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賞
如今父母都去了天國,想再與他們玩這個“游戲”,早已沒有機會了。爸媽,你們能原諒當初那個不知好歹的我嗎?
我從小就喜歡和小伙伴們玩捉迷藏的游戲,偶爾也會跟父母“玩”,每一次都驚心動魄:第一次是我藏起來,父親找我;第二次是母親藏起來,我找母親。
有一天深夜,我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伴隨窗外電閃雷鳴,父親急促地說,離家不遠的麥場里晾曬著糧食,必須去收拾遮蓋一下,不然會被大雨淋濕、沖走。
我慢吞吞地起了床,姐姐們都在忙著找塑料布和其他防雨工具,她們催我趕緊出去幫忙。我睜著一雙惺忪的睡眼,望望窗外的夜幕,聽著空中一個接著一個炸響的驚雷,深知一場大雨隨時將會降臨,便不由膽怯起來。去往麥場的路,要經(jīng)過一個大石坡崖子,地形陡峭,崎嶇不平,走不利索就會打趔趄或被絆倒,即使青壯年拉車上去也要費一番力氣??墒牵@是我們上坡地的唯一道路。
這個祖祖輩輩走了多年的大石崖,至今還在,依舊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只不過現(xiàn)在其右側(cè)的另一條石崖開出了一條新路,雖然還有凸起的石坡,但已經(jīng)鋪上了柏油路,去田地一般都走那邊??稍诋敃r那條大石坡崖子路,我每每想起來就頭疼不已,在晚上我更不愿意冒險去爬坡。于是,我在家里人亂套似地各忙各的時,一個人悄悄地藏在門后面的狹長的夾道里,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躲藏了起來。
藏了一會兒,我突然聽到父親在院子里喊我,他懷疑我出了門,恍恍惚惚中又感覺我還在家里,于是開始找我。父親不相信一個大活人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他甚至根本顧不上去麥場。一想到自己不但沒有幫忙,還在幫倒忙,我好幾次都差點沖出去,但始終擔心出門會被大雨淋個”落湯雞“,于是只能按兵不動藏在黑咕隆咚的夾道里,仿佛打雷下雨、一麥場的糧食都與我無關(guān)。
我在黑暗處一直等待時機,想著他們出門后,我便可以大模大樣地繼續(xù)回屋里呼呼大睡??墒?,父親拿著手電筒猶如神兵天降似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擊碎了我的美夢。父親的突襲讓我猛地打了個激靈,本以為他會打我一頓,以解心頭之恨,可他只是如釋重負地長嘆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就一個人默默地消失在夜幕里。我想,我的表現(xiàn)肯定令他心寒不已。
我與母親“捉迷藏”的過程是這樣的:年幼的我,死纏爛打跟母親討要一個好玩的東西,母親則對我的無理要求置之不理。為了達到目的,我便躺在院子里號啕大哭,尖叫不止,沒完沒了??蘖艘魂囎雍?,見還是沒有效果,我便起身不依不饒地追著母親繼續(xù)討要。母親不跟我一般見識,便自顧自地藏了起來。而我手中還大逆不道地拿著棍子,一副要和母親打架的樣子。
后來在灶房里,我找到了緊緊貼著墻壁藏起來的母親。讓我終生難忘的是,她面前是一個草堆成的狗窩,兩個幼犬正在貪婪地吃奶,大狗望著自己的寶寶,臉上呈現(xiàn)著安詳?shù)纳袂?。見到拿著棍子沖進來的我,小狗驚慌失措地搖著尾巴,靈敏又呆萌地瞪著我,雖然弱小,卻擺出了一副“你若要戰(zhàn)那便戰(zhàn)”的架勢,似乎要誓死守護自己的媽媽。見此情景,我不由地怯場退了出來。小狗尚且懂親情,而沒出息的我還想與母親打仗呢,真是人不如狗!
如果仔細梳理我和二老兩次“捉迷藏”的經(jīng)過,雖然情節(jié)跌宕、扣人心弦,但都是我有錯在先。如今父母都去了天國,想再與他們玩這個“游戲”,早已沒有機會了。爸媽,你們能原諒當初那個不知好歹的我嗎?
(責編?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