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銘
《水滸傳》中的魯智深是一個描寫得非常生動的人物。他原名魯達,在渭州經(jīng)略府任提轄官(宋代武官名,主管本區(qū)軍隊訓(xùn)練、督捕盜賊等事務(wù))。他本應(yīng)過著悠閑自得、舒適安逸的生活,卻因為嫉惡如仇,維護正義而走上了流亡江湖之路。
我們讀他的故事,可以學(xué)到很多人物描寫的技巧。
把語言和內(nèi)心對照著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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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提轄假意道:“你這廝詐死,灑家(宋元時期男人自稱)再打!”只見面皮漸漸地變了。魯達尋思道:“俺只指望痛打這廝一頓,不想三拳真?zhèn)€打死了他。灑家須吃官司,又沒人送飯,不如及早撒開?!卑尾奖阕撸仡^指著鄭屠尸道:“你詐死,灑家和你慢慢理會!”一頭罵,一頭大踏步去了。
街坊鄰舍并鄭屠的火家,誰敢向前來攔他。
魯提轄回到下處,急急卷了些衣服盤纏,細軟銀兩,但(只)是舊衣粗重的都棄了;提了一條齊眉短棒,奔出南門,一道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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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屠欺負流落到這里的金氏父女。魯智深與金氏父女無親無故,但他很有正義感,所以要救他們。
他的動作很粗,“不想三拳真?zhèn)€打死了他”;但是心思很細,所以口頭上又說“你詐死,灑家和你慢慢理會”,這是故作鎮(zhèn)靜。知道大家喜歡看到惡人挨打,又沒有人敢上前來看,這時他“大踏步去了”,反而沒有人追他;但是一回到旅店,就把“舊衣粗重的都棄了”,為的是便于“一道煙走了”。兩次都是抽身逃跑,但是一比較,就能看出魯智深既善良,又機智,是社會下層人物中的精英??!
這一段不僅寫了魯智深做了什么,還寫了他心里想了什么,這就讓我們走進了他的內(nèi)心世界,感到人物很是鮮活。寫人物心理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寫出人物內(nèi)心說的話。
細節(jié)不細,個性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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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魯智深回到叢林選佛場中禪床上撲倒頭便睡,上下肩兩個禪和子(和尚)推他起來,說道:“使不得。既要出家,如何不學(xué)坐禪?”智深道:“灑家自睡,干你甚事?”禪和子道:“善哉!”智深裸袖道:“團魚灑家也吃,甚么‘鱔哉?”禪和子道:“卻是苦也!”智深便道:“團魚大腹,又肥甜了,好吃,那得‘苦也。”上下肩禪和子都不睬他,由他自睡了?!U和子自去了。智深見沒人說他,每到晚便放翻身體,橫羅十字,倒在禪床上睡,夜間鼻如雷響;要起來凈手(大小便),大驚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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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智深因為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被官府捉拿。巧遇被他救下的金氏父女,安排他去五臺山文殊院避一下。
有寫作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編故事容易,找零件難。所謂“零件”,就是最能表現(xiàn)人物性格的細節(jié)。魯智深是個率性自然的人,到了寺廟,怎么能忍受得了那么多清規(guī)戒律呢?于是就免不了有很多矛盾。這一節(jié)就是通過很多生動的細節(jié)來展現(xiàn)這些矛盾的。
他把“善哉”聽成“鱔哉”,故意聽不懂“苦也”,這就表明他的性格和佛法是格格不入的。佛家講究“坐禪”,也就是閉目端坐,凝志靜修;可他偏是倒頭便睡。睡覺還一點不注意姿勢,“放翻身體,橫羅十字”,這種仰八叉的姿勢被認作最不雅觀的。晚上鼾聲如雷,這個也許怪不得他,但是在佛殿后隨地大小便,這就簡直驚世駭俗了。尤其是這一系列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是他自然流露出來的,絲毫沒有刻意而為。這就把他的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