。
結(jié)果毫無意外,郁晏活到最后,順利吃了雞。
雖然誰也沒能獲得這個退學費的獎勵,但訓練室里仍然爆發(fā)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掌聲。大家激動著興奮著,甚至東張西望,企圖找出郁晏的影子。
戚風眼風一掃,厲聲道:“知道你們跟職業(yè)選手的差距了嗎?”
訓練室里又安靜下來,格外活躍的幾個人也默默地摸著凳子坐了下去。
戚風靜了靜,放緩語氣:“今天這場比賽,回去都給我復盤,寫一份總結(jié)出來,自己哪里沒打好,哪里意識不錯,欠缺了什么,從別人身上學到了什么,至少三千字,下課!”
他對這幫來體驗青訓生活的有錢人已經(jīng)夠客氣了。要是手底下的隊員打成這副爛樣子,非被他罵死不可。
不過也不是全都打得爛的。
戚風仔細觀察過,有那么幾個人,竟然還真的具備成為職業(yè)選手的潛質(zhì),只不過現(xiàn)在太嫩了,經(jīng)驗太少了。
有得練呢。
他把筆記本一扣,轉(zhuǎn)身出了訓練室,準備找郁晏聊聊這些選手的水平。
一隊隔音室里,郁晏扯掉耳機,靠在椅子上,靜靜地望著電腦界面。
剛才那個叫洛洛的,就是丁洛嗎?
路江河湊過來,屏息低聲道:“郁神,郁哥,郁爸爸?”
郁晏被打斷了思路,掃了一眼路江河:“有事?”
路江河靠著桌子一坐:“不是吧郁哥,你竟然為了給俱樂部攬財答應(yīng)去青訓營虐菜?這是準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郁晏懶得跟他解釋,凝著眉淡淡地道:“不是為了俱樂部?!?/p>
封晨到底年輕,沒察覺出郁晏的異常,理所當然道:“師父是為了搜羅好苗子吧。比賽我看了,的確有不錯的,比如那個打中師父的洛洛,槍壓得挺穩(wěn)的,可惜手速太菜,還敢沖上去跟師父對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其他的也有幾個大局意識不錯,當然了,基本都不夠格進咱們二隊?!?/p>
郁晏輕呼一口氣,一推桌子,站起身來:“我出去一趟?!?/p>
晚上的伙食不錯,食堂準備了麻婆豆腐、糖醋排骨、紅燒肉和熗炒甘藍。丁洛要了幾塊排骨,打了二兩飯,囫圇吞棗地吃完后,就走到一樓的小陽臺趴著吹風。
現(xiàn)在天還沒暗呢,只可惜太陽落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圓潤淺白得幾乎看不清的月亮。
風有些涼,一下下撞著她的皮膚,空氣闖入鼻腔里,沁人心脾。
丁洛微瞇眼睛,雙手隨意交疊,心亂如麻。
郁晏知不知道是她?
他都沒到青訓營來,按理說應(yīng)該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
可是……丁洛心里總有種預(yù)感,郁晏已經(jīng)知道了。
他能來打這局單排本身就挺奇怪的,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怎么肯。
想到這里面或許有她的原因,丁洛還是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她忍不住苦笑,為什么還會為了他心動???
五年的時間,兩個人都已經(jīng)變了太多。郁晏不再是那個高冷不羈的野小子了,她也不是那個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后,不顧臉面春心萌動的傻姑娘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她不肯,他們早就應(yīng)該分手了。
從郁晏去打職業(yè),殘酷地不告而別的時候,兩人就應(yīng)該分手了。
她那時候多傷心,多無措,為了心安理得地跟郁晏在一起,她玩了命地學習,好不容易把成績提上去了,可郁晏走了。
她永遠記得,那天站在講臺前分享學習經(jīng)驗的時候,看著滿教室家長羨慕的眼神,她其實難受得心臟都在抽痛。
那種感覺太刻骨銘心了,郁晏從來不知道她會這么傷心,因為……郁晏根本就沒有像她愛他那么愛過她。
可她還是給他找借口。
想他是個男人,心思不夠細膩,感情太過粗糙,所以沒有顧及她的感受。又想他選這條路其實是正確的,他游戲打得那么好,而魔都的電競行業(yè)又很發(fā)達。
他跟她聯(lián)系得少,是因為太忙了,青訓營太苦了。他從不親口說愛她、喜歡她、欣賞她,是因為他就是這個脾氣,桀驁不馴,高冷內(nèi)斂。他不在她身邊,所以她的難過,她的無措,她的迷茫,她的被孤立,他不知道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摹?/p>
可終于說出分手之后,丁洛殘酷地撕開了所有掩蓋在真相上的偽裝。
張瑞謙曾說:“洛洛,男生再忙,也不會冷落自己心愛的姑娘,你完全可以感受得到,我有多愛你,他有多不在乎你?!?/p>
現(xiàn)在她覺得,張瑞謙說得對。
這個世上最殘酷的事,大概就是物是人非。
現(xiàn)在的郁晏是郁神,他擁有這花花世界所有美好的東西,錢、名聲、地位。
他被高高地捧在云端,再也看不到她了。
丁洛深吸一口氣,抹了下眼睛。
青訓營的人太多了,她不想讓隊友、朋友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嘖,你們學霸啊,就是自尊心太強,這就受不住了?”
丁洛脊背一僵,猛然回頭,看見老王、小于、徐歸知、許染都在她身后。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磥韯偛抛约旱粞蹨I,都被這幫人看到了。
郝小于推了推眼鏡,沉痛道:“我能理解洛洛姐的感受,以前我們的確沒碰到這么強的人,還覺得自己打得不錯,現(xiàn)在一比,跟郁神差距太大了。像洛洛姐這樣的,肯定從小就名列前茅,從沒體會過這種差距。”
許染也道:“是啊,我學姐的專業(yè)排名也總是第一的,她就是太好強。不過學姐,被郁神打敗也不丟人哈?!?/p>
徐歸知點頭:“那畢竟是郁晏啊,術(shù)業(yè)有專攻,要是比文化課,你甩他八百個來回。”
丁洛頭疼。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郁晏了啊……
老王最會緩和氣氛,樂呵呵道:“我這個老板都不急,你替我急什么,來來來,抽根煙冷靜冷靜?!?/p>
老王從兜里掏出萬寶路,靈活地掐出一根叼在嘴里,又給徐歸知他們一人分了一根。
分到丁洛手里,丁洛伸手去抓,老王卻縮回去了:“不是,開玩笑呢,小姑娘抽什么煙,對皮膚不好?!?/p>
丁洛臉上難得有點笑意了:“我不會抽,我聞聞。”
她聽說過這個牌子的香煙,但一直沒碰過,不知道煙這個東西到底有什么好的,為什么有些人那么愛抽呢?
比如某個冠軍。
呸,怎么又想他去了?
丁洛把煙接過來,放到鼻尖嗅了一下,有種說不出的澀味。聽說抽煙能舒緩壓力,老王這煙不便宜,估計功效也挺大。
許染和郝小于都不會抽煙,但是男生對煙還真的不排斥,他們拿在手里,躍躍欲試。
老王連聲道:“行了行了,看看得了,沒有癮就別碰,別亂抽?!?/p>
他剛準備把他們手里的煙收回來,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干什么呢?”
丁洛整個人仿佛被定身術(shù)定住了一樣,手里的煙沒抓住,掉在了地上。她想蹲身撿起來,卻又不尷不尬地縮回了手。
心跳都要停了……
老王繃了半天唇,冷不丁吐出一大口煙,笑呵呵道:“喲,這不是郁神嗎?”
郁晏看了一眼垂著眸的丁洛,又低頭盯著那根掉在地上未點燃的煙道:“俱樂部里禁止吸煙?!?/p>
老王“啊”了一聲,悻悻地把煙掐了,嘟囔道:“這鬧得,我也沒看見標識啊?!?/p>
徐歸知也跟著把煙掐了。
郁晏眼瞼一抖,朝徐歸知點了點頭,聲音放緩:“徐哥。”
徐歸知以前是《反恐精英》的職業(yè)選手,郁晏認識。按理來說,徐歸知算是他前輩的前輩。
徐歸知擺手:“郁神客氣?!?/p>
郁晏也沒過多寒暄,他一出現(xiàn),引起了青訓營不小的浪動。不少人從食堂跑出來,就為近距離接觸郁神。以前在直播上看到,在比賽場上看到,都太遙遠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郁神穿著一套清爽的休閑裝,真真實實地站在眼前。
“啊哈沒天理了,為什么游戲打這么好長得也這么好!”
“郁神是來干嗎的呀,會不會來指導我們?”
“今天的課都上完了,還指導什么,估計路過吧?!?/p>
……
丁洛的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她恨不得立刻鉆到人群里躲起來,卻又知道掩耳盜鈴實在是太傻了。她既然來了源啟,就該做好遇見郁晏的準備。
丁洛咽了咽口水,扯了扯老王的袖子:“老板,我們走吧?!?/p>
老王瞇著眼睛,打量丁洛的臉色,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對勁兒。
自打郁神來了之后,丁洛表現(xiàn)得跟見了債主似的。
還不待他們轉(zhuǎn)身離開,訓練室門邊站著的一個指導突然道:“等等,違反俱樂部的規(guī)定,不能就這么算了?!?/p>
丁洛腳步頓住,頭皮發(fā)麻。
郝小于抿唇道:“是要賠錢嗎?”
他家有的是錢,對他來說,能用錢解決的事兒就不算事。
指導看熱鬧不嫌事大,幸災(zāi)樂禍道:“俱樂部規(guī)定,違反紀律的選手繞基地外圈跑二十圈?!?/p>
源啟基地占地面積不小,一圈下來,三百米,二十圈六公里。
郝小于立刻睜大了眼睛。他體能還真不怎么好,跑二十圈純粹是要他的命。
郝小于趕緊舉手:“我沒抽。”
許染也道:“我也沒抽?!?/p>
誰愿意平白無故跑六公里,丁洛豁出臉面不要,也低聲道:“我也沒抽。”
郁晏輕挑了下眉,慢悠悠走到丁洛身邊,目光極具壓迫感地盯著她的臉,然后壓低聲音,用氣聲道:“跟我過來一趟?!?/p>
氣息隱隱約約撲到她的臉上,酥酥麻麻的。
丁洛不由自主地攥了攥拳,還不待她答應(yīng),郁晏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許染輕輕推了她一把:“快去啊學姐,郁神肯定是覺得你剛才打得好呢?!?/p>
郝小于道:“對啊,你那一槍真準,要不是郁神撿了個空投,換了三級頭,他就死了?!?/p>
丁洛想苦笑,但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笑不出來。這么多人看著,她總不能當面拂了郁神的面子。
丁洛不得已,跟了上去。
郁晏走得很快,她要小跑著才能趕上??礃幼?,他大概有點兒生氣?
對,他那么驕傲的人被分手,值得生氣。
她被郁晏帶著,繞過青訓營活動的范圍,走上樓梯,看著郁晏刷了卡,把她帶進了職業(yè)選手工作的地方。
丁洛剛邁進那扇玻璃門,郁晏突然轉(zhuǎn)回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到了墻邊。
“為什么分手?”
他靠得很近,攥得很緊,壓得丁洛喘不過氣來。丁洛把臉扭到一邊,暗自跟郁晏較勁。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可郁晏根本紋絲不動。
男女之間果然有無法逆轉(zhuǎn)的體能差距啊。
郁晏冷著臉,咬牙道:“你再動?!?/p>
丁洛立刻不敢動了。
時過境遷,郁晏說的話還是那么好使。
郁晏深吸了一口氣,又問:“為什么分手?”
丁洛的眼圈不由自主地紅了,她咬著牙,努力把眼淚和鼻涕憋回去。
她可不能再狼狽了,她只想體面一點。
郁晏逼得更近了,丁洛感覺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說??!”
“因為你不愛我啊?!倍÷灞凰频脹]辦法,萬般無奈脫口而出。
郁晏愣住了。
丁洛感到身上那股壓迫感突然間消失了,她終于得以喘息片刻。她劇烈地抖著睫毛,不斷吞咽著因為情緒激動而分泌的唾液。
“我不想再騙自己了,十六歲的丁洛可以沒臉沒皮,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有自尊了?!?/p>
她還是沒忍住,眼淚順著眼角隱秘地滑了下去。
她趕緊側(cè)過臉,擋住郁晏的視線。
郁晏定定地望著她,半晌道:“和我談戀愛,讓你沒自尊了?”
丁洛心道,那是談戀愛嗎?哪有情侶像我們倆這樣的,哪有男朋友是你這樣的。
但她不想吵,也不想爭辯。沒意義了,已經(jīng)分手了,誰是誰非,誰對誰錯,徒增煩惱。
見她沒回答,郁晏又問:“為什么打電競,為什么來源啟?”
丁洛給出兩個字:“錢多?!?/p>
郁晏勾唇一笑,眼底有些刺痛。他點了點頭,嘆息道:“好,我知道了,帶著你老板和隊友跑圈去吧?!?/p>
丁洛:“……我沒抽煙?!边@是她第二次拋下面子暗示自己不想體力勞動了。
郁晏瞇著眼,毫不留情道:“不管,源啟我說了算。”
丁洛:“……”
六公里,哪怕走下來都會小腿發(fā)酸,更何況是跑。四個大男人照顧著丁洛,速度保持得很慢,結(jié)果二十圈下來,別人都還勉強,就丁洛不行了。她現(xiàn)在的體能,遠不如初高中的時候。那時候因為有體育會考,所以一直沒斷了鍛煉身體。
現(xiàn)在T大每年一次的一千五百米體測都能要了她的命。
丁洛跑完,渾身汗津津的,頭發(fā)被汗打濕,粘在臉上脖子上,像罩了一條圍脖。她單手拄著墻,一手撫著肚子,直喘氣。
郝小于擦了擦眼鏡上的汗水,大張著嘴巴,一點兒也不端莊道:“不行了,太……太累了!”
許染紅著臉,苦兮兮道:“我才倒霉呢,我明天最后一天體驗,馬上要回學校了,結(jié)果趕上這種事?!?/p>
徐歸知氣得拍了老王一巴掌:“就你嘚瑟,沒事兒拿什么煙!”
老王也挺委屈:“我不是看洛洛心情不好,正準備開導她嘛。”
郝小于抹了把臉:“走吧走吧,天都要黑了,趕緊去洗個澡,我還有點零食,大家墊一墊?!?/p>
幾個人垂頭喪氣地甩著胳膊,拖著仿佛灌了鉛似的雙腿,一點點往宿舍蹭。丁洛直起身子,一邊捂著胃,一邊跟著他們走。剛走了兩步,她突然覺得眼前一花,胃里猛地一抽搐。
丁洛皺著眉,立刻撞開郝小于和許染,跑到衛(wèi)生間吐了。
許染嚇了一跳:“學姐!你沒事吧?”
幾個人趕緊湊到女衛(wèi)生間門口,可惜他們都是男人,也進不去,只能趴在門口干著急。
丁洛剛吃完飯不久,就進行了那么劇烈且持久的運動,胃里早就受不了了。她一直忍著,不想讓郁晏覺得她嬌氣,連二十圈都跑不下來。
好不容易跑完了,聽到郝小于說零食,她突然覺得難以忍受地惡心,再也控制不住了。
丁洛在馬桶前吐了好久,把晚上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還是在不自覺地干嘔。身上僅剩的力氣也被抽走了,她靠著門邊,雙眼迷離地站了一會兒,渾身上下都難受。
勉強把自己收拾干凈,她這才拉開門,啞聲道:“我沒事?!?/p>
許染擔憂道:“學姐,你臉也太白了吧,是不是生病了?”
丁洛抹了抹臉上的水珠:“沒病,跑得有點兒急了,躺一會兒就好?!?/p>
她出了一身汗,黏膩膩的,難受死了?,F(xiàn)在肯定不能躺,要去洗個澡。
正說著,從門口吹進來一陣過堂風,汗液蒸發(fā),帶來一絲涼意。丁洛冷得一哆嗦,覺得身子更虛了。
郝小于道:“那我們先扶你去休息,你要是難受要趕緊說,我們打報告帶你去醫(yī)院?!?/p>
青訓營是封閉管理的,想要出基地活動,都需要向負責人通報。
丁洛搖搖頭,她不能生病,不能找麻煩。她只要安安靜靜地完成青訓,離開源啟,離開……郁晏就好了。
回了房間,丁洛實在想癱倒在床上不動了,但她還是憑著強大的意志力站了起來。她掙扎著把毛巾和洗漱用品收在袋子里,拿好換洗的衣服,出門洗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輕飄飄的,踩著地都沒有實感。胃里也不舒服,空落落的,反酸水。
行。
算她欠郁晏的。
職業(yè)選手休息室里。
郁晏開著電腦,跟對家戰(zhàn)隊零度的隊長言易冰聊天。
言易冰是上一代一統(tǒng)電競?cè)Φ拇笊?,電競之光,今年二十六歲,已經(jīng)過了打職業(yè)的最佳年紀,意識和狀態(tài)都有下滑,正漸漸被郁晏取代。
源啟的粉絲和零度的粉絲是死敵,針鋒相對好幾年了,誰也不服誰,經(jīng)常在論壇里罵得死去活來。因為郁晏剛?cè)肴Φ臅r候,曾經(jīng)被言易冰打敗過,這也就成了零度粉絲攻擊他的點。
零度粉絲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郁晏不認識,認識也是手下敗將。”
但今年郁晏帶領(lǐng)源啟奪冠之后,人氣徹底超過了言易冰。一些念舊的冰粉受不了繁華逝去,便把怨氣撒在了郁晏身上,恨不得當場施法送郁晏離開電競?cè)Α?/p>
雖然粉絲掐得你死我活,但其實郁晏跟言易冰的私人關(guān)系很好。
好到幾乎無話不談。
郁晏問:“你失戀過嗎?”
言易冰猛地咳嗽兩聲:“干嗎?”
他以為郁晏是來找他約練習賽的,誰想到竟然是問這么私人的問題。
郁晏不耐煩:“問你失沒失過戀?!?/p>
言易冰覺得郁晏大概是喝多了,但看在交情上還是答道:“沒,你哥還年輕,談都沒談過呢?!?/p>
郁晏毫不留情地奚落:“廢物,二十六歲了都沒談戀愛,要你何用?!?/p>
言易冰:“……你被我爸附體了?”
郁晏點了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嘆了口氣:“不說了,爸爸還有事?!?/p>
言易冰忍無可忍:“你信不信我把你掛出去示眾!”
就憑倆人的粉絲勢同水火的關(guān)系,聊天記錄一掛出去,郁晏又得遭受一波噴臟。
郁晏不在乎:“掛吧,零度隊長當眾認爹,我是無所謂?!?/p>
言易冰:“……你這個狗以前不是說拿了冠軍就去求婚嗎?現(xiàn)在冠軍有了,怎么還思考起失戀了,想悔婚?”
郁晏沉默了一會兒,嗤笑道:“吹牛你也信?!?/p>
言易冰哼道:“我猜也是,你有女朋友才怪?!?/p>
和言易冰貧了一會兒,郁晏把電腦扣上,準備出去放放風。
天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但對職業(yè)選手來說,一天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訓練室里傳來噼里啪啦敲鍵盤的聲音。郁晏走過去看了一眼,封晨正打到激烈的時候。
少年一邊拉著鼠標壓槍,一邊忍無可忍道:“你有病嗎?煙霧彈往哪兒扔!預(yù)判會不會!橋頭會沒人守你?我蠢貨?你知道我誰嗎你!”
郁晏一聽就知道,封晨又開著小號在磨手感了。
既然是小號,分段肯定沒有大號高,匹配的人水平也參差不齊。封晨一向最看不起菜鳥,偏偏這把匹配的隊友是菜中極品,逼得他開罵。
郁晏走過去踹了他椅子一腳:“你想說你是誰?”
封晨嚇了一跳,差點兒把耳機甩下來。他側(cè)臉一看是郁晏,吐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職業(yè)選手臟話連連,是會被掛出去示眾的,一旦影響了戰(zhàn)隊的形象,就不是罰錢檢討那么簡單了。郁晏為此訓了他很多次,但封晨比郁晏當年還要年少輕狂,叛逆期格外長。
郁晏沉著臉道:“閑著沒事就去找戰(zhàn)斧、零度、王族的選手約練習,管不住嘴就塞上。”
封晨咽了咽口水:“能管住。”
封晨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郁晏的臉色。路江河偷偷跟他們說了,這段時間對待郁晏要如春風般溫暖,讓他感受到兄弟間真摯的情誼,早日走出失戀的陰影。
封晨覺得,這個陰影貌似有點大,他師父轉(zhuǎn)悠半個月了都沒出來。
郁晏不知道封晨在想什么,教訓完他,讓他留在訓練室繼續(xù)折騰。郁晏把煙抬起來,猛吸兩口后,掐了扔進垃圾桶。
俱樂部的確是禁止吸煙的,但對他就沒那么嚴格了,畢竟郁神是源啟第一搖錢樹。
郁晏繞著基地轉(zhuǎn)了一圈,還是繞到了青訓營的活動范圍。
二十圈,應(yīng)該沒問題吧。
他還記得丁洛連馬拉松都跑過全校第一。她還向他炫耀過,順便嘲笑他成天坐在電腦前面,身子虛,哪兒哪兒都虛。
他都沒機會證明一下自己……郁晏垂了垂眸,眼中晦澀不清。
他伸手,推開了連通職業(yè)選手活動區(qū)和青訓營的那扇玻璃門。
青訓營的作息比他們健康多了,早睡早起,這會兒走廊里都沒什么人了。郁晏在空落落的走廊里走了一會兒,鞋底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帶著輕微的回音。
快中秋了,月亮圓乎乎地掛在半空中,看起來像個心寬體胖的老大爺。
郁晏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停住了腳步。
到這兒來干嗎?他總不能闖進女寢里,把丁洛拽起來,跟她說自己沒有不愛她吧。
太腦殘了。
郁晏閉了閉眼,把手插在兜里,揉了揉手指,準備回去。剛一轉(zhuǎn)身,有個人風風火火地從男寢跑過來,跑步聲在走廊里顯得格外大。
郁晏一皺眉,忍住沒說什么,準備刷卡回職業(yè)選手活動區(qū),那個人卻沖他跑了過來。
“郁神!郁神等等!”
郁晏停住,定睛一看,認識。是今天跟丁洛站在一起,同樣被罰了跑圈的人。
許染氣喘吁吁地跑到郁晏面前,也來不及細想郁神為什么大晚上到青訓營這邊來。
他著急地問:“郁神,我想問問源啟的醫(yī)務(wù)室在哪兒???”
郁晏瞳仁微縮,心里莫名一顫:“怎么了?”
許染:“我學姐跑完步吐了,我看她臉色有點不好,想給她拿點治腸胃的藥。要是沒有的話,我能出去買一趟嗎?”
郁晏呼吸一滯:“你學姐,丁洛?”
許染睜大眼睛:“您知道我學姐名字啊?!?/p>
他有點吃驚,不過想想也是,郁神今天還覺得他學姐打得好,把人叫走了呢。
郁晏凝眉:“她吐了?跑了六公里就吐了?”
丁洛的體能不至于這么差啊,她以前長跑沒問題的。
許染有些不樂意了,小聲抱怨道:“那可是六公里啊,大家平時都不怎么跑步的,冷不丁跑六公里,誰也受不了啊。”
郁晏心臟抽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她好久沒跑步了。
當然,丁洛也從沒跟他聊過。
他們兩個的生物鐘有時差,能對話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郁神深吸一口氣,推開玻璃門,低聲道:“跟我過來?!?/p>
他也沒在意許染抱怨的語氣,刷開玻璃門,領(lǐng)著許染去了俱樂部專門給職業(yè)選手配備的醫(yī)務(wù)室。
醫(yī)務(wù)室關(guān)著燈,工作人員也都下班了。除了職業(yè)選手之外,俱樂部里的其他員工,都是準點下班,從不加班的。
郁晏按開燈,自己動手,在藥箱子里翻來翻去,最后找出一盒膠體果膠鉍。
他遞給許染:“讓丁洛吃一片,如果不舒服一定告訴我?!?/p>
許染舔了舔下唇,把藥接過去,小心翼翼地問:“那個……俱樂部現(xiàn)在還有廚師在嗎?學姐把晚上吃的東西全吐了,老王說得吃點粥之類的墊墊肚子。”
郁晏沉默片刻,答:“有。”
哪有什么廚師大晚上還加班,郁晏垂著眼睛,打開了爐子。
他先是擦了一下后廚的鍋,干澀澀的,洗得挺干凈。然后,他從冰箱里拎出一個西紅柿、一根小蔥,用刀切了切扔進了油鍋里。
大概是扔得太狠了,熱油沾了水,迸濺起來。郁晏感覺手背一疼,迅速扔下炒勺把手抽了回來。
油鍋里沸騰了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
郁晏掃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指和手背上有零星幾個紅點。他移開眼,抿著唇,繼續(xù)翻炒著西紅柿,直至西紅柿發(fā)軟,飄出了香味兒。
郁晏未成名之前,生活過得挺難的。他出生后就沒見過父親,六七歲的時候母親也因病去世了。家里沒什么余錢,全靠母親生前的朋友時不時幫襯一把。
饒是這樣,郁晏也從沒親手做過飯。
洗手做羹湯容易讓人變得柔軟瑣碎起來,他得時刻尖銳,時刻鋒利,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很早就開始出去賺錢,邊上學邊打工,還當過學徒,什么都能湊合,干硬的饅頭也能讓他吃飽肚子。
后來,他接觸了游戲,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方面有天賦,還不止一點。
他又發(fā)現(xiàn),參加比賽有獎金,比他打工賺得多多了。
于是,郁晏果斷放棄了體力活,開始專心玩游戲。
最開始玩的并不是“絕地”,他玩得太雜了,太多了,只要有比賽的游戲,只要能賺錢,他都玩,并且玩得都很好。他之所以能認識徐歸知,也是因為《反恐精英》他也接觸過。
后來“絕地”火了,比賽多了,獎金也多了,郁晏才專心地開始打一個。
把所有精力放在一個游戲上面,他的天賦也突顯得越發(fā)明顯,直至被戰(zhàn)隊經(jīng)理招到青訓營。
再然后,就是現(xiàn)在的郁神了。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人生中的第一次做飯會是現(xiàn)在,在這里,給丁洛。
郁晏情不自禁地翹了翹嘴角,回想著小時候鄰居做飯的步驟,從面袋子里舀了一大勺面粉出來。他打了個雞蛋進去,攪了攪,開始緩慢地加水,讓面粉凝成珍珠形的小球。
許染還是固執(zhí)地端著疙瘩湯走了。
有點可惜,這東西放一夜,的確就泡得很難吃了。明天早晨還有早餐,誰會吃這個啊。
不過他也不能就這么送給別人,這是他學姐的。
妹子關(guān)上門,翻了個白眼,有點不悅自己被許染給拒絕了。她覺得她長得也不比那個叫丁洛的差,從小到大也有不少男生獻殷勤,還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解風情的人。
“也不想想,有郁神在,誰還在乎你這碗疙瘩湯?!?/p>
次日天光放亮,丁洛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肚子里空無一物。她去衛(wèi)生間洗漱過后,看了看時間。
這個點,廚房應(yīng)該才開始做飯,至少要等一兩個小時才能吃。
丁洛捂著胃,打開電腦,提取出昨天的單排視頻,開始復盤寫總結(jié)。
她的操作其實一直沒有大問題,畢竟前期遇到的人少。最關(guān)鍵的失誤,還是在最后和郁晏剛槍的時候。她在沖出去之前,明顯猶豫了一下。
這一猶豫,給了郁晏治療的時間。
而且她地點選得不好,是個下坡,又在毒氣當中,人一緊張,就想著快點出槍,只要能打到一下就好??捎絷淘谏酪痪€的情況下,還是能冷靜地走位、瞄準,把她一槍滅掉。
丁洛把視頻看完,長出一口氣,將寫好的作業(yè)發(fā)了出去。她沒吝惜夸獎郁神的精準和沉著,從一個對手的角度。
等她把電腦關(guān)好,其他室友也爬了起來。幾個人困得神魂顛倒,拿著東西去洗漱。
其中一個女生在路過丁洛的時候頓了一下,扯嘴角笑道:“對了,昨晚還有個男生來給你送疙瘩湯呢,可惜你睡著了?!?/p>
丁洛了然,昨天模模糊糊好像是聽許染說要給她弄點吃的。
“我學弟吧,謝謝,一會兒我去找他。”
女生有些八卦道:“你學弟喜歡你吧?!?/p>
丁洛搖頭,疏離地笑笑:“沒有,就是關(guān)系好?!?/p>
女生抿唇一笑,意味深長道:“我才不信呢,不喜歡你還大晚上的給你弄吃的,基地食堂晚上可不營業(yè)?!?/p>
說完,她趕緊跟上其他人一起出門洗漱了。
總算挨到了早飯時間,丁洛去跟老王他們會合。看見許染,她問:“昨晚你給我送吃的來了?抱歉,我睡著了。”
她以為,許染肯定已經(jīng)把疙瘩湯吃了,那東西放一夜就沒法下口了。
許染打了個哈欠:“啊對,我給你放冰箱里了?!?/p>
丁洛詫異道:“你沒吃嗎?”
許染笑:“那可是郁神親手做的,我怎么能吃啊。不過放了一晚上也沒法吃了,有點可惜?!?/p>
丁洛呆住了。
老王咳嗽了兩聲:“我沒聽錯吧,郁晏?他怎么知道洛洛吐了?”
許染抓了抓頭發(fā),緊鎖眉頭:“他昨天晚上到青訓營這邊來了,被我給撞上了。那個膠囊就是他給的,然后我問有沒有吃的,他說有。我以為是還有廚師在,但好像廚師八點就下班了。”
徐歸知笑:“看來郁神也沒有傳說中那么不近人情,一般年少成名的小子,都狂得沒邊?!?/p>
郝小于推了推鏡框:“不過郁神親手做的,我還是覺得有點兒奇怪,難道是看在桂芝哥的面子上?”
徐歸知敲了他腦袋一下:“我和郁神可沒交情?!?/p>
郝小于認真道:“郁神畢竟知道你,可能多照顧我們戰(zhàn)隊一些。”
許染道:“才不是,郁神是欣賞學姐的水平,還找學姐單獨談話了呢?!?/p>
老王擺了擺手:“瞎說什么呢,郁神那叫憐香惜玉?!?/p>
丁洛捏了捏眉心,無奈道:“那個……既然是一個隊伍的,我就不瞞大家了,郁晏是我前男友。”
許染:“……”
徐歸知:“……”
郝小于:“啊……”
老王一攤手:“破案了?!?/p>
丁洛又道:“許染,你幫我拿過來吧,微波爐熱一下,我吃。”
許染猶猶豫豫:“學姐,你真要吃啊,不好吃了?!?/p>
丁洛垂垂眸,平靜道:“吃吧,別浪費了郁神的一片心意?!?/p>
隔夜的疙瘩湯,湯汁都已經(jīng)泡干了,面團泥濘地堆積在一起,發(fā)白發(fā)灰,偶爾能看見幾塊西紅柿的身影,零零碎碎的,摻雜在面團里,看起來實在是不怎么有食欲。
加熱之后,又兌了點兒水,沒有半點兒香味兒。
丁洛一個人待在寢室里,其他人都去了食堂。
她對著面前的大碗嘆了口氣。
何必呢。
現(xiàn)在對她好又何必呢。
她應(yīng)該裝作不知道,讓許染把這碗湯倒了。
正想著,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丁洛拿起來一看,是張瑞謙給她發(fā)的微信。
“洛洛,我有兩張路易威登藝術(shù)展的票,這周末你去看嗎?”
丁洛愣了片刻。
她到底是為什么???
明明保研了,雖然沒找到心儀的導師,但最后也不會沒人要的。
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最輕松的時候,逛街,旅游,看電影,聚餐,一覺睡到大中午。
她辛辛苦苦跑到魔都來,起早貪黑地訓練電競,到底是為什么呢?
丁洛揉了揉紅彤彤的眼睛,低頭,一口口把那碗并不好吃的疙瘩湯喂到嘴里。
勉強把一碗疙瘩湯塞下去,丁洛拍拍肚子,決定今天中午一定得吃點好的,不然都對不起自己的胃。
她到訓練室的時候已經(jīng)有點晚了,除了幾個著急上衛(wèi)生間的,幾乎所有人都到了。趁著指導還沒來,大家仨一群倆一伙地聊天。
青訓營里沒有固定座位,誰到得早誰就坐前面,不許占座,不許霸座。丁洛很有分寸地走到了最后一排,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
許染和其他兩個T大電競社的成員今天上完課就要走了。他們畢竟只有體驗的名額,并不算是青訓營正式的隊員。
許染從前面跑過來,站在丁洛面前:“學姐你坐我那兒去吧,離得近聽得清楚點。”
丁洛擺擺手:“不用,你好好學,我能看清。”
許染執(zhí)意道:“別,你是要打電競比賽的,我純粹是玩票,還是你聽懂重要?!?/p>
丁洛架不住許染的堅持,只好拎著電腦配置包換到了第一排。剛一坐下,她就聽到身邊的女生在聊天。
“我聽說今天郁神要來上課了!”
丁洛眼皮一跳,手抖了一下,差點兒沒插上鼠標。
“你聽誰說的,郁神能跟我們打一次單排就不錯了,你以為職業(yè)選手業(yè)余時間很多嗎?奪冠即巔峰,但沒人能一直奪冠。這次源啟出頭了,你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著他們嗎?十一月的表演賽,明年四月的春季賽,郁神要是打不好,就能被噴死?!?/p>
“哪有你說得那么夸張,職業(yè)選手不是人?”
“不信你去電競社區(qū)看看,現(xiàn)在還有人帶節(jié)奏,說郁神這次奪冠是因為歐美強隊碎裂隊內(nèi)鬧矛盾,相互不支援?!?/p>
丁洛下意識看了過去,不由得鎖緊了眉頭。這種節(jié)奏帖真的垃圾,只圖自己耍嘴炮開心,根本不管對電競選手的影響。
不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做得好了,做不好了,都會有人罵。
偏見,是不會隨著你的努力而改變的。
女生強調(diào)道:“好吧,不過今天郁神是真的要來上課了,我吃飯的時候指導親自說的,他來演示四排(四個人一隊)。”
“四排!”其他聽到的人聲音都變得尖銳了。郁神來四排,那就意味著他要跟人組隊??!
“啊啊啊——我要當郁神的隊友!”
“不行,是我,我要被郁神帶著吃雞!”
“哇,如果真能跟郁神一隊,我這次沒有遺憾了?!?/p>
“幸好我坐前排,郁神肯定能選到我?!?/p>
……
終于有個深度黑眼圈的男選手潑冷水:“想多了,郁神什么時候帶過妹?要四排也是選我們男隊員?!?/p>
這話倒是真的。
郁晏自入圈以來,不管嘴里多浪,都是對著漢子,一旦撞上女解說、女主播,就像瞬間沒了電,各種萎靡不振,十個問題能吐出一句話就不錯了。
國內(nèi)電競?cè)τ芯鋺蜓裕羯駨牟粠?,連戰(zhàn)隊老板都不帶,頂天立的鋼鐵直男。
有妹子不甘心,反駁道:“如果是隨機匹配,配到女選手他還能開場擊殺嗎?反正跟著郁神肯定吃雞?!?/p>
男選手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嗤笑:“你們太菜的話,郁神可以不救啊?!?/p>
妹子立刻白了臉:“菜鳥說誰菜?。 ?/p>
不過不救的情況的確有可能發(fā)生。對于嚴重拖后腿的隊友,想救也救不了。
丁洛把鼠標拔下來,又暗戳戳地把鍵盤塞回包里。
郁晏要來上課了,開玩笑,她才不要坐在第一排。
可她剛起身,戚風教練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大家都坐好了,馬上開始上課!”
丁洛身形一僵,無奈地又坐了回去。
有人忍不住問道:“戚教練,今天郁神要來上課嗎?”
戚風把拳頭放在嘴邊,故意重重咳嗽一聲:“看來大家都知道了。沒錯,今天郁晏來講課,這是源啟給你們的最大福利了。不過冠軍隊不來,都被壓在訓練場練習呢。”
青訓營里重新沸騰起來,這里有不少郁晏的鐵粉,聽說能和偶像近距離接觸,恨不得抱起電腦坐到講臺上來。
丁洛趁亂,堅持不懈地站起身,貓著腰,準備往后溜。
戚風再次厲聲道:“都坐下!第一排的,你貓腰我就看不到了?”
丁洛:“……”
她尷尬地一閉眼,慢吞吞地把屁股貼在椅子上,臉漲得通紅。被人當眾點名,太慘了。
不過好在戚風只是隨口一說。
他放眼全營,背著手道:“郁神對陌生人話少你們也知道,所以我留下講解,順便管紀律。大家穩(wěn)重一點,以后都是要往職業(yè)發(fā)展的,別整娛樂圈那一套。”
“娛樂圈哪一套?”大門一開,門口傳來一個格外輕松隨意的聲音。郁晏拎著自己的電腦配置包,穿著源啟的隊服,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朝戚風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青訓營里驚喜得仿佛炸了一樣。哪怕是被戚風警告過,但也沒人憋得住,看到這樣的郁神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啊哈真帥啊,我一個男人都心動了!”
“郁神帥斷我的腿!”
“我要進源啟,我要跟郁神做朋友!”
……
戚風上下打量郁晏,就知道這么長時間,郁晏是被余樂壓住做造型了。平時哪有這么光鮮亮麗,誰不是帶著血絲,頂著黑眼圈,頭發(fā)亂七八糟,游戲打得昏天黑地。
不過郁晏不愧是源啟的門面,電競?cè)Φ念佒荡?。只要稍稍收拾一下,他就好看得讓一幫小女生瘋狂。尤其是那雙桃花眼,有時候疲累的、倦倦的,帶著不屑一顧的嘲諷,格外受粉絲喜歡。
戚風只是好奇,郁晏為什么會答應(yīng)余樂,肯花整整一個小時來做造型。他替戰(zhàn)隊拿代言拍廣告的時候都沒這么認真。
難不成轉(zhuǎn)性了?
丁洛抬眼,只覺得嗓子一緊,小心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當初就是被這張臉誘惑的,年輕懵懂,一腔熱血向東流,從此萬劫不復。
現(xiàn)在她決定做一個有深刻內(nèi)涵、脫離低級趣味的人,對那張長在她審美上的臉視若無睹。
丁洛把自己的目光從郁晏臉上移開,睫毛輕顫著,不知道該往哪個地方看。她一邊緊張地吞咽口水,一邊四處亂瞟,無意間用余光掃到了郁晏的手背。她的視力太好了,也離得太近了,幾乎連郁晏身上的汗毛都能看清,更不用說他手背上的淺淡紅痕了。
想到許染那句“郁神親手做的”,丁洛眼皮一跳。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覺得早晨那碗糊掉的疙瘩湯,有了些滋味。
酸澀的,刺痛的。
戚風眼睛一瞪,沉聲道:“趕緊登游戲,進我們的自定義服務(wù)器,一會兒隨機匹配,誰匹配到郁晏了就好好學著,看他是怎么打的,其余學員賽后看回放,我再仔細講。”
丁洛麻木地把鍵盤掏出來,重新插好,打開電腦,登錄游戲,進入指定房間。
郁晏自打進門后,一直在偷眼看著丁洛,看她的反應(yīng),看她的神情。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來講這次課,如果不是丁洛在,余樂就是當著他的面親自朗誦《我的叔叔于勒》,他也不會心軟。
但是——
他想知道,丁洛為什么離開帝都,來源啟青訓營。
錢多,嗬。
郁晏喉結(jié)一動,眼睛瞇了起來。
(未完待續(xù))
上市預(yù)告:丁洛實力出眾,漸漸在電競?cè)Υ虺雒麣猓碾姼傊穼呦蛟鯓拥姆较??郁晏不明白丁洛為什么和他分手,而他也決心要追回丁洛,丁洛是否會回頭?前任成對手,電競大神郁晏×風云新人丁洛——《醋意桃桃》5月全國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