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軍
大戰(zhàn)臨,情報抵萬金;臥底出,匪巢諜影飛。酒舞皆為障眼,勁敵原是同盟;美姬瞬變魔祟,獵殺捉放幾回。生死速遞,一行細字令敵潰;回首蕭瑟,英雄浴血為了誰?
一 大戰(zhàn)在即 敵營驚現(xiàn)諜影
1939年3月,在日本侵略軍的猛烈進攻下,華中重鎮(zhèn)南昌陷落,日本第十一軍司令岡村寧次著手研究下一個進攻目標。
4月5日深夜,國軍第五戰(zhàn)區(qū)作戰(zhàn)指揮室里仍然燈火通明,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李宗仁正焦急地思考著應對之策。作戰(zhàn)室里極其安靜,午夜的月光愈發(fā)慘白,唯有情報室里隱隱約約傳來的電報“嘀嗒”聲。
“報告!”清脆的聲音打破了作戰(zhàn)室里的寧靜。
李宗仁頭也沒抬,說了聲:“進來。”
機要秘書上前一個敬禮,說:“報告李長官,‘鴆鳥急電?!?/p>
“念!”李宗仁一臉急迫。
“日軍不日將對我隨棗地區(qū)發(fā)動攻擊。完畢!”
李宗仁臉上一凜,接著目光炯炯地看著機要秘書,似乎在等待下文。
機要秘書深知長官之意,上前一步,雙手恭恭敬敬地將電報遞給了李宗仁。
接過電報掃了一眼,李宗仁臉色瞬間由陰轉晴,說:“命令‘鴆鳥,繼續(xù)深入跟蹤,查清敵人的裝備、人員、路線?!?/p>
“是!長官。”機要秘書說完,又一個敬禮,轉身而出。
李宗仁口中的“鴆鳥”,是潛伏在日軍第十一軍里的情報員,隸屬于第五戰(zhàn)區(qū),真名蕭強,上尉參謀,同時他也是中共地下黨員,肩負著兩方面的重任,但目的只有一個:獲取日軍第十一軍對華作戰(zhàn)情報。
接到“鴆鳥”的情報后,李宗仁立即開始了戰(zhàn)略部署。這一仗必須打贏,他要好好教訓一下岡村寧次,即使不能打贏,也要讓他損兵折將。在思考成熟后,他擬訂了詳細的作戰(zhàn)計劃,并向蔣介石發(fā)電報。
對于這一作戰(zhàn)計劃,蔣介石給予了充分肯定,同意了李宗仁的請求——希望薛岳的第九戰(zhàn)區(qū)反攻南昌,以志在必得的樣子進攻南昌,盡最大努力來分散和拖住強大敵人的兵力和精力,減少國軍第五戰(zhàn)區(qū)腹背受敵的壓力。
可是,這聲東擊西之計,狡猾的岡村寧次會上當嗎?
再說“鴆鳥”,他在接到李宗仁的命令后,馬上按照要求,搜集日軍第十一軍的情報。然而,“鴆鳥”作為潛伏在日軍內(nèi)部的情報人員,其身份只是日軍副參謀長青木重成的翻譯官,平時聽命于青木重成的指揮,從事一些探究中國方言的翻譯工作。由于工作的局限性,再加上日本人對中國人的嚴密防范,他根本無法接近情報部門,更別說拿到岡村寧次的作戰(zhàn)計劃了。但是,命令就是沖鋒號,正當“鴆鳥”苦苦思考不出辦法時,突然接到青木重成的命令,派他跟日本人秋田次郎一起,前往隨棗地區(qū)執(zhí)行一項秘密任務。
襄花公路是貫穿鄂西北的一條重要通道,也是當時前往隨棗地區(qū)唯一稱得上道路的通道。這一地區(qū)東鄰大別山、桐柏山,西靠大洪山,直抵漢水,方圓七千多平方公里。
“鴆鳥”、秋田次郎一行三人化裝成普通商販出發(fā)了。
人隨景走,心隨情急。穿梭在蜿蜒崎嶇的襄花公路上,路兩旁麥子搖擺在小南風里,像少婦一樣在山野里展示著青黃的身姿,微微鼓起的小腹在陽光下蠢蠢欲動,令人悅目。
“鴆鳥”幾次試圖與秋田次郎搭訕,找出此行的目的,但每次還沒等他開口,就被秋田次郎以側臉注視而停止。
秘不可宣,一定有重大陰謀。無奈之中,他只能寄希望從行為上來發(fā)現(xiàn)敵人此行的目的,相信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百密一疏是兵家常犯的錯誤。這次“鴆鳥”之所以被派跟著秋田次郎,是日本人希望在遇到中國游擊隊盤問或需要時,有人能跟中國人對話。
這樣一來,“鴆鳥”就“失蹤”了,李宗仁那邊一連好幾天聯(lián)系不上他。
李宗仁好不揪心,大戰(zhàn)在即,他翹首以盼“鴆鳥”能夠給他弄來日軍進攻隨棗的詳細計劃。而“鳩鳥”呢?他一路奔波從隨棗回來后,幾乎到了絕望的地步。回憶隨棗之行,除了秋田次郎一路東張西望外,他們之間完全沒有什么語言上的交流。尤其秋田次郎在與手下人交代任務時,用的都是眼神。
他睡不著覺,極力回憶路上的每個細節(jié)。可是腦子里的印記太平淡無奇了,無奇得讓人不想去回憶,以致他憤恨地來了個側身翻。不過,就在翻身的一剎那,他腦子里靈光一閃——仁丹,路邊的鄉(xiāng)村墻上哪來的仁丹廣告?
“鴆鳥”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為什么去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而返回的時候卻有?難道是敵人用來仙人指路的?隨即他又否定了,他們怎么可以如此明目張膽?可是,如此荒郊野外,怎么會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他心里一陣竊喜,越發(fā)覺得那廣告有陰謀,于是計上心來。盡管他知道這樣做非常冒險,可能暴露自己,但還是決定一試。
第二天上班后,“鴆鳥”佯裝無事,來到秋田次郎的辦公室,不過他兜里多了一份仁丹廣告。這是他故意從小巷子里的墻上扯下來的。
面對秋田次郎時,他故作討好地從兜里掏出煙盒,仁丹廣告“自然而然”地飄落在地。
“鴆鳥”裝作不是從自己兜里掉出的東西,隨手撿起,“好奇”地看了起來。
“你的,手上是什么東西……哪來的?”秋田次郎十分意外地問。
“鴆鳥”淡淡一笑,說:“哦,剛剛在外面撿到的,因身體欠佳,準備買一盒試試?!?/p>
秋田次郎“哦”了一聲,似乎并不關心他手上的仁丹廣告,繼續(xù)埋頭工作。這令“鴆鳥”多少有些意外,失望之情瞬間充斥全身。
難道是我判斷錯了?“鴆鳥”心里嘀咕。
不過,在潛意識中,他隱約覺得這個東西一定代表著什么,甚至有可能是破譯日本人行動的密碼。僅憑它出現(xiàn)在荒郊野外就令人生疑,作為一名資深情報人員,生活中每一個不尋常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他都會特別關注。于是,他決定繼續(xù)深挖下去。
“秋田君,聽說仁丹是奇藥,可以包治百病,是這樣的嗎?”
秋田次郎一愣,說:“那是帝國的國寶,勝似東洋之花?!闭f著又連忙改口,“那是帝國的神藥,你的不懂?!?/p>
一聽“勝似東洋之花”,“鴆鳥”立刻聯(lián)想到川島芳子,這個生在中國長在日本的女魔頭,就被稱作“東洋之花”?!傍c鳥”心里一陣竊喜,說:“秋田君,晚上我們一起去喝酒吧?!?/p>
“喝酒?”秋田次郎盯著他,“為什么要喝酒?”
“鴆鳥”故意說:“聽說馬上就要對隨棗開戰(zhàn)了,所以我們先去放松一下?!?/p>
秋田次郎身子瞬間如同觸電,他一臉嚴肅地問:“誰說我們要對隨棗開戰(zhàn)?”
“鴆鳥”裝作先知先覺,說:“我們不是去偵察過了嗎?”
“八格!你聽誰說的?”秋田次郎上躥下跳,兇相畢露。
“鴆鳥”故意裝作被嚇到了,說:“哦,對不起,我只是瞎猜的?!?/p>
秋田次郎步步緊逼,站起來像是問罪似的來到“鴆鳥”跟前,面目猙獰道:“這是高級軍事機密,我的都不知道,你的怎么會知道?”
“鴆鳥”心里又是一陣竊喜,但面上卻裝傻,說:“對不起,秋田君,我不過是瞎猜而已,這也是受到你平時博學多才的影響,請息怒?!?/p>
“你的大大的聰明!”秋田次郎被拍了馬屁,立即變了個臉色,“我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軍事行動。”
“那好,不為開戰(zhàn)喝酒!”“鴆鳥”故意裝作一臉輕松,“我們只為友誼咪西咪西。”
秋田次郎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說:“好的!我們?yōu)榇髺|亞共榮干杯!”
秋田次郎之所以在矛盾中答應晚上跟“鴆鳥”喝酒,是因為坂垣大佐交給了他一個任務——對“鴆鳥”實施監(jiān)視,他本來不相信“鳩鳥”會對大日本帝國不忠,可“鴆鳥”的異常,卻讓他開始相信坂垣大佐的話了,因此,他決定借喝酒的機會,測試一下“鳩鳥”的忠誠度。此外,他也想借喝酒放松一下,畢竟戰(zhàn)場無定數(shù),生死不由人,尤其是南昌一戰(zhàn),讓他認識到中國軍人的勇猛,意識到這支軍隊雖然武器裝備陳舊,但挽救民族危亡的信心還在,覺得這次隨棗之戰(zhàn)一定又是一場惡戰(zhàn),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著回來。
“鴆鳥”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退出了門外,他點燃一支煙,仰望著天空,猛地吸了一口。天空如洗,一碧千里。
當天夜里,位于漢口漢正街的“吉野酒家”燈火輝煌,在一間包房里,“鴆鳥”和秋田次郎席地而坐?!稒鸦ㄖ琛吩谝幻杓说膹椬嘞嘛@得沉悶、壓抑,另一名歌妓則在一旁殷勤地給客人倒酒。
“蕭強君,今天謝謝你的招待,先敬你一杯?!鼻锾锎卫啥似鹁票f。
“鴆鳥”連忙說:“秋田君不必客氣,我們是好朋友嘛!對了,你看這兩位美女是否入你的法眼?”說著指了指面前的兩個日本歌妓。
“很好,很好!”秋田次郎喜笑顏開,“還是蕭強君想得周到,你的才是大日本帝國真正的朋友。”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鴆鳥”發(fā)現(xiàn)秋田次郎已有醉意,便故意說道:“秋田君,你們大日本帝國除了《櫻花之歌》很有名之外,還有仁丹神藥,實在令人佩服。”
秋田次郎一聽,高興地說:“我們的仁丹不僅是仙藥,還是……”說到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來了個急剎車,“喝酒喝酒,我們不談仁丹?!?/p>
“鴆鳥”微微一笑,與秋田次郎干了兩杯后,又重新?lián)炱鹪掝},說:“你們的仁丹神藥已經(jīng)走進中國的大街小巷,真的有那么神奇嗎?”
秋田次郎似乎比剛才更醉了一些,說:“我們的仁丹仙藥有好多秘密配方,你的不懂?!?/p>
沒有“鴆鳥”想象的那么容易,這下“鴆鳥”有些失望起來,心想,搞了半天,他說的是仁丹配方的秘密!“鴆鳥”依然不死心,也無法死心,決定來個劍走偏鋒。只見他從兜里掏出仁丹藥盒,故意裝作有些醉意的樣子,晃了晃,問:“這有什么秘密,不就是一盒藥嘛?!?/p>
秋田次郎反應極快,用力奪過仁丹藥盒,指著上面的廣告頭像,說:“你的不懂,它是我們的另一枝東洋之花,大大的好?!?/p>
“鴆鳥”搖頭罵道:“什么狗屁東洋之花,它跟秋田君比,連一株草都不如。”
秋田次郎觸電般從座位上站起,責怪道:“你的大大的壞,不許侮辱它!”
“鴆鳥”連忙道:“秋田君息怒,我們繼續(xù)喝酒?!?/p>
秋田次郎自斟自飲了一杯酒后,突然對著兩名歌妓揮了揮手,兩名歌妓鞠躬退了出去。
秋田次郎又對“鴆鳥”招了招手,“鴆鳥”明白了他的意思,湊到他跟前。
“蕭強君,這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事秘密,有它在的地方,我們就一路暢通,所向無敵?!?/p>
“鴆鳥”故作驚訝地問:“我不相信,它又不是大炮飛機!”
秋田次郎急了,說:“你的沒見識,它,其實可以帶路?!?/p>
“鴆鳥”徹底搞清了敵人的秘密。秋田次郎的意思,只要有仁丹廣告的地方,就是日軍可以通過的地方。他按捺住內(nèi)心的狂喜,又端起酒杯敬秋田次郎。
秋田次郎好像真的醉了,連連擺手,說道:“不喝了,不喝了!”就要起身離開。
“鴆鳥”一見,正合心意,他要想法將情報盡快傳出去,盡管掌握的只是敵人進攻的路線,還不知道敵人將投入多少兵力,但這也是不小的收獲。
與此同時,日軍第十一軍正在召開秘密軍事會議。岡村寧次手中拿著的果然是《隨棗會戰(zhàn)指導策略》,他正在征求眾倭將的意見。
其他人發(fā)言完畢,旅團長天真谷二小心謹慎地站起來,說:“司令官閣下,根據(jù)最新情報,中國軍隊正從東西兩側頻頻攻擊我們,為此,我部擬將6個旅的兵力向棗陽方面行動,加強對支那軍的反擊?!?/p>
岡村寧次點了點頭,說:“天真君,你說的正是我們今天要解決的問題。我們的敵人似乎已經(jīng)掌握了我們即將深入國軍第五戰(zhàn)區(qū)的作戰(zhàn)意圖,從情報上得知,一個名為‘鴆鳥的特工正在竊取我們的作戰(zhàn)方案,因此,今天的作戰(zhàn)方案請諸位保密,絕對不能泄露出去?!?/p>
“是,司令官閣下!”眾倭將齊聲應答。
二 囹圄受刑“鴆鳥”再探虛實
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沒有聯(lián)絡上“鳩鳥”了,這對于國軍第五戰(zhàn)區(qū)來說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誰都知道,戰(zhàn)爭中,情報是克敵致勝的重要法寶,勝過飛機大炮。
“鴆鳥”這是怎么了?他出事了嗎?李宗仁在作戰(zhàn)室里焦急地來回踱步。電訊室里雖然不停地傳出“滴滴嗒嗒”的聲音,但都不是“鴆鳥”發(fā)來的。他點燃一支煙,在腦海中設想著“鴆鳥”發(fā)生一切的可能。
思來想去,李宗仁臉一沉,對副官說:“馬上啟用‘禿鷲?!?/p>
副官一怔,答了一聲:“是,長官?!?/p>
不到萬不得已,李宗仁是不會啟用“禿鷲”的?!岸d鷲”也是潛伏在日軍中十多年的國軍間諜,他的位置十分重要,也更容易暴露,所以李宗仁一直舍不得動用這枚棋子,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危急關頭,不用不行。
讓“鴆鳥”沒有料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他剛進辦公室,就被日本憲兵抓起來關進了審訊室,原來秋田次郎出賣了他。“鴆鳥”太大意了,他昨晚一次再次的試探,讓秋田次郎意識到他大有問題,前思后想之后,他便向上司坂垣大佐舉報了“鴆鳥”。坂垣大佐立即下令抓人。
審訊室設在日軍十一軍司令岡村寧次辦公室下面的地下室里,里面陰暗潮濕,充斥著死人氣味,如同人間地獄。
“鴆鳥”被五花大綁在一根粗柱子上。行刑的鬼子不問青紅皂白,對“鴆鳥”一頓暴打?!傍c鳥”猜測這是敵人的策略,想給自己來個下馬威,看來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否則不會先動武。
“鴆鳥”一邊負痛地大喊大叫,一邊憤怒地問:“你們?yōu)槭裁匆@樣虐待我?我是在為大東亞共榮服務……”然而,沒有人理睬他,審訊室里只有打手們的揮汗如雨和“有節(jié)奏”的皮鞭抽打聲。很快,他就被打得遍體鱗傷。
“鴆鳥”并沒有屈服,而是大喊秋田次郎的名字,并說:“你們不能這樣對我,秋田君可以證明我是忠于大日本帝國的!”
可是,“鴆鳥”的聲音越大,打手們下手就越重,他的衣服被打爛了,背上血痕一道連著一道,很快便痛得昏死了過去。
這時,岡村寧次、坂垣大佐、秋田次郎出現(xiàn)了。岡村寧次做了個手勢,打手們才停止了鞭打。
“把他放下來,給他注射你的新成果?!睂鍖幋螌ι磉呉粋€穿白大褂的人說。
白大褂“嗨”了一聲走上前。他是第十一軍的軍醫(yī)鳩山,對迷幻藥頗有研究。他的“新成果”可以讓人回憶往事,讓對方順著別人的問話回答問題。無論是誰,只要藥物一注射進身體,就沒有不吐出實情的。
“鴆鳥”知道日本人想干什么,但他已經(jīng)無力掙扎了。隨著藥物的注入,他感覺身體上的每個細胞都在膨脹,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他想起了母親,想起了戰(zhàn)友……想說的話就像巨流,一次次涌上喉間,但嘴里發(fā)出來的卻是含混不清的聲音。
岡村寧次看了一下表,認為藥效已達頂峰,臉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朝秋田次郎點了點頭。
秋田次郎走上去,以引誘的口氣問:“蕭翻譯官,你的是‘鳩鳥,?‘鴆鳥,是共產(chǎn)黨還是國民黨?”
“鴆鳥”在恍惚中掙扎著搖了搖頭,吃力地說:“我……我是……”后面的話還沒出口,岡村寧次的眼里已經(jīng)露出了兇光。
“鴆鳥”以超強的意志力,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一點兒,然后拼命阻止著自己,因為他眼前仿佛晃動著數(shù)十把鋒利的日本軍刀,自己被敵人一刀刀地砍碎……他拼盡全力,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是……大……日本……皇軍的……翻……譯……官。我…的……名字……叫……蕭……強……”
岡村寧次對著鳩山咆哮道:“你的什么狗屁新成果?”一連問了三遍。
鳩山嚇得低下了頭。
咆哮過后,岡村寧次又目光黯然地看著秋田次郎,滿臉疑問。這下,始作俑者秋田次郎不好交代了,他畏畏縮縮地后退了兩步。
“他的是不是奸細?”岡村寧次厲聲質問秋田次郎。
“我……我也不……清楚?!鼻锾锎卫深~頭上冷汗直冒。
“給我加大劑量!”岡村寧次惱羞成怒地轉向鳩山。
于是,鳩山又給“鴆鳥”補了一針迷幻劑。
瞬間,“鴆鳥”頭痛欲裂,身體像是要爆炸。
“你的是不是共產(chǎn)黨?”
“鴆鳥”先是點點頭,又很快搖了搖頭。
“你的是不是國民黨?”
“鴆鳥”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
“鴆鳥”的回答把岡村寧次等人搞糊涂了。
在藥物的作用下,“鴆鳥”已經(jīng)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有好多話想說,但他咬緊牙關,將涌到喉間的話一次次逼了回去。
如此反復多時,岡村寧次始終沒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一旁的坂垣大佐躊躇地走到岡村寧次面前,自找臺階下,說:“司令官閣下,這個人好像不是奸細!”
“八格!”岡村寧次生氣地看著秋田次郎,“你不是說他是奸細嗎?”
秋田次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我……我只是……懷疑?!?/p>
“啪”的一聲,岡村寧次一巴掌打在了秋田次郎的臉上。接著,他臉色一變,嘿嘿一笑,說:“蕭強君是大日本帝國的忠實朋友。放人!”
岡村寧次是個中國通,他知道中國人的意志力有多堅強,從事過問諜的他也明白,一個當間諜的人,怎么可能輕易暴露自己!要想讓他露出馬腳,只能放長線釣大魚。于是,他又變了一張臉,主動附在秋田次郎耳邊說了一番話,然后大聲說:“蕭強君不是奸細,你們的,統(tǒng)統(tǒng)都要向他道歉。”
秋田次郎“嗨”了一聲,說:“保證完成任務?!?/p>
“鴆鳥”被抬回了宿舍,他在昏昏沉沉中睡了兩天兩夜,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秋田次郎。
“對不起!蕭強君,你的受委屈了?!鼻锾锎卫梢荒樓敢獾卣f。
“鴆鳥”恨恨地瞪了秋田次郎一眼,沒有說話。
秋田次郎連忙解釋,說是有人誤會了“鴆鳥”,就在岡村寧次面前說了他的壞話,但他本人并沒有出賣他。
“鴆鳥”依然裝作不肯原諒他,把睜開的眼睛又閉上了。
秋田次郎討好地說:“這樣吧,過兩天我請你喝酒,給你壓壓驚,怎么樣?”
“鴆鳥”正在尋找機會,一聽此言,又慢慢睜開眼,盯了秋田次郎半天,嘲諷地說:“你不會又打算趁我喝多了酒,將我隨便說的話拿去領功吧?”
秋田次郎難為情地說:“不會不會,這次是真的,是出于對你的關心?!?/p>
“鴆鳥”不知道秋田次郎想干什么,但他很清楚,目前情況緊急,必須盡快把這幾天從秋田次郎嘴里套出的情報送出去,秋田次郎請自己喝酒,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
喝酒的地點還是“吉野酒家”,不過這次“鴆鳥”換了個包間,也換了服務的歌妓。
坐在包廂里的“鴆鳥”心事重重。作為情報人,他自然熟悉這里的一切,他把包廂選擇在走廊盡頭的橫間,就是可以利用半掩門的縫隙,觀察過往行人的一舉一動。
今晚,他想找到國軍的接頭人,把情報送出去,因此當務之急就是擺脫秋田次郎的監(jiān)視。
在彈奏樂曲的歌妓中,有一位“鴆鳥”是認識的,她叫山口芳子,長得美極了。她大約二十出頭,很年輕,“鴆鳥”過去每次來這里,她的眼神和“鴆鳥”相碰時,總會若即若離或欲言又止。今天,當“鴆鳥”專注研究她的眼神時,她仿佛知道了他的用意,馬上低下頭,再也沒有抬起。
她是什么人?難道她也是日本間諜?職業(yè)習慣讓“鴆鳥”懷疑每一個人。可是,她怎么那么美?。 傍c鳥”的心里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沖動,竟然想帶她去遠方,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盡情享受人間最美好的男女之情!但這個念頭只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正當“鴆鳥”想象的翅膀飛翔在萬米高空之時,秋田次郎急匆匆地推門而入。
“抱歉,蕭強君,今天有個重要會議,所以來晚了,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鴆鳥”欠了欠身,說:“秋田君不用客氣,快請坐下?!?/p>
秋田次郎再次鞠躬后,和“鴆鳥”并肩坐下。
“鴆鳥”端起酒杯,說:“因為秋田君的賞光,才有今天如此的美好時光,非常感謝!”
這話一語雙關,敏感的秋田次郎豈有不明白的,但他故作不知,王顧左右而言他,說:“蕭強君,大戰(zhàn)馬上就要開始了,今天這頓酒,既是壯行酒,也是慶功酒。來,我們先干一杯。”
此話令“鴆鳥”頗感意外,上次喝酒時,自己一提戰(zhàn)事,秋田次郎就不爽,還驚訝地罵他“八格”,足見他對“大戰(zhàn)”一詞十分敏感、忌憚,可今天他居然主動提及。秋田次郎想干什么?他是在試探我嗎?
“鴆鳥”快速地思考了幾秒鐘后,說:“秋田君,我們還沒有到勝利之時,怎可說‘慶功二字?”
秋田次郎詭異地一笑,說:“我們已經(jīng)取得勝利了,來,喝酒,哈哈,喝酒。”
“鴆鳥”心里一驚,難道自己受刑、養(yǎng)傷的這幾天,隨棗戰(zhàn)役打響了?國軍被日本人打敗了?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地一捶腦袋,輕“嗨”了一聲。
“蕭強君,你頭疼嗎?”秋田次郎疑惑地問。
“鴆鳥”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趕緊說:“是啊,頭疼得很呢,這可能是在審訊室留下的后遺癥?!?/p>
秋田次郎臉上的肌肉尷尬地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原狀,說:“這次的事真的不是秋田所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忍心讓你受苦呢?”
“鴆鳥”意味深長地一笑,將一杯酒送到秋田次郎面前,說:“好吧,朋友,為我們的友誼干杯?!?/p>
“鴆鳥”決定發(fā)起攻勢,把秋田次郎灌醉,自己好去找人接頭。于是,他一邊恭維秋田次郎是大日本帝國最善良最友好的人,一邊旁敲側擊,打探今天下午重要會議的內(nèi)容。誰知秋田次郎這時反而酒醉心明,閉口不談公事。
又喝了幾杯后,眼見秋田次郎醉眼蒙嚨,“鴆鳥”便提議干了這杯酒后去跳舞。秋田次郎卻說跳舞的不要,他要回家睡覺。
“鴆鳥”哪里肯依,一把摟住秋田次郎的肩,借酒裝瘋,說:“你的不夠朋友,秋田君,大大的不夠朋友?!?/p>
秋田次郎指著自己問:“我的怎么不夠朋友?”
“鴆鳥”說:“你的當然不夠朋友,難道陪我去散散心都不行?”
秋田次郎一時猶豫起來。
“鴆鳥”推著他說:“走吧,別猶豫了,大戰(zhàn)臨近,生死難料,咱們就去好好瘋一下吧?!?/p>
秋田次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小心謹慎地說:“那好吧!”
“鴆鳥”心里不由一喜。
一走進金碧輝煌的百樂門歌舞廳,就有嗲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舞廳的媽咪風情萬種地迎上前來。
“鴆鳥”故意大聲叫嚷,要媽咪把全舞廳最漂亮的舞女叫來。
媽咪喜笑顏開,拖著曖昧的長音說:“這兒的舞女個個賽貂蟬,保證讓大爺失魂良宵?!?/p>
很快,一群舞女便嘰嘰喳喳地爭搶著圍了過來。
“鴆鳥”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脂粉堆里的“金絲雀”——軍統(tǒng)潛伏在百樂門舞廳的情報員、“鴆鳥”的下線。他們對視了一眼,彼此明白了心意。
“金絲雀”擠到前面,一把挽住秋田次郎,妖氣十足地說:“長官,我們跳一支舞吧。”
“金絲雀”平時主要負責替“鴆鳥”傳遞情報,因此只有“鴆鳥”出來時,她才會露面。
醉眼惺忪的秋田次郎,猛地看到眼前漂亮的“金絲雀”:清顏白衫、墨染烏絲、圓圓的小臉上鑲著一雙黑珍珠般的大眼睛、小巧秀氣的鼻子下面長著一張紅紅的小嘴,若靈若仙,讓他立即有了想親一口的沖動。他趁著酒勁,一把將“金絲雀”摟進懷里?!傍c鳥”則隨手拉起媽咪跳了起來。媽咪受龐若驚,開懷大笑中,“鴆鳥”告訴媽咪,跟他一起來的那位是大日本帝國的軍官,讓她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媽咪連忙說:“今晚一定讓你們滿意,保證樂不思蜀。”
“鴆鳥”在錯雜的舞步中,等待著與“金絲雀”的相會??墒侨嗽谘矍?,卻似在天邊,他不敢輕舉妄動。他知道四處都是眼睛盯著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落入敵人的陷阱。
“鴆鳥”一邊跳舞,和媽咪打趣逗笑,一邊用余光觀察著四周的人們。
一支舞曲高潮迭起又戛然停止,當新的一曲再次響起時,“鴆鳥”搶著迎上“金絲雀”,做出很紳士的樣子請她跳舞。還沒等秋田次郎明白過來,“金絲雀”已被“鴆鳥”擁進了舞池。多情的秋田次郎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鴆鳥”故意裝醉,和“金絲雀”說著笑話,眼睛卻在暗中觀察秋田次郎,發(fā)現(xiàn)秋田次郎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和“金絲雀”。“鴆鳥”遠遠地給媽咪丟了個眼色,媽咪會意,很快,幾個舞女一擁而上,圍住了秋田次郎。
就在舞女們爭相邀寵時,“鴆鳥”迅速將袖中藏著的情報字條放進了“金絲雀”的旗袍里。
三 驚險潛入 強行偷取情報
從舞廳出來,與秋田次郎分開后,“鴆鳥”心里不踏實,便穿過一條小巷,快速折返回來,尾隨在秋田次郎身后,遠遠地就見秋田次郎拐進了一個小胡同里,然后像做賊似的蹩進了一家亮著暗紅燈籠的街邊妓院。
“鴆鳥”松了一口氣,總算擺脫了秋田次郎這個尾巴。他不敢肯定剛剛交給“金絲雀”的情報完全真實有用,因為敵人太狡猾了,萬一他們是在用假信息迷惑自己怎么辦?
回到宿舍后,“鴆鳥”在房間里輾轉反側了半天,最終決定鋌而走險。于是,他換了一身黑衣,摸出宿舍,悄悄趕往岡村寧次的辦公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興許在岡村寧次的辦公室里能有所收獲。盡管他知道那兒戒備森嚴,崗哨林立,甚至連一只貓也進不去,但他還是決定試試運氣。
越墻、攀壁,“鴆鳥”一步步接近日軍第十一軍司令部辦公大樓,那里燈火通明,巡邏的隊伍不停地發(fā)出軍靴著地的聲音。
“鴆鳥”趴在房頂上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從正面和背面根本不可能接近司令部辦公樓:幾盞碩大的探照燈不停地向周圍掃射著,每次掃射過來,就連空中飛舞的小蟲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別說是一個人了。
看來只能從辦公樓的兩側尋找機會。于是,“鴆鳥”輕輕地一點一點地移動著身體,來到辦公樓的南側。結果還是令他很失望,樓下便是崗哨的位置,而且燈光十分明亮。他又移動身體來到辦公樓的西側。雖然這里沒有值守的衛(wèi)兵,但根本沒辦法登上辦公樓。
又觀察了半天后,“鴆鳥”發(fā)現(xiàn),辦公樓的背面大樹林立,好幾棵樹已經(jīng)超過了樓頂,他想,如果自己速度夠快,動作夠輕盈,完全可以利用衛(wèi)兵巡邏的間隙爬上大樹,然后以此作掩護,從房頂移動到司令部辦公樓的西側,再通過樓房的通風口進入辦公樓的天花板中。
他估算了一下時間,覺得有一定的把握,便開始一點一點地向樓房背面移動。
不知從哪里突然躥出一只野貓,發(fā)出“刺啦”一聲響,值守的衛(wèi)兵頓如驚弓之鳥,往“鴆鳥”所在的方向撲來?!傍c鳥”大急,全身使力,倏地幾下就攀上了一棵梧桐樹,然后馬上隱藏在樹葉深處。日本兵上前看了看,見是只野貓,便罵罵咧咧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鴆鳥”已經(jīng)晾出了一身冷汗。他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利用巡邏兵走過的“間隙”,如猴子攀樹一樣,從這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幾個起落之后,他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但他咬牙堅持著,終于抵達西側房頭的通風口。也不知過了多久,“鴆鳥”終于將窗戶撬開,貓腰進入天花板里。他一邊爬行,一邊計算著岡村寧次辦公室的位置。
其實,“鴆鳥”每前行一步都異常艱難,天花板里一片黑暗,里面的電線更是像蛛蛛網(wǎng)一樣,搞不好就會絆斷某一根,就會發(fā)出警報,那樣的話,他就可能成為甕中之鱉。
估摸著到達岡村寧次的辦公室后,“鴆鳥”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他根本找不到可以打開的地方。也就是說,岡村寧次在選擇這間房子做辦公室時,已經(jīng)考慮到有人會利用這里作為突破口,便將這里用一塊鐵板封死了。
“鴆鳥”幾乎要被敵人的良苦用心打敗了。但是,他決定繼續(xù)尋找突破口。他在黑洞里摸索著,終于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微光。仔細一看,然后一估測,此處應該是廁所所在的位置。于是,他快速上前,三下兩下就撬開了那兒的天花板,并順利地進入了廁所。
誰知腳剛落地,他就聽到值守衛(wèi)兵巡邏的腳步聲過來了。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側耳細聽,小心窺視。他要等待衛(wèi)兵換崗,他知道這兒的衛(wèi)兵是一個小時換崗一次。也好,他可以借此機會休整一下自己。
說來也巧,還沒等他喘息幾口,就聽到衛(wèi)兵換崗的腳步聲?!傍c鳥”心里一喜,在衛(wèi)兵背影消失的一瞬間,他箭步如飛,快速沖到岡村寧次的辦公室前,然后熟練地用匕首將門撬開,閃身進去。這時,他聽到換崗的衛(wèi)兵已經(jīng)就位了。
借著室內(nèi)微弱的光線,“鴆鳥”仔細翻動著、尋找著。令他失望的是,桌子上、柜子里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文件?!傍c鳥”在尋找中,發(fā)現(xiàn)身后的暗門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保險柜。他剛開始高興,馬上又失望起來,想撬開保險柜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鴆鳥”又用匕首輕輕撬起辦公桌的抽屜來。終于,抽屜被打開了,滿滿的都是文件。他趕緊拿出微型相機,專找那些寫著“機密”字樣的文件拍照。
拍完后,“鴆鳥”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有些明亮,意識到自己必須馬上離開了。然而,當他輕輕打開門時,卻發(fā)現(xiàn)巡邏的衛(wèi)兵正在來回穿梭。
不能等了,再等就天亮了!“鴆鳥”急中生智,用匕首往一個插座里一橫,隨即聽到“啪”的一聲,整個樓道的燈全熄了,接著就聽到衛(wèi)兵們往樓下跑動和叫喊的聲音。他一個閃身沖進不遠處的廁所,然后爬進天花板,順著原路,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宿舍前。
令他意外的是,當他正準備進入宿舍時,卻發(fā)現(xiàn)一個人正坐在他的門前睡大覺,還在打呼嚕。他大吃一驚,躡手躡腳地靠近一看,居然是秋田次郎。
他怎么會在這里?“鴆鳥”無暇思考,快步繞到宿舍后面,從窗戶里溜了進去。
他快速脫下衣服,鉆進了被窩。還沒過五分鐘,他便聽到秋田次郎的叫喊和敲門聲?!傍c鳥”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大聲責怪道:“誰呀?這么早來敲門!”
他揉著眼睛打開門后,秋田次郎劈頭蓋臉就責怪起了他:“蕭強君,你的真不夠意思,讓我在門口等了一晚上?!?/p>
“鴆鳥”一怔,連忙說:“對不起,可能是酒勁發(fā)作,睡死過去了?!?/p>
秋田次郎上下打量他,說:“你的昨晚真的喝多了?”
“是呀,怎么了?”
“我的敲門難道你聽不見?”
岡村寧次幾步走上前臺,虛偽地笑了笑,說:“不好意思,讓諸位久等了?!闭f完鞠了一躬。接著,他抬頭環(huán)視宴會廳,當他的目光轉到“鴆鳥”身上時,故意多停留了一下,“你們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功臣,辛苦啦,我代表天皇陛下感謝你們。”忽然又變成了獰笑,“可是,你們中間也有大日本帝國的敵人。”說著他一揮手,拔出腰間挎著的軍刀,指著眾人,惡狠狠地說,“就在昨晚,有人像賊一樣溜進了我的辦公室,他自以為踏雪無痕,其實我全知道,那人就在你們中間!”
大廳里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
“鴆鳥”不經(jīng)意地和嚴樗對視了一眼,又把目光掃向秋田次郎,發(fā)現(xiàn)秋田次郎正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
不會吧,難道我暴露了?“鴆鳥”心里一凜,趕緊把目光集中到岡村寧次身上。
“哈哈,怕了吧!”岡村寧次向身邊的坂垣大佐一招手,“坂垣大佐,間諜‘鴆鳥就在他們中間,你今天必須把他給我揪出來?!?/p>
坂垣大佐“嗨”了一聲,說:“昨晚,你們都跟誰在一起,又有誰能證明,都給我說出來,否則死啦死啦的?!?/p>
大廳里的人先是交頭接耳,后是搶著陳述、證明自己昨晚在何時,在何地,又在干什么,誰能證明等等。
“鴆鳥”一直在冷靜地思考對策。按理說,他是不會有什么嫌疑的,昨晚發(fā)生的一切,秋田次郎都可以給他提供證明。他把目光再次掃向秋田次郎,發(fā)現(xiàn)秋田次郎也在看自己,眼神里流露出猶豫和擔心?!傍c鳥”當然知道秋田次郎為什么會這樣,坂垣大佐要是知道他大戰(zhàn)之前外出喝酒,酒后又不能證明自己干了什么,那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大廳里的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地被允許回家寫匯報,“鴆鳥”也打算離開。
誰知此時,坂垣大佐來到“鴆鳥”和秋田次郎等人身邊,說:“你們幾位是司令官身邊的人,也是司令官最信任的人,不妨坐下來再喝一會兒酒吧?!?/p>
“鴆鳥”只得坐下。
坂垣大佐認真地看了“鴆鳥”一眼,“鴆鳥”連忙端起一杯酒,說:“大佐,我敬您?!?/p>
坂垣大佐端起酒杯,用探尋的眼神仔細打量“鴆鳥”,忽然問:“你的,知道‘鴆鳥是什么鳥嗎?”
“鴆鳥”一愣,不明其意,趕緊說:“我只知道那是一種傳說中的鳥,但沒見過?!?/p>
“哦,哈哈!”坂垣大佐嘿嘿一笑,又來到嚴樗面前,“你的,嚴翻譯官,聽說過‘鴆鳥是什么鳥嗎?”
嚴樗立即回答:“大佐閣下,我聽說過,那是一種神鳥,它的羽毛放進酒里浸泡后,可以毒死人?!?/p>
“你的很不錯!”坂垣大佐拍了拍嚴樗的肩膀,又惡狠狠地說,“我要把‘鴆鳥找出來,撕碎!”
嚴樗被嚇得眼睛一閉。
“秋田少佐,你知道‘鴆鳥在哪里嗎?”坂垣大佐轉身問秋田次郎。
秋田次郎搖了搖頭,做出完全不知道的樣子。
“你的昨晚上哪里去了?”坂垣大佐逼視著秋田次郎。
秋田次郎遲疑地答道:“在……在……在跟蕭翻譯官喝酒。”
坂垣大佐轉身問“鴆鳥”:“你的說實話,是這樣嗎?”
“鴆鳥”與秋田次郎對望了一眼,便實話實說:“昨晚,我確實跟秋田君一起喝酒,還去百樂門跳了舞,然后……就回家睡覺了?!?/p>
“跳舞?”坂垣大佐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你的大大的好,秋田少佐沒有說實話。”說著就要拔刀。
秋田次郎連忙喊:“大佐饒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坂垣大佐說:“你們兩個,是重點懷疑對象!來人!”
一群憲兵荷槍實彈進入大廳,將“鴆鳥”和秋田次郎包圍起來。
“你們這是……你們要干什么?”秋田次郎大驚失色。
“把他們押到審訊室!”坂垣大佐大手一揮。
這個結果是“鴆鳥”沒有想到的。原來,這是坂垣大佐臨時作出的決定,他覺得將“鴆鳥”和秋田次郎放回去太浪費時間,還可能串供,不如干脆把他們抓起來審問。這也是一石二鳥之計,通過秋田次郎,甄別蕭強到底是不是“鴆鳥”。
五 兩次入獄 識破苦肉拙計
“鴆鳥”和秋田次郎被分別關進了審訊室。
秋田次郎在審訊室里大喊大叫,說:“我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你們沒有理由這樣對待我!”
審訊室外的看守用日語怒斥他,讓他安靜。
“鴆鳥”則沉著冷靜地應對著即將到來的審訊,他知道這一次比上次更加兇險。
正如他預料的一樣,坂垣大佐首先拿他開刀了。
這已是“鴆鳥”被關進審訊室的第二天,坂垣大佐問:“你的說清楚,前天晚上是誰提議出去喝酒的?”
“是秋田少佐?!?/p>
“為什么要喝酒?”
“秋田少佐說我被冤枉了,想請我喝酒,給我壓壓驚。”
“八格!”坂垣大佐在審訊室里轉了一圈。
“那喝酒之后呢?真的去百樂門跳舞了?”
“是的?!?/p>
“都和誰跳舞啦?”
“鴆鳥”心里一凜,這才發(fā)現(xiàn)坂垣大佐抽絲剝繭的問話已經(jīng)危及到“金絲雀”了,因此連忙說:“跟百樂門的媽咪,還有……我酒喝多了,記不清了。”
“八格!”坂垣大佐拔出軍刀,架在“鴆鳥”的脖子上,“說實話,到底都跟誰跳舞了?”
“我……我真的喝多了!”“鴆鳥”縮著脖子,“舞廳里有那么多舞女,都是一樣的打扮,我……我哪能記清楚!”
坂垣大佐轉身大叫:“小池少佐!”
一個漂亮的日本女間諜走了進來,敬禮道:“有!”
坂垣大佐說:“去將百樂門舞廳封了,把舞女全部給我抓起來審問?!?/p>
“嗨!”女間諜轉身而去。
“給我上刑!”坂垣大佐冷冷地看著“鴆鳥”。
“坂垣大佐,我都說了?。 薄傍c鳥”一臉委屈和害怕。
“給我打!”坂垣大佐厲聲道。
行刑的日本人揮鞭抽打“鴆鳥”,原本就受傷不輕的他,在敵人皮鞭的暴打中,很快昏死了過去。
坂垣大佐又氣沖沖地來到關押秋田次郎的審訊室,問秋田次郎:“你說,到底是誰提出要外出喝酒?”
秋田次郎推卸責任,說:“是蕭翻譯官請我的。”
“那又是誰提出去百樂門舞廳的?”
“也是蕭翻譯官?!?/p>
坂垣大佐暴躁起來,說:“他只是個翻譯官,是你的手下,你怎么可能一切聽他的!”跟著便是一記耳光掮在秋田次郎臉上。
坂垣大佐又問:“蕭翻譯官前前后后都跟哪些人跳過舞?”
秋田次郎想了一下,說:“跟舞廳里的媽咪,還……還有一個叫‘金絲雀的舞女。”
“這個舞女應該是先跟你跳的吧?”
秋田次郎嚇得眼睛一閉,點了點頭。
“給我打!”坂垣大佐一揮手,“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于是,兩個審訊室里都是皮鞭聲、喊叫聲連連。
秋田次郎痛得大叫道:“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到司令官那兒告你們……”
“停!”坂垣大佐走到秋田次郎面前,“跳舞之后,你們又去哪兒了?”
秋田次郎怔了一下,說:“從舞廳出來后,我們就回去睡覺了?!?/p>
坂垣大佐停頓了一下,說:“也就是說,蕭翻譯官后來是不是在屋子里睡覺你根本不知道?”
秋田次郎膽戰(zhàn)心驚地點了點頭。
坂垣大佐返回“鴆鳥”這邊,揪住“鴆鳥”的衣領,厲聲說:“你的為什么要撒謊?秋田次郎已經(jīng)供認,是你主動請他喝酒跳舞的!今天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就將你碎尸萬段!”
“鴆鳥”一聽秋田次郎把責任全推給自己,知道這個時候必須自救了,否則真的要被敵人碎尸萬段。于是,他掙扎著說:“真的是秋田少佐提議請我去喝酒的,你若不信,去漢正街的‘吉野酒家一問就清楚了!”
坂垣大佐吼道:“好,就算是他提議請你去喝酒,可提議跳舞的人卻是你!”
“鴆鳥”靈機一動,說:“我只不過是為了還禮嘛,中國人講究禮尚往來?!?/p>
坂垣大佐沉默了幾秒鐘后,又問:“從舞廳出來后,你們?nèi)チ四睦???/p>
“鴆鳥”遲疑了一下,說:“秋田少佐說他還有事,我們就分開了,然后我就回宿舍睡覺了?!?/p>
“什么?你們不是一起回去的?”坂垣大佐有些意外。
“是的!”“鴆鳥”回答,他還沒完,決定繼續(xù)出賣秋田次郎,目的是制造矛盾,混淆敵人的視聽,同時也是想為“金絲雀”開脫。于是,他裝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佐,我想起來了。昨天早上起床,我發(fā)現(xiàn)秋田少佐睡在我宿舍的門口,叫醒他后,他說他喝多了,在那里睡了一夜?!?/p>
“真的嗎?你還有什么沒有說出來?”
“鴆鳥”臉一揚,說:“真的沒有了?!?/p>
坂垣大佐又來到秋田次郎所在的審訊室。
坂垣大佐問:“你昨晚從舞廳出來后,又去了哪里?”
秋田次郎硬著頭皮說:“回去睡覺了?!?/p>
“在哪里睡覺?!?/p>
“在宿舍?!?/p>
只聽“刺啦”一聲,坂垣大佐拔出軍刀,說:“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p>
秋田次郎知道可能是蕭強出賣了自己,便眼睛一閉,說:“我去花柳巷找妓女了?!?/p>
坂垣大佐一把揪住秋田次郎,說:“你的為什么不早說?”
秋田次郎低下了頭。
坂垣大佐哈哈大笑,說:“這里全是我大日本帝國的天下,尋歡作樂算不了什么,但你的撒謊,就是死罪!”
秋田次郎哭喪著臉說:“我知道,大佐閣下,我下次不敢了,絕對不敢?!?/p>
“你還有什么沒有說?”
“我從花柳巷回來后,就去敲蕭翻譯官的門,可怎么也叫不醒他,最后因為酒精發(fā)作,我就睡在他的宿舍門口。”
“你是幾點敲他的門?”
“應該是午夜之后,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蠢豬!”坂垣大佐真想再給秋田次郎一記耳光。
負責抓百樂門舞女的女間諜叫小池百合,她很快將舞廳的媽咪和“金絲雀”等一干人帶到了大本營審訊室。
坂垣大佐帶著一幫日本人進來了,媽咪見多識廣,也不怎么害怕,一見坂垣大佐,她就委屈地說:“太君,我就是個舞廳的媽咪,你們把我抓到這里來干什么?”
坂垣大佐看到媽咪妖媚發(fā)嗲的樣子,十分厭惡,吼道:“你的給我住口。”
媽咪故意裝作害怕,護著她身邊的幾個舞女。
“認識照片上的這兩個人嗎?”坂垣大佐把照片在媽咪和舞女們面前晃了晃。
媽咪和舞女們都搖頭。
“就是前天晚上去百樂門舞廳跳舞的兩個家伙,難道你們忘記得這么快?”
媽咪說:“每天進出舞廳的人那么多,我們哪里想得起來!”
坂垣大佐覺得也是,又問:“誰是‘金絲雀?”
媽咪伸了一下舌頭,指了指她邊上的一個舞女。
坂垣大佐嘿嘿一笑,說:“你的認識這個人嗎?”
“金絲雀”裝作害怕地連連搖頭。
“這么說你們隔夜忘情嘍!”
媽咪連忙說:“我們做舞女的,每天只管做生意,哪有什么情呀!”
“哈哈哈!”坂垣大佐仰天一笑,“不可能,把她們倆給我分開關押審問?!?/p>
媽咪大叫道:“太君,這沒道理啊,你們不能這么干……”
這時,女間諜小池百合已經(jīng)從秋田次郎尋歡作樂的地方回來了。她告訴坂垣大佐,妓女說她也記不清秋田次郎到底是什么時候走的,因為她們當時真的喝酒太多,都是醉醺醺的。
“八格!”坂垣大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小池百合在坂垣大佐耳邊說:“據(jù)線報,前天晚上提議出去喝酒的人的確是秋田少佐,他在喝酒前曾說過‘蕭翻譯官在審訊室中受苦了,要給他壓壓驚這樣的話。”
看似疑問重重的線索都斷了!坂垣大佐發(fā)出了挫敗的怒吼聲,然后無奈地揮手,說:“放人!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放了。八格!”
坂垣大佐向岡村寧次匯報了沒有查出“鴆鳥”的事情后,岡村寧次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他指著坂垣大佐的鼻子說:“天皇陛下已經(jīng)在等待我們?nèi)齻€月占領整個中國的勝利消息,而我們現(xiàn)在卻進展遲緩,你說怎么辦?”
坂垣大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三個月占領整個中國”,這是岡村寧次在武漢會戰(zhàn)后夸下的海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多月過去了,日軍不僅連青城、棗陽都沒拿下,更別說直逼重慶,打到國民黨的大本營了。
見坂垣大佐不語,岡村寧次給他又下命令:“要深挖,我就不相信‘鴆鳥,隱藏得那么深!”
要深挖?坂垣大佐當然知道岡村寧次的意思,于是他一個敬禮后,轉身退出了岡村寧次的辦公室。
“鴆鳥”跟秋田次郎剛回到宿舍不久,一群日本憲兵又破門而入,將他們帶回了審訊室。
秋田次郎在驚慌中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又被押到審訊室?!傍c鳥”也一樣,完全不清楚坂垣大佐在搞什么名堂,他們只能在疑惑和猜想中等待著。
坂垣大佐過了一天才來審問他們,跟之前的辦法一樣,威脅、利誘和刑罰,“鴆鳥”沿用老辦法,把過去說過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這之后,“鴆鳥”便被“冷落”在審訊室里,一連幾天都沒有人來過問。他很奇怪,預感到將要發(fā)生新的情況。
而此時,坂垣大佐正在實施一個新計謀——讓人組織假劫獄。另一邊,他讓人繼續(xù)給秋田次郎用刑,讓秋田次郎發(fā)出慘烈的叫喊聲。
這天,天色漸暗,外面好像下起了雨。審訊室里很安靜,“鴆鳥”一身傷痛,卻沒有半點兒睡意。他在想他的游擊隊戰(zhàn)友們,在想自己的父親母親是否還活著。正迷糊之際,他突然聽到刀起刀落的聲音,睜開眼一看,發(fā)現(xiàn)外面的衛(wèi)兵已經(jīng)倒在地上,接著一個人從衛(wèi)兵身上掏出鑰匙,打開了審訊室的門。
“兄弟,我們是自己人,快走?!?/p>
“鴆鳥”明白是有人劫獄了,而且似乎是沖著自己來的。他心里一喜,但馬上清醒過來,覺得這應該是敵人設下的圈套,于是猶豫著不動。
“別猶豫啦,兄弟,快走吧,我也是新四軍游擊隊的人?!蹦侨舜叽俚馈?/p>
“鴆鳥”一想那人剛剛說的話,心里更有數(shù)了。新四軍戰(zhàn)友之間從來不稱兄弟,再說這是什么地方,敵人的監(jiān)獄啊,鳥都飛不進來,他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進來了,且說走就走!
于是,他倏地從地上站起,抱著那人大叫道:“快來人啊,新四軍劫獄了!新四軍劫獄了……”
外面警報聲響起,那人一見不對勁,馬上甩開“鴆鳥”,慌慌張張地跑出了審訊室。很快,外面?zhèn)鱽砑ち业臉屄?,聽得出是日軍三八式步槍的聲音?/p>
“鴆鳥”探頭一看,發(fā)現(xiàn)那人已經(jīng)被憲兵打死。
“哈哈,雕蟲小技,不過是苦肉計而已,看來我馬上就要自由了?!薄傍c鳥”心里一陣高興。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鴆鳥”就被帶到了坂垣大佐的辦公室。
坂垣大佐以一種欣賞的眼光,認真地看了他半天,說:“蕭翻譯官,現(xiàn)在真相大白,你的不是‘鴆鳥,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再回來工作吧?!痹凇傍c鳥”出門前,坂垣大佐又補充了一句,“休息時間,你的喝酒、跳舞都可以?!?/p>
“謝謝大佐,秋田少佐呢?”
坂垣大佐哈哈一笑,說:“看來你的非常重情誼,你很快就會見到他。”
“鴆鳥”回到宿舍時,發(fā)現(xiàn)秋田次郎已經(jīng)在他的宿舍前等著他,他裝作欣喜若狂的樣子,上前和他擁抱。
“鴆鳥”離開后,坂垣大佐馬上給女間諜小池百合下了一道指令,嚴密監(jiān)視蕭翻譯官和秋田次郎,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一定要從他們身上找到突破口。
休息了三天后,“鴆鳥”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多了,他心里惦記著自己的任務,一刻也無法安寧。他決定今晚繼續(xù)采取行動以獲取情報,于是找到秋田次郎,說是要請他出去喝酒。秋田次郎倒是爽快地答應了,因為坂垣大佐也對他說過,他隨時都可以出去喝酒、跳舞。
喝酒的地點依舊是漢正街的“吉野酒家”。
進入包間后,“鴆鳥”問:“芳子小姐不在嗎?”
歌妓們都搖頭說不知道。
秋田次郎嘻笑著說:“蕭強君,你是不是喜歡上了芳子小姐?”
“鴆鳥”嘆了口氣,說:“我們都是從鬼門關回來的人,不如今天就死在牡丹花下吧,我真的不想再給皇軍賣命了!”
秋田次郎立即做了一個小心點的手勢。
“鴆鳥”堅信“吉野酒家”其實就是日本特務據(jù)點,于是,他裝作游戲人生的樣子,與秋田次郎喝酒、打鬧起來。而在隔壁房間里,一個日本女人正透過機關,密切地監(jiān)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酒足飯飽之后,夜已深,二人開始往宿舍走?!傍c鳥”發(fā)現(xiàn),離他不遠的地方,總有個人在躲躲閃閃,一看就知道自己已被監(jiān)視。
該怎么擺脫敵人的跟蹤呢?“鴆鳥”想了想,計上心來,說要跟秋田次郎打賭。
秋田次郎一聽,問:“你打什么賭?”
“比賽跑步。誰要是跑在后面,明天就再請對方喝酒。”
秋田次郎猶豫了一下,說:“好,你可不能耍賴?!?/p>
二人于是奮力奔跑起來。他們你追我趕,誰也不想輸給對方。一開始,“鴆鳥”故意沖到秋田次郎前面,過了一會兒又做出不行的樣子落到后面。直到他們跑到一個巷子口時,“鴆鳥”覺得時機到了,便一個箭步?jīng)_到秋田次郎前邊,翻墻跨巷,消失在夜色中。
他這是在故意刁難后面跟蹤的人,想看看他到底是誰,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在越過幾條巷子后,“鴆鳥”又翻墻跨巷迂回到秋田次郎后面。等他越過一個巷口,就看到秋田次郎在前面跑,后面尾隨著一個似有似無的人影,于是他加快步伐跟了上去??上焯冢麑嵲诳床怀龈櫟娜耸悄惺桥?,便又翻墻跨巷,沖到秋田次郎前邊。等到秋田次郎追到宿舍前時,他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坐在地上等待他的到來。
“你輸了,秋田君,明天我們一起去百樂門跳舞吧?!?/p>
秋田次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他都快累死了。
“鴆鳥”把秋田次郎扶回房間,等他呼呼大睡后,自己胡亂地在秋田次郎房間里找了一身衣服穿上,然后輕輕打開后面的窗戶,觀察了一下,見沒什么情況,便縱身一躍,消失在暗夜之中。
六 左支右絀 敵酋徹夜難寐
“鴆鳥”趁著夜色,很快來到日軍司令部辦公樓前。他伏在暗處仔細觀察了一番后,便順著上次的路線,幾個閃身避開值守的衛(wèi)兵,進入辦公大樓天窗口,然后悄悄摸進了辦公樓里。
這次,“鴆鳥”決定去保密室看看,也許能從那里找到他想要的情報,而上次去岡村寧次的辦公室,雖說搞到了不少文件,但根據(jù)后來岡村寧次的動作看,他認為那只不過是敵人放出的煙幕彈。
從天花板下到女廁所(晚上不可能有人進來)后,他開始等待時機撬開保密室的門,可是,值守的衛(wèi)兵似乎比以前把守更嚴了,不僅樓道中有游動哨,樓道兩頭還各有一個衛(wèi)兵把守。也就是說,不出現(xiàn)意外,他幾乎不可能進入保密室。
當然,這情勢也說明,敵人的作戰(zhàn)計劃極有可能已經(jīng)形成,并放在大樓里的某個地方。“鴆鳥”被深深地挫敗,又被深深地吸引,因此決定好好觀察一下再作打算。
暗夜里,風掃落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不時傳來幾聲野貓叫。
正當“鴆鳥”茫然無助時,他突然聽到似乎有腳步聲走來。一瞬間,他做好了應對的準備,隨著腳步聲臨近,“鴆鳥”在心里說了聲不好,立即掏出身上的匕首,一步一步向門后移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鴆鳥”舉起了匕首。誰知隔壁廁所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應該是衛(wèi)兵在上廁所。
“鴆鳥”覺得機不可失,他準備先將男廁所里的衛(wèi)兵打暈,再設法將另一個衛(wèi)兵引過來制服。
然而,等“鴆鳥”一個閃身進入男廁所,干掉里面的衛(wèi)兵后,再探出頭往另一個士兵站著的地方看時,那名士兵卻不見了。“鴆鳥”很奇怪,迅速向保密室飛奔而去。正在這時,“鴆鳥”聽到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從樓下某層向上面而來,于是他飛速沖過去,掏出準備好的鑰匙插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門就開了。等他關上門的瞬間,他才知道那門其實并沒有鎖,而且眼前似乎有個黑影一閃,躲到了文件架后面。
“鴆鳥”一驚,握著匕首,一步,兩步,開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保密室里摸索。多年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告訴他,來人也許跟他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獲取情報。但令他不解的是,這又是哪方面的人?他必須快速解開這個謎團,否則,他們都可能被日本巡邏兵發(fā)現(xiàn)。
寒光一閃,黑暗中的人突然一刀刺向“鴆鳥”,“鴆鳥”閃身躲過,隨即和對方你來我往地較量起來。
這是一名搏斗高手,“鴆鳥”幾次感覺要傷到對方時,結果都撲了空,而對方似乎幾次也險些傷到他的要害。二人悶聲相搏,“鴆鳥”心急如焚。正在這時,“鴆鳥”聽到巡邏的衛(wèi)兵叫喊“不好了,來人”,緊接著就是急促的警報聲。“鴆鳥”知道竊取情報已不可能,便隨手將房間的燈打開,想看清對方的臉。那人一個轉身,推開窗戶跳了出去,盡管他身手很快,但他的側影還是被“鴆鳥”看到了,似曾相識!
警報聲在靜夜里異常刺耳,探照燈加速搜尋,大樓里的日本兵更是草木皆兵,不停地大呼小叫著。
“鴆鳥”也從窗口里跳出,尾隨著前面的人,或匍匐前進,或如脫兔樣健步如飛。巡邏兵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蹤影,疾速追趕而來。前面的人一個遠跳,只聽“當”的一聲,頓時無影無蹤?!傍c鳥”飛撲過去,發(fā)現(xiàn)那里是個窨井,那人一定是進了下水道。
“鴆鳥”二話不說,依樣畫葫蘆跳了進去。前面的人在飛奔中,將下水道里的水打得“嘩嘩”直響?!傍c鳥”在后面緊追不舍,他既想追上他,看看到底是誰,又想早點兒脫身。然而,前面的人比他跑得快多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里,巡邏的衛(wèi)兵很快發(fā)現(xiàn)被打死的衛(wèi)兵,一個歪在男廁所里,一個躺在保密室里。
岡村寧次聞訊來到現(xiàn)場,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后,立即命令士兵包圍了整個司令部辦公樓,一場大搜捕開始了……
可是折騰了半天,岡村寧次一無所獲。他又下令把機關里的所有人集合起來,并特意提醒坂垣大佐把秋田次郎和蕭強也叫來。
“鴆鳥”當然知道岡村寧次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人,因此,他一路狂奔加攀墻越壁,迅速回到秋田次郎的房間,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叫喊聲。他快速換上自己的衣服,定了定神,裝作還沒睡醒的樣子,懶洋洋地打開了房門。睜眼一看,坂垣大佐正帶著人站在門外。
“鴆鳥”揉著眼睛問:“啊,坂垣大佐,您這是……”
坂垣大佐一愣,問:“你的怎么會在這里?”
“鴆鳥”故意猶豫了一下,說:“是呀,我怎么會在這里?”
坂垣大佐一把推開他,吼道:“秋田少佐呢?”
“大佐……我在?!狈块g里的燈亮了,秋田次郎一臉懵懂地爬起床。
坂垣大佐盯著秋田次郎問:“蕭翻譯官怎么會在你這里?”
這時秋田次郎完全清醒過來了,說:“我們昨晚一起喝酒,蕭翻譯官把我送回來后,可能就在這里睡下了?!?/p>
“八格!”坂垣大佐真想掮秋田次郎一巴掌,“從現(xiàn)在起,你的,還有你,都給我停職反省!”
坂垣大佐走后,秋田次郎用眼神問“鴆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情況,“鴆鳥”眼睛一閉,搖了搖頭。他正在思考剛才跟他交手的人到底是誰,不會是敵人設下的圈套吧?如果是圈套,那自己就太大意了。他太好奇對方的身份,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打開了保密室的燈,否則不可能就這么輕易暴露自己。不過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圈套,敵人完全可以直接來個甕中捉鱉?。?/p>
那人是誰?好熟悉的身影!對,想起來了,應該是嚴翻譯官,那身高和體形……就是他!那么他是敵還是友呢?如此一想,他又困惑起來。
“鴆鳥”沒有認錯,剛剛在保密室跟他搏斗的人,正是嚴樗,也就是“禿鷲”,自從接受了國軍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李宗仁的任務后,他就在千方百計地想獲取日軍對隨棗發(fā)起攻擊的情報。這是軍統(tǒng)為了迷惑日軍的視線,特別設計的連環(huán)計?!岸d鷲”也很疑惑,與他交手的是誰,因為他跟“鴆鳥”并沒有交集。
令“禿鷲”氣餒的是,在下水道里奔跑時,他的腳崴了。崴得可真不是時候,雖然他試了一下,能夠堅持走路,但走路的姿勢還是能夠被人看出來。正在他焦急不安時,幾個日本憲兵沖進他的房間,要他去司令部集合。
怎么辦?我若是裝病,在這個敏感時刻,肯定會成為懷疑對象。思來想去,他突然有了主意,于是在被憲兵擁著下樓時,他故意“哎喲”了一聲,滾下了樓梯。然后,他抱著腳,齜牙咧嘴地說:“我的腳崴了,哎喲,好疼!”
辦公室里站滿了人,“鴆鳥”和秋田次郎也在其中,嚴樗發(fā)現(xiàn)岡村寧次就像一條獵犬,正氣急敗壞地在每個人面前嗅來嗅去。
“你們的竟然都在!”岡村寧次沒發(fā)現(xiàn)有人失蹤,不禁大失所望,他怒吼道,“就在今晚,有人潛入保密室,企圖竊取情報,他不僅打傷了我的衛(wèi)兵,還差點兒將機密文件盜走,真是膽大包天!我想,司令部辦公樓守衛(wèi)森嚴,外人根本進不去,這個人一定就在你們中間。他是誰?”說完,他開始仔細打量每個人的表情變化。
坂垣大佐上前,在岡村寧次耳邊嘀咕了幾句。岡村寧次獰笑著來到“鴆鳥”和秋田次郎面前,說:“你們的今晚又去喝酒了?”
“鴆鳥”和秋田次郎同時看向坂垣大佐,意思是說,這喝酒、跳舞不都是經(jīng)過你允許的嗎?坂垣大佐卻不看他們,把臉扭向一邊。
“你的,還有你,先關禁閉,再停職反??!”岡村寧次指著“鴆鳥”和秋田次郎說。
二人被憲兵推著離開了。
岡村寧次又走到嚴樗面前,嚴樗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結果腳傷就顯露出來了。岡村寧次一愣,警覺地問:“嚴翻譯官,你的腳怎么了?”
嚴樗連忙說:“剛剛出門時不小心,給崴了?!?/p>
“崴了?”岡村寧次眉頭一皺,像狼嗅到獵物的味道,懷疑地說,“真的嗎?”
嚴樗指著和自己同來的幾個憲兵,說:“他們看到了,真是剛剛崴的!”
岡村寧次轉臉看著憲兵隊長松本,松本連忙說:“是的,司令官閣下?!?/p>
但是,岡村寧次一抬頭,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疑點,他看到嚴樗頭發(fā)上有些細微的水珠在燈下閃光。
像是發(fā)現(xiàn)了重大秘密,他立即上前,一把抓住嚴樗,問道:“那你頭上的水珠是怎么回事?”說著還伸手摸了一下。
太大意了,真的太大意了!嚴樗一哆嗦,趕緊說:“出門前我用冷水抹了一把臉。”
岡村寧次半信半疑地松開了嚴樗。
回到辦公室,岡村寧次在椅子上一邊瞇覺,一邊等待坂垣大佐外出調(diào)查的消息。
一個鐘頭后,坂垣大佐進來說:“據(jù)芳子小姐說,她的手下一直跟著秋田少佐和蕭翻譯官,他們進房后就再沒有出來,的確沒有作案時間。”
岡村寧次拍著桌子說:“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那你說,是誰三更半夜跑到了保密室?”
坂垣大佐低下了頭。
“天亮后給我繼續(xù)查!查人,查腳印!二十四小時內(nèi),必須把那個人給我揪出來!”
“嗨!”
七 螳螂捕蟬 黃雀赫然在后
敵人張開了一張大網(wǎng),四處搜尋嫌疑人的線索。不過,“鴆鳥”和秋田次郎因為沒有作案可能,被放了出來。
“鴆鳥”開始在宿舍里判斷敵人多久能解開腳印之謎。雖然他在前往保密室時,小心地抹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跡,可在與嚴樗的打斗及匆忙逃匿時,卻顧不上這些。他想,二人纏斗在一起,腳印勢必也是亂七八糟的,下水道里盡是臟水、臭水,應該留不下什么痕跡。能不能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就看鬼子們的本事了!
相比之下,嚴樗心里卻是惶恐的。首先,他擔心自己在保密室里留下腳印;其次,他懷疑跟他打斗的人認出他是誰;第三,他認為晚上集合時,岡村寧次已經(jīng)從他身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在房間里急得團團轉,岡村寧次要坂垣大佐二十四小時內(nèi)查出嫌疑人,而重慶大本營剛剛發(fā)來指令,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nèi)搞到隨棗之戰(zhàn)的兵力部署。
二十四小時,多么急促的時間!看來,自己只能孤注一擲了……
“鴆鳥”并不知道重慶大本營的情況,但他也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他決定找秋田次郎下棋,打探一下情況?,F(xiàn)在,所有的消息源都被堵死了,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或許跟秋田次郎在一起還能打聽到一點兒什么。
然而,當他來到秋田次郎宿舍前敲門時,里面卻沒有人應聲?!傍c鳥”好生奇怪,他們不是都被停職反省等待調(diào)查嗎?他去哪兒了?他又重重地拍了一會兒門,里面還是沒有人應答。
無奈之下,“鴆鳥”決定到大街上轉一轉。反正自己被停職,外出享受生活也是正常的。
來到大街上,“鴆鳥”發(fā)現(xiàn)日本人的運兵車不停地來回穿梭著,一看就是大戰(zhàn)在即的樣子?!傍c鳥”找了間視線好的茶樓,坐在窗邊,佯裝悠閑地喝茶、看報。他知道自己已被日本間諜監(jiān)視了,借著看報,他可以觀察那些車輛開往哪個方向,進而判斷出敵人攻打隨棗的路線??墒?,看了半天后,他什么名堂都沒有瞧出來,敵人的車輛像是在城里打轉轉,一會兒東,一會兒西,搞不懂他們到底是進還是出。看來,狡猾的岡村寧次真是用心良苦,他這是故意在給中國間諜布迷魂陣??!
不行,還得冒險一次!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鴆鳥”開始行動……
他裝作無所事事地走進一個人很多的大商場里,然后隨著人流,很自然地將自己淹沒在人群中?!傍c鳥”也太低估了跟蹤他的人,在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一直若即若離地跟著他,即便他在人流中,她也死死地盯著他,一刻也沒有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鴆鳥”溜出商場,發(fā)現(xiàn)仍然沒有擺脫跟蹤者,便借著對武漢地形的熟悉,開始穿梭在蜘蛛網(wǎng)一樣的小巷中。別看他文質彬彬的,卻從小跟父親練過武術,爬墻攀壁是他的強項。
與此同時,“禿鷲”嚴樗也出發(fā)了,二十四小時已經(jīng)過去了近一半,再不采取行動,后果將不堪設想。這是最后一搏,他已經(jīng)做好了面對敵人槍口的準備——決定直入岡村寧次官邸。他相信,所有人現(xiàn)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司令部辦公樓上,沒有人能想到他會另辟蹊徑,冒死靠近最大的危險。他想,詭計多端的岡村寧次極有可能將作戰(zhàn)計劃放在他家中的某個地方。
夜已完全黑下來,天上高懸著一輪明月。晚風裹著槐花的清香,在無人的街巷里四處游蕩。
在仔細觀察了一番后,“鴆鳥”幾個縱躍上了樹,又順著之前打通的路線進入辦公樓天花板中。而此時,他身后的跟蹤者也來到了司令部大樓前。大概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鴆鳥”身上吧,她竟然不知道身后還尾隨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秋田次郎。
“鴆鳥”去敲秋田次郎的門,秋田次郎不在,那時他正在坂垣大佐的辦公室里。秋田次郎手里握著一張照片,淚流滿面,心痛不已。照片上的人是他的妻子酒井美黛,坂垣大佐告訴他,酒井美黛目前作為慰安婦,已經(jīng)到了武漢,三天后,她就要被送往前線勞軍了。若是秋田次郎想酒井美黛回來,那他就必須盡快找到“鴆鳥”,不然……
從坂垣大佐辦公室出來后,秋田次郎便開始瘋狂尋找“鴆鳥”蕭強,因為經(jīng)坂垣大佐提醒,以及自己的感覺,蕭強太像“鴆鳥”了,太值得懷疑了!可是找了半天,蕭強像是從空氣里消失了一樣。不過,蠢人有蠢人的辦法,他暗暗躲在司令部辦公大樓附近,心想,“鴆鳥”若想獲取情報,必定會再來這兒。
從中午到下午,一直到天黑,秋田次郎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蕭強或所謂“鴆鳥”的蹤影。他饑渴難耐,幾乎快昏過去時,突然聽到草叢中有異響。他打起精神,探頭一看,一個人影從草叢中縱身一躍,瞬間消失在濃密的樹蔭中。
正當他要去追趕那個黑影時,他突然看到又有一個人影跟過來了,他趕緊趴下來,竟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天秘密,差點兒脫口而出:“她怎么來了?”原來,第二個人是山口芳子,就是“吉野酒家”里那個見人就害羞低頭、長得極其漂亮迷人的歌妓……
山口芳子一躍上樹,追著前面的人進了通風口、進入天花板中。秋田次郎的動作雖然有些笨拙,但也跟著往樹上跳,往天花板里鉆。
這邊,嚴樗來到岡村寧次官邸大院外,觀察了一番后,覺得無論從地形上還是從警衛(wèi)的布控上,他都不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地進入院內(nèi)。
那么就孤注一擲吧!他知道,無論怎樣做,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自己的身份最終都會暴露。既然來暗的不行,那就來明的。
他決定利用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邁進宮邸大門,就說有緊急文件要交給岡村寧次司令官,反正這樣的情況以前經(jīng)常出現(xiàn),每次衛(wèi)兵都順利地放行了。于是,他正了正衣冠,從懷里摸出一個早已備好的文件袋,假模假樣地走向岡村寧次官邸大門。
進去得很順利,但嚴樗的心卻在狂跳。一切如他之前所見一樣,岡村寧次的官邸很陰森,很恐怖。他沒有急著直奔目標,而是隱藏在樹林中細心察看。
岡村寧次臥室的燈還亮著,嚴樗判斷,岡村寧次應該在家中處理軍務,也就是說,自己不可能直接進去竊取隋報,只能伺機而動。
嚴樗的判斷是對的,此時的岡村寧次正坐在書房里研究進攻隨棗的作戰(zhàn)計劃,自從辦公室、保密室發(fā)生盜竊事件后,他就長了一個心眼,將作戰(zhàn)計劃帶在身邊。他想,就算“鴆鳥”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從自己身上竊取文件吧。
那邊,“鴆鳥”進入辦公大樓后,便直奔岡村寧次辦公室的那個保險柜??墒?,盡管他之前有所準備,但保險柜就是打不開。
他心急如焚,汗珠子像下雨一樣,撲簌撲簌地落下來。他胡亂抹了一把,告誡自己,不能急,千萬不能急!穩(wěn)住,一定要穩(wěn)?。〗?jīng)過反復試驗后,保險柜終于“咔嚓”一聲被打開了。令“鴆鳥”極其失望的是,里面依舊是一堆廢紙。
“鴆鳥”氣急敗壞,又在辦公室里四處尋找起來。突然,“鴆鳥”發(fā)現(xiàn),在窗簾掩蓋之下有個暗門。他輕輕打開暗門一看,里面還有個保險柜。他狂喜,蹲下身去試著打開保險柜。
又經(jīng)過一番困難的試驗后,這個保險柜也被他打開了,瞬間,一個帶有“絕密”字樣的文件袋呈現(xiàn)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文件袋,眼淚都快涌出來了,里面的文件正是他夢寐以求的“隨棗作戰(zhàn)計劃”。他趕緊掏出微型相機拍照。
拍完,“鴆鳥”開始在房間里靜靜地等待時機返回。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四周的氣氛越來越讓他擔心,他知道,自己在這里多呆一秒鐘,就會多一秒鐘的危險??赏饷娴难策壉艙Q完崗不久,他必須等到下一次換崗才有機會。他不想再等了,想早點兒離開這里,將情報傳遞出去。思索片刻后,他決定來個打草驚蛇。
他在辦公室里找到一個軍用水壺,悄悄打開窗戶,用力拋擲到院內(nèi),隨著“咚咚咚”的滾動聲,值班衛(wèi)兵發(fā)出一陣叫喊,向聲音發(fā)出的地方趕來。樓道里的衛(wèi)兵也向外面跑去?!傍c鳥”迅速從辦公室沖到男廁所里。
還沒等他定神,迎面就被山口芳子的槍頂住了額頭?!傍c鳥”顧不了那么多,迅速一個閃身,飛起一腳踢飛對方的槍,接著縱身一躍,鉆進了樓層天花板中。
山口芳子哪肯放過他,一邊大聲喊著,一邊奮力追趕。可是樓層間沒有一絲光亮,從明亮的地方進去后,什么也看不見,她只能順著“鴆鳥”爬動時發(fā)出的聲音,向前匍匐前進。
再說還沒落地的秋田次郎,正在天花板里胡亂地尋找出口,就見兩個黑影一前一后又回到了天花板里。他大驚,知道“鴆鳥”可能已經(jīng)得手了,便趕緊轉身,跟著他們往回爬。
秋田次郎心太急切了,太想弄清楚“鴆鳥”到底是誰,便在“鴆鳥”和山口芳子的側面拼命地移動著,打算超過他們。
三人匍匐前行,呼哧呼哧的,前面的想盡快擺脫后面的,后面的則想一把逮住前面的。就像在狹路之中遇到了惡狼,如果人膽怯了,惡狼就會更加兇狠,不顧一切地撲向人……現(xiàn)在的情況當然是山口芳子占著上風,“鴆鳥”處于劣勢,因為“鴆鳥”是被動逃跑,而山口芳子則是主動追擊。讓“鴆鳥”沒想到的是,自己跑著跑著,竟然又遇到了一只狼,而且這只狼似乎要給他幫大忙了。
眼看“鴆鳥”與自己的距離一點點拉大,山口芳子也加快了爬行的速度。在追趕中,山口芳子將一根根電線扯斷,整個大樓頓時一片漆黑,就連探照燈也熄滅了。大樓內(nèi)瞬間亂作一團,有叫喊著快發(fā)電的,有嚷著趕快封鎖辦公樓的。不過,外面發(fā)生的一切,天花板里的人暫時還不知道。
“鴆鳥”與山口芳子你追我趕,在如同迷宮一樣的天花板間做著爬行比賽。眼看“鴆鳥”就要逃掉,山口芳子情急之下?lián)竸恿税鈾C?!芭榕椤?,隨著槍響,天花板里塵土四濺。這反而給“鴆鳥”創(chuàng)造了脫逃之機,他故意將天花板踢落,讓場面一片混亂。山口芳子于是不停地放起了槍。
企圖坐收漁利的秋田次郎,在塵土飛揚中已經(jīng)分不清誰是誰了,他加大力度,繼續(xù)往“鴆鳥”進來的方向追趕。
“鴆鳥”似乎已經(jīng)意識到大樓里發(fā)生了什么,眼看著就要到達出口,他卻靈機一動,反其道而行之,又從另一側退了回去。
山口芳子還在胡亂放槍。秋田次郎也不知道“鴆鳥”在哪兒,于是,已經(jīng)沖在最前面的山口芳子成了秋田次郎追趕的對手。
他們開始在黑暗中交火,天花板間更是塵土飛揚?!傍c鳥”借機摸到之前的出口,下到廁所里。
辦公樓里一片黑暗,外面人影幢幢。他大喜過望,趕緊推開窗戶跳下去,然后縱身躍上大樹,就像蕩秋千一樣,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上,沒幾下就到了司令部外面。
“鴆鳥”剛跳出圍墻,里面的探照燈就亮了。
而此時在天花板里,秋田次郎與山口芳子還在拼命對射。終于,隨著一聲槍響,戰(zhàn)斗結束了。
趕來的憲兵聽到槍聲,已經(jīng)沖上了屋頂。當山口芳子從通風口探出腦袋時,黑洞洞的槍口已經(jīng)對準了她。
“我要見岡村司令官?!鄙娇诜甲又缿棻鴤儾徽J識自己,便用日語對他們說。
秋田次郎的尸體很快被衛(wèi)兵們從樓層天花板中拖了出來。經(jīng)過仔細辨認,確定是秋田次郎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原來“鴆鳥”是秋田次郎!
岡村寧次得知司令部辦公樓發(fā)生槍戰(zhàn)后,丟下手里的放大鏡沖出了書房。
一直躲在暗處的嚴樗也聽到了槍聲,他不知道司令部那邊發(fā)生了什么情況,正準備撤離,卻見岡村寧次匆匆忙忙出了官邸。
院門被重重關上后,嚴樗大喜,趕緊健步如飛地從樓道的窗戶中翻了進去。
他一點一點地躲過值守衛(wèi)兵的眼線,推開岡村寧次書房的門。
“隨棗作戰(zhàn)計劃”赫然擺在書桌上,他激動萬分,拿出微型相機,顫抖著雙手,不停地按下快門。
岡村寧次見到秋田次郎的尸體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上前抱住山口芳子,贊賞地說:“芳子小姐,感謝你為大日本帝國立下了汗馬功勞。我要給大本營匯報,給芳子小姐記大功。不瞞你說,我早就懷疑秋田次郎這個家伙就是‘鴆鳥!這個吃里爬外的混蛋,良心大大的壞了,該死!”
山口芳子心里卻疑問重重,她明明看到是蕭翻譯官進入辦公大樓的,怎么一下子變成了秋田次郎?但是,面對岡村寧次的贊賞,她一時不敢說出心里的疑問,畢竟現(xiàn)在死的人是秋田次郎,此前他也確實嫌疑重大。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蕭翻譯官,看看他現(xiàn)在的情況!山口芳子這么一想,馬上告辭岡村寧次,趕往“鴆鳥”的住處。
然而,當山口芳子敲開“鴆鳥”的門時,迎接她的卻是一股濃濃的酒氣。
“芳子小姐,怎么是你?”“鴆鳥”真的被眼前的人驚住了。
山口芳子也不吱聲,推開“鴆鳥”的身體,想強行往里闖。“鴆鳥”哪肯示弱,立即揮拳和她較量起來。一番搏斗后,山口芳子打不過他,只好亮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蕭翻譯官,實不相瞞,鄙人是大日本帝國特高課的山口少佐,你今天晚上到哪里去了?”
“哦,一直裝得挺像的??!”“鴆鳥”打量著山口芳子,盯著她的眼睛,半真半假地說,“都他媽的是騙子!”
山口芳子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平靜了下來,冷冷地說:“請你回答我,今晚你都干了些什么?”
“不都是在干這個嗎?”“鴆鳥”憤憤地指了指地上的酒瓶。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難道我喝酒不行嗎?也要偷偷摸摸的?”
山口芳子一下子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鴆鳥”一臉嘲諷地說:“要不咱們一起干?你還可以給我彈個曲子!”
“你的混蛋,好自為之吧?!鄙娇诜甲友谥亲樱瑯O不情愿地走了,邊走邊回頭。
“鴆鳥”回到房間里坐了片刻,正打算處理到手的情報,外面忽然又響起了敲門聲。他打開門,見兩個荷槍實彈的衛(wèi)兵站在門口,不由一愣,心想大事不妙。
卻聽衛(wèi)兵說:“蕭翻譯官,岡村司令官有令,請你立即去司令部開會?!?/p>
開會?開什么會?“鴆鳥”一時又陷入緊張之中。
八 生死速遞 達成重大使命
第十一軍司令部燈火通明?!傍c鳥”到達時,院子里的人已經(jīng)集結完畢,就只等他一個人。他走到嚴樗身邊站定,就聽到岡村寧次在隊伍前面說:“今晚是個不平常的夜晚,又是一個令人高興的夜晚……”
一聽說岡村寧次抓住了“鴆鳥”,“鴆鳥”心里一驚,下意識地看了看嚴樗,又看了看岡村寧次身邊面如死灰的坂垣大佐,心里不禁樂開了花。
接著,岡村寧次說:“這個‘鴆鳥,竟然是秋田次郎這個敗類,好在現(xiàn)在他被我們鏟除了!以后,大家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為大日本帝國服務上來,準備迎接新的戰(zhàn)斗……解散!”
“秋田次郎是‘鴆鳥?這怎么可能?”“鴆鳥”從人群中攔住嚴樗,試探著問。
嚴樗一愣,眨著眼睛做了個“我也不知道”的動作。
“鴆鳥”上前附著嚴樗的耳朵,說:“‘鴆鳥應該是你吧?”
嚴樗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小聲警告說:“你要是再胡言亂語,我就向岡村司令官報告。”
“鴆鳥”嘻嘻一笑,做了個無所謂的動作。
嚴樗不再理他,匆忙離去。
“鴆鳥”之所以敢冒險挑釁嚴樗,自然是心里有數(shù),他已確認那晚跟自己在保密室里打斗的人就是嚴樗。嚴樗是不是國軍的人他不清楚,但他一定是日本人的敵人。
他心事重重地走回宿舍。路上,突然而來的風夾著細雨,給他的心情陡然增加了幾分憂傷。他想不明白,秋田次郎為什么會死在山口芳子的槍口之下,難道秋田次郎也是自己這邊的人?不可能?。∧敲?,難道這又是岡村寧次玩的欲擒故縱把戲?
當然,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自己弄到的情報是真是假?思來想去,他決定是時候正面接觸嚴樗了。他相信,嚴樗無論是共產(chǎn)黨還是國民黨,都會給自己提供幫助。
想到這里,“鴆鳥”的膽子和信心就大了起來,隨即加快步伐往嚴樗的住處走去。他的身后,仍然跟著一個人——山口芳子。
別人相信秋田次郎是“鴆鳥”,但山口芳子和坂垣大佐不會相信,因為,秋田次郎是坂垣大佐支派出去的,坂垣大佐斷定,秋田次郎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司令部大樓里,一定是他發(fā)現(xiàn)了“鴆鳥”的蹤跡,他要么是被“鴆鳥”打死,要么是被山口芳子誤殺,總之,他絕對不是什么“鴆鳥”。山口芳子就更不用說了,她不是一天兩天觀察秋田次郎,秋田次郎不應該也不可能是“鴆鳥”。當然,她到現(xiàn)在也沒弄明白,為什么自己跟蹤得好好的,幾乎就要抓住“鴆鳥”了,秋田次郎卻突然出現(xiàn),并糊里糊涂地做了“鴆鳥”的替死鬼。
“鴆鳥”太狡猾了,必須抓住他的活證據(jù),否則他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而這個狡猾的家伙,十有八九就是蕭翻譯官!山口芳子想。
嚴樗的住處離“鴆鳥”的宿舍并不遠,都在一個大院內(nèi),所以眨眼工夫就到了。
“找我有事?”一開門,嚴樗就警覺地問。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想找嚴翻譯官喝酒聊天,怎么樣?”“鴆鳥”倚著門框說。
“這么晚了,你可別胡攪蠻纏!”嚴樗伸出頭看了看四周,小聲說,“我可不想跟著你惹上麻煩。”
“鴆鳥”大聲說:“我有什么問題?‘鴆鳥不是秋田次郎嗎?”
嚴樗詭異地一笑,說:“反正我不想跟你一起喝酒。”
“陪我喝一小會兒就行了,我絕不耽誤你睡覺!”“鴆鳥”強行闖了進去。
嚴樗沒辦法,只好拿出一瓶酒,打開瓶蓋,放在桌子上。
一開始,“鴆鳥”只跟嚴樗談喝酒。幾杯酒下肚后,嚴樗的話就多了起來。他開始問“鴆鳥”究竟是哪里人(上次他胡說自己是東北人,卻被嚴樗識破了),哪一年進入日本第十一軍等問題。
“鴆鳥”像背書一樣,回答著嚴樗的問題。
嚴樗嘿嘿笑著說:“你說的這些,我怎么一句話都不相信!”
“鴆鳥”尷尬地一笑,說:“我們是彼此彼此呀!對了,嚴翻譯官,我們好像在某天晚上,在某個特定的地方見過面!”還沒等對方回答,他又說,“我記得那天你的腳崴了,現(xiàn)在好些了嗎?”
嚴樗笑而不答。
這下,“鴆鳥”就更加確定那晚的人是嚴樗了,于是不再遮掩,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今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嚴樗端起杯子,表情嚴肅,“或許明天早上起來,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鴆鳥”心里一陣觸動,他這是在暗示什么呢?難道他已經(jīng)獲取了重要情報。
“鴆鳥”總算邁著醉步回去了。
嚴樗松了一口氣,現(xiàn)在,他終于可以處理他的情報了。他拉滅了屋里的電燈,在黑暗之中假寐了片刻,然后爬起來,聽聽外面沒有什么異樣,就從后窗溜了出去。
穿街過巷,嚴樗來到一個極其偏僻的出租屋里,這里既有洗印照片的設備,也有專用發(fā)報機。他二話不說,加緊干活,很快就將膠卷里的內(nèi)容洗印了出來,敵人的進攻路線和兵力部署全部呈現(xiàn)在他面前。他草草地將這些情況整理成文字,然后拿出發(fā)報機,準備給李宗仁發(fā)報。
出租屋外面出現(xiàn)了“鴆鳥”的身影,不遠處,山口芳子也跟來了。
“鴆鳥”悄悄躍進院內(nèi),通過窗戶的縫隙,他看到嚴樗正坐在桌子前,耳朵上戴著耳機,手指快速地按動著,正在發(fā)報。
“嘀,嘀”,電波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傳出來,讓“鴆鳥”淚眼迷糊。嚴樗一定是自己人,他一定是在給國軍或給共軍傳遞絕密信息!“鴆鳥”十分肯定地想?!耙苍S明天早上,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的耳畔又響起了嚴樗剛剛說過的話,他頓時明白,勇敢的嚴樗這是孤注一擲,冒著生命危險,在替自己完成使命??!
“嘀,嘀”,他仿佛看到了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敵人一次次沖鋒,又一次次被中國軍隊打敗!他仿佛看到,從戰(zhàn)壕里沖出來的戰(zhàn)友,正排山倒海地撲向敵人……
然而,正當“鴆鳥”無比激動無比欣喜的時候,屋內(nèi)突然傳出“砰”的一聲槍響,接著,發(fā)報聲戛然而止。
“鴆鳥”說聲不好,一腳踹開門,迎面又是一聲槍響。他一個滾地翻身,和開槍的人扭打起來。對方正是女間諜山口芳子!
一番你死我活的較量過后,山口芳子被“鴆鳥”一槍擊中要害,倒在了地上。
“鴆鳥”立即沖到嚴樗的發(fā)報機旁一看,果然是日軍對隨棗的作戰(zhàn)計劃。他急促地呼喊嚴樗,嚴樗掙扎著說:“快……快發(fā)報,還有……最后三行!”
“鴆鳥”點點頭,坐到桌子前,熟練地戴起耳機,打算接著發(fā)報。這時,山口芳子慢慢蘇醒過來,她抓起地上的槍,瞄準了“鴆鳥”。
嚴樗在迷糊中發(fā)現(xiàn)山口芳子要開槍了,便竭盡全力,一腳踹翻了“鴆鳥”坐的凳子,山口芳子手槍里的子彈便從“鴆鳥”的耳邊飛過。
“鴆鳥”翻身爬起,順勢一槍結果了山口芳子的性命。
“嚴樗,你到底是什么人?”
嚴樗凄慘地一笑,說:“我……我是中國人……代號‘禿鷲……”然后頭一歪,犧牲了。
“鴆鳥”含著眼淚將剩下的情報全部發(fā)完,然后抱起嚴樗,悲壯地走出了出租屋……
兩天后,日軍按原定計劃發(fā)動了隨棗戰(zhàn)役。而接到“禿鷲”和“鴆鳥”密報的國民黨軍隊,提前部署,積極應對,在戰(zhàn)場上給敵人以迎頭痛擊。數(shù)天后,重慶大本營發(fā)出了反擊令:“鄂北之敵經(jīng)我多日圍攻,糧彈殆盡,必將向原陣地退卻。第五戰(zhàn)區(qū)應乘敵態(tài)勢不利、退卻困難之好時機,以全力圍攻捕捉殲滅于戰(zhàn)場附近。爾后,即向應城、花園之線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