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蘇

2020年初，短視頻《一塊勞力士的回家路》火爆抖音和嗶哩嗶哩等視頻播放平臺，視頻主角朱一旦也因此被更多人熟知。視頻中他常常身穿純色Polo衫、手戴勞力士手表，臉上溢滿實現(xiàn)經(jīng)濟自由的愜意和慵懶，用夸張和反諷的方式達到喜劇效果，逗笑觀眾的同時，也給人們帶來些許思考。走出視頻，人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朱一旦的扮演者朱亙在現(xiàn)實生活中擁有11家公司，他的勞力士手表是真的，有錢人身份也是真的。虛擬與現(xiàn)實的交織，讓人們更加好奇視頻背后的故事。

從朱亙到朱一旦

“無聊的周一，翻開我名下的雜志，隨便指了一名十佳員工，吩咐人事經(jīng)理把他辭退。他當時的表情，從蒙圈，到懷疑，到驚訝，又到哀求，最后歇斯底里，特別好玩兒……”

“有錢人”朱一旦的網(wǎng)絡走紅之路就是從這個“無聊的周一”開始。在這個短短兩分鐘的視頻里，手戴勞力士、腆著微微的啤酒肚、眼神空虛迷離的富人老板朱一旦，為了打發(fā)無聊，隨手辭退了公司里一名兢兢業(yè)業(yè)的十佳員工，看著員工絕望的表情，欣賞著被金錢操縱的人生暴露出來的忙碌、窘迫和媚俗，朱一旦露出惡意的微笑。結(jié)尾，朱一旦看著自己的勞力士感慨：“有錢人的快樂，往往就是這么樸實無華，且枯燥?！?/p>

手機豎屏拍攝，三線小城市背景，周星馳電影配樂《美麗拍檔》，制作潦草，剪輯粗糙，臺詞只有自述形式的畫外音，但憑借新穎的表達和劇情中蘊含著的大量對財富生活的諷刺，“朱一旦”受到了觀眾的喜愛。播出后的第三天，朱亙申請的賬號“朱一旦”在抖音平臺上的“粉絲”漲到了20多萬;1個月后，朱亙帶著團隊去成都參加微博紅人節(jié)，他們成了史上最快入圍的“網(wǎng)紅”;5個月內(nèi)，短劇《朱一旦的枯燥生活》連續(xù)更新了100集……而這一切，不過是起源于一個雨天。

2019年3月的一天，朱亙帶著團隊去杭州出差，辦完事后他們沒約到出租車，朱亙提議騎共享單車。當時天空飄著小雨，朱亙穿著哈吉斯Polo衫、CK牛仔褲，手腕上載著一塊金閃閃的勞力士手表，身后背著LV雙肩包，在細雨里蹬著自行車。這一幕啟發(fā)了團隊導演張策，他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一種特別的天真。

后來，張策看見朱亙在手機上玩游戲?？粗习鍒A圓的臉、微微的啤酒肚、眼神平靜，似笑非笑，偶爾有些空洞。他把這個形象和那天騎自行車的形象結(jié)合起來，一個平行時空里的人物出現(xiàn)了：有錢、有閑、生活無聊。于是，“亙”一拆為二成“一旦”，《朱一旦的枯燥生活》誕生了。

本色出演非本色的故事

和視頻里囂張無聊不可一世的朱一旦不同，朱亙在生活中顯得溫和而低調(diào)。1983年，朱亙出生于山東省淄博市，用他的話說，他“從小就沒缺過錢”。18歲時，他曾留學新西蘭，歸國后的他也曾年輕氣盛，因為不愿意給人打工而選擇自己創(chuàng)業(yè)。他開過廣告公司，投資過網(wǎng)絡大電影，賺得不少，賠得也多，這么多年來一直不溫不火。相較普通人，朱亙確實算得上是有錢，他有豪車，只是不多，一輛;也有名表，就是視頻中常常出現(xiàn)的那塊勞力士。最近一年，他又把公司開到了北京。

2018年，朱亙與人合伙在老家開了一家傳媒公司，想要抓住內(nèi)容創(chuàng)作的風口。公司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盈利，虧損狀態(tài)持續(xù)足足一年多。直到2019年的一天，張策捧著個劇本進來，想“借用”老板一個小時拍個視頻，公司才有了轉(zhuǎn)機。朱亙起初并不是很情愿：“老板當?shù)煤煤玫模矣植幌氘斞輪T。”但他還是起身配合。拍完后，張策很快把成片做了出來，負責“終審”的朱亙并沒有直接將成品上傳，他有點擔心自己在視頻里的形象。半個月后，猶豫再三的朱亙才申請了一個抖音賬號，把視頻發(fā)了上去。不成想，竟然一炮而紅。

見視頻“有奇效”，張策決定將其做成一個系列。嘗到甜頭的朱亙雖然覺得自己和那類“有錢人”的世界觀和生活方式相去甚遠，但對這個視頻充滿信心，自此便更自覺扮演朱一旦。有一次，張策拍一個暴發(fā)戶試圖進入朱一旦的有錢人圈子的故事。視頻拍攝時，他要求朱亙站在那個年輕演員背后，用手輕輕地扇那人身上的氣味，以此諷刺有錢人看不起暴發(fā)戶。朱亙難得地卡了好幾次，一貫配合導演的他十分不理解這個動作的意義，并且認為自己不會做這種事，感到很為難。但他相信導演的安排，最終不動聲色地按照張策的意見拍了。

在員工眼里，朱亙是一個好老板，他待人溫和有禮，幾乎從不發(fā)脾氣。就算是在直播間，觀眾也能感受到朱亙身上平和的氣質(zhì)。視頻大火之后，朱亙出現(xiàn)在機場時常被人認出，有人找他合影時對他說：“能不能露出你標志性的表情和勞力士？”朱亙覺得有點兒傻，不過還是會配合。網(wǎng)友問朱亙：“你真人怎么和朱一旦不像？”“當然不一樣。”朱亙覺得莫名其妙，“生活中也像朱一旦不是太奇怪了嗎？”視頻里的朱一旦有錢且無聊，但生活中的朱亙卻常常忙得團團轉(zhuǎn)，雖然他們共享了同一副皮囊——見過朱亙的人都能從他身上看到朱一旦的影子，朱一旦的標志性笑容和放空的眼神都屬于朱亙自己。

朱一旦系列視頻表達了大眾對當下社會的某種無力感。就連朱亙自己，也依舊面臨著這種無力感，他說，自己其實是社會上的“閑雜人等”，除了員工與家人，他并沒有被社會所需要，因此才會頻頻提及勞力士以確定自身的社會地位，生活才會如此“枯燥”。

出身不同的人可以默契地做同樣的事

當有錢人朱一旦伸出勞力士，一切困難將迎刃而解;但在小人物的生活中，一切努力則顯得笨拙而徒勞。也正因此，朱一旦的視頻不肯給觀眾一個雞湯式的美好幻想，也不教育觀眾努力工作就能夠逆襲成功，而是通過相對簡單粗暴的方式賣“喪”，上演一場場黑色幽默。網(wǎng)友們從中仿佛看到了苦苦掙扎過的自己，他們就像做閱讀理解一樣解讀視頻中的劇情、臺詞，一時間“樸實無華且枯燥”成為新興互聯(lián)網(wǎng)熱詞。

朱一旦出名后，越來越多的商家找到他們想要合作，有一次，一個潮牌設計師在朱亙和張策面前侃侃而談對朱一旦形象的理解，卻和張策起了矛盾。眼看著兩人要鬧翻，朱亙用手扶在張策的肩上，示意他停止：“策，別這樣。”然后對設計師說：“我來說，讓我和他溝通，我和策更有默契一些?！?/p>

與朱亙完全不同，張策出生于一個農(nóng)村的小生意人家庭，因為愛好，他上大學時就開始自導自演拍視頻。因為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底層人物，張策身上自帶深刻的草根色彩。這樣格格不入的兩個人，在視頻合作上卻可以稱得上是默契。對于張策的“別扭”，朱亙顯得十分包容，他甚至說：“做內(nèi)容的人就是這樣的，做內(nèi)容做得非常好的，沒有一個人特別正常。”

2020年2月12日，一則講述朱一旦捐贈口罩的視頻迅速在網(wǎng)上流傳起來，引起廣泛討論。視頻《一塊勞力士的回家路》在短短三分鐘里，講述了朱一旦捐贈的口罩經(jīng)過八次加價與流轉(zhuǎn)，最后回到自己手里的故事，被很多網(wǎng)友譽為朱一旦系列最好的視頻之一。

朱一旦成了“網(wǎng)紅”，視頻背后的張策也漸漸為人所知。朱亙從不忌憚在別人面前講述張策的功勞。當有人問道，同時身處老板和員工、演員和導演的雙重關系里，兩人會不會有鬧矛盾的時候，朱亙笑了：“矛盾從何而來？我可能比他老婆還要了解他?！倍斢腥藫乃粫巴趬δ_”時，朱亙對此不以為意，他對張策和自己都很有信心：“朱一旦的成功是因為我們彼此遇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