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夏·麥格爾

我在太平洋上的基尼瓦塔島采風(fēng)時，不斷地聽人說起約翰尼·林戈。

賓館老板申金是美國人，他告訴我，如果我想在鄰近的努拉班迪島上待幾天，約翰尼·林戈可以給我當(dāng)向?qū)?；如果我想釣魚，約翰尼·林戈可以為我找到一處魚最容易上鉤的地方；如果我要買珍珠，約翰尼·林戈一定能領(lǐng)我買到最貨真價實的東西。

當(dāng)?shù)厝藢s翰尼·林戈評價也很高。然而，男人們說到他的時候，則不以為然地一笑，笑中有點嘲弄的意思。我感到不解，便向申金打聽。申金說：“約翰尼是島上最聰明、最強壯的年輕人，也是同齡人當(dāng)中最富有的人。只是有一件事情，當(dāng)?shù)厝苏J(rèn)為他栽了一個大跟頭。那是五個月前，他娶了努拉班迪島上的一個女人，給了這個女人的父親八頭牛！”

我對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略知一二。當(dāng)?shù)氐幕橐鰧儆谫I賣婚姻：兩三頭牛可以買一個長相一般的女人，四五頭?？梢再I一個模樣漂亮的女人?！吧系郯?！”我說，“八頭牛！那一定是一個天仙般的女人了！”

“問題是，她根本算不上天仙，甚至連長相一般都算不上，”申金笑道，“連當(dāng)?shù)刈詈竦赖娜艘捕颊J(rèn)為，她的父親如果出價三頭牛而不讓步，一定會讓她成為‘滯銷貨，永遠嫁不出去?！?/p>

“后來約翰尼·林戈付出了八頭牛，所以人們認(rèn)為他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我問。

“是的，這就是當(dāng)?shù)厝诵υ捤脑?。人們認(rèn)為，這個島上最精明的人被鄰島一個又窮又蠢的人欺騙了?！鄙杲鸫鸬?。

“那么，”我問，“會不會因為愛情呢？情人眼里看到的情況是不一樣的！”

“不會，”申金說，“這里的人都是先結(jié)婚后戀愛。”

“那么，約翰尼·林戈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人們都想知道，但沒有人搞得明白。聽說，一開始，好心的人都勸女方的父親出價三頭牛，等約翰尼·林戈還價后，再讓步成兩頭牛，然后繼續(xù)討價還價一番，最后以一頭牛成交。這樣既能換來一頭牛，又能讓約翰尼·林戈覺得占了便宜，還能確保貌不出眾的女兒嫁出去。哪知道，約翰尼·林戈一來到女方的父親面前就說：‘我愿意付出八頭牛娶你的女兒?！?/p>

我很想了解這個約翰尼·林戈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第二天，我請他領(lǐng)我去釣魚。在釣魚期間，找了一個機會，談到了他以八頭牛娶妻的事情。

“你也知道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好像這里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了?！?/p>

我點點頭。

“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神采飛揚地說，“我要讓人們一談到婚嫁，就想到約翰尼·林戈曾花了八頭牛討了老婆?！?/p>

我立即找到了答案：虛榮。

“你覺得八頭牛太多了嗎？”他嘴角掠過一絲微笑，“如果不這樣，我怎么能娶到一個與眾不同的妻子呢？”見我不解，他又繼續(xù)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女人倘若知道丈夫是以最低的價格買了她，她會有何種感受？女人們聚在一起，會炫耀丈夫為她們付出的代價。一個說四頭牛，另一個可能是六頭。她如果是一頭牛，她會怎么想？我不可能讓自己的妻子遭遇這樣的尷尬！”

“那你這樣做只是為了讓妻子高興？”

“是的，我確實希望她快樂，不過我想要的不僅如此?！彼f，“很多事情都能改變一個女人。比如，外面的輿論和內(nèi)心的感受。但最重要的是內(nèi)心的感受。我的妻子出嫁前一直被人們認(rèn)為無才無貌一文不值，現(xiàn)在她知道自己比島上任何一個女人都值錢?！?/p>

“那你是想——”

“我是想與她白頭偕老永遠相愛。”

“但是——”我覺得我差點就明白了。

“但是，”他說，“她必須首先感受到她在她的丈夫心里面是一個值八頭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