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

陳度很愛他的妻子賈麗萍。但是，賈麗萍遭遇的一次職場猥褻事件，卻變成了陳度的心魔。為了小家庭的和睦，賈麗萍辭掉了心愛的工作。然而，隨著陳度對妻子的猜疑加劇，這對原本恩愛的夫妻在感情上發(fā)生了逆轉(zhuǎn)，一場悲劇隨后而至……

男上司酒后失態(tài)

2017年6月19日夜晚10時許，陳度加班剛剛從單位出來，上車前先打了電話給妻子賈麗萍，詢問她到蘇州出差休息了沒有，賈麗萍“嗯嗯”著，說了一句“你放心吧”，隨后掛斷手機。陳度覺得妻子的反應不對勁，再打電話過去，沒有接聽。陳度便打電話給妻子的同事方婷：“萍萍沒什么事吧？”方婷反問：“你幾個意思??？”陳度說：“她不是跟你在蘇州嗎？”方婷“噢”了一聲，告訴陳度：“小賈是同周總出差了呀，公司有業(yè)務項目要跟進。”陳度頓時起疑，他向方婷說了一句“知道了”，立刻發(fā)動車子向蘇州急馳。

時年29歲的陳度，原籍在江蘇省沭陽縣，市場營銷專業(yè)本科學歷，2013年6月應聘到浙江省嘉興市的一家電子商務公司。陳度的父母務農(nóng)，還有個妹妹正在讀書。因為硬件普通，他多次相親未成。2015年11月，陳度認識了1990年出生的賈麗萍。賈麗萍是浙江省海鹽縣人，她容貌秀麗，善良懂事，高職畢業(yè)后在嘉興市一家廣告公司上班。

2016年5月，他們好不容易東拼西湊繳了首付款，并從銀行貸款，買了一套市區(qū)邊緣的二手三居室，草草打理后做了婚房。因為上下班路途遠，他們又通過消費貸買了代步車。結婚一年多，生活清苦了一些，夫妻感情和睦得很。為了延緩經(jīng)濟壓力，兩人暫時商定不生育。

賈麗萍學歷不高，比較擅長文字，進了廣告公司不久，她就能在文案工作上獨當一面。她每月的到手工資能拿到4500元。2017年初，一個跑客戶的員工跳槽了，業(yè)務經(jīng)理方婷勸說賈麗萍抽空協(xié)助跑客戶，并許諾參與的單子，提成獎勵會給她分一些。賈麗萍想著她和丈夫每個月都是“月光”，如果接到一些廣告單子，提成豐厚，有些心動，她答應回家與丈夫商量后再定。

陳度心里一直自認相貌配不上賈麗萍，他多次問過妻子為什么肯嫁給自己，賈麗萍都說：“我的父母是本分人，他們也不想讓我高攀富家子弟，那樣會不踏實?！标惗嚷犃朔浅８袆?。而妻子如今說要協(xié)助方婷拉客戶，陳度思忖，妻子長相不錯，萬一哪天遇到圖謀不軌的客戶，或者妻子經(jīng)不住金錢和權勢的誘惑，最終倒霉的是自己。和盤托出了心中的想法，他明確表示反對妻子參與業(yè)務，說：“現(xiàn)在苦點，但過得安穩(wěn)?！辟Z麗萍提出：“家里的開支太多，房貸車貸還要贍養(yǎng)雙方父母，哪一天才能要孩子呢？”還向丈夫保證：“我多加小心，一旦客戶不規(guī)矩，情愿業(yè)務黃了，也不讓對方得逞?！标惗韧饬?。此后，賈麗萍抽空和方婷跑客戶，而她晚上出去應酬時，陳度會盡可能接送妻子。

車子開到深夜，終于到了蘇州。陳度拿出賈麗萍先前發(fā)給他的定位告訴前臺，自己與賈麗萍是夫妻關系，問到了妻子入住的房間。按了3分鐘門鈴，賈麗萍開了門，驚慌地問：“你怎么趕過來了？”陳度氣呼呼地：“你為什么撒謊？”接著巡視了客房又問：“姓周的在哪？”賈麗萍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在丈夫的逼問下，她指了指對面。

陳度轉(zhuǎn)身沖向?qū)γ娣块g，“砰砰”砸門。周輝煌開門后，陳度一拳揮了臉部，周輝煌捂住嘴角問：“你是誰？”得知對方是賈麗萍的丈夫后，他連忙道歉，解釋道：“對不起，我喝多了酒后失態(tài)，也沒有把小賈怎么樣?！标惗炔恍?，當即報警。

在派出所，周輝煌向民警陳述道，當天傍晚，在酒店登記并領取了各自房間的門卡，然后在餐廳請了飯局，為了拿下蘇州客戶，周輝煌喝了有六七兩白酒。散席后，他嘔吐了，被賈麗萍扶回房間，賈麗萍把他安頓在沙發(fā)上休息，還削了蘋果遞到手中，“不知怎么，我突然產(chǎn)生了沖動，我把小賈撲倒，小賈竭力抵抗，還用水果刀架在脖子上，我就罷手了”。賈麗萍與周輝煌的說法一樣，周輝煌當著陳度的面向賈麗萍道了謙，并出具悔過書給民警，經(jīng)民警協(xié)調(diào)，周輝煌支付了1萬元精神撫慰金給賈麗萍。

事情結束了，陳度仍耿耿于懷，多次追問妻子在蘇州晚上的全過程。賈麗萍把每個細節(jié)和對話都說了，但陳度仍然認為妻子有所隱瞞，要讓她辭職。賈麗萍懇切地說：“我就是一個高職學歷，又是大齡已婚未育婦女，丟掉眼前薪水不錯待遇又好，還是我喜歡的文案工作，到哪里能找到新的崗位。”還向丈夫說明，在她的認知里，周輝煌一直很規(guī)矩，蘇州那晚確實是酒后失態(tài)，不同意辭職。陳度大怒說：“你這么為姓周的辯護，倒證實了你們之間必有私情，我就不相信你找不到新的工作，即使你沒有工作，賣掉車子，哪怕喝粥，也不讓你繼續(xù)干下去?！?/p>

為了維持夫妻感情，賈麗萍妥協(xié)了。辭職那天，周輝煌歉疚地表示：“都是我喝酒惹的禍！”他關照財務按照辭退員工的規(guī)定，給賈麗萍雙倍的補償金，賈麗萍有些感動。

“綠帽子”陰影依舊

賈麗萍找工作四處碰壁，她在網(wǎng)上投遞了幾十份求職信，均杳無音信。2017年9月初，嘉興市人才市場舉辦大型集中招聘會，招聘現(xiàn)場人頭攢動，除了賈麗萍，全部都是90后，她連續(xù)排隊五六家單位應聘，等她遞上學歷證書和簡歷時，對方瞄了一眼她的高職文憑，立即搖搖頭說不合適。不久，賈麗萍在網(wǎng)上看另外一家廣告公司招文案人員，就直接上門求職，人事經(jīng)理仔細看了看簡歷，抬起頭望著她從頭到腳來回盯了一遍，神情曖昧地說：“噢，你就是賈麗萍呀，你老公懷疑你跟周輝煌的事都傳開了，是真是假呀？”賈麗萍滿臉通紅，飛快逃走。

兩個多月后，賈麗萍看到房產(chǎn)中介門店打的滾動字幕：“誠聘精英，底薪加提成。”心想畢竟也跟過方婷談客戶，只要入了行，一定會勝任，便進去應聘。簡單交流了幾句，老板要她第二天就上班，但是，有言在先，試用三個月，每月發(fā)800元生活費，每成交一單，按傭金的35%提成，若試用期間零成交，自動走人。賈麗萍問對方保險待遇，并提出簽勞動合同，老板咧開了嘴：“大姐，我這是小門店，即使正式用你，也僅僅是掛靠關系！”想想找工作不容易，賈麗萍表示試試看。此后，她每天到門店上班，四處搜羅買賣或租賃雙方的信息。在帶看房屋的過程中，一天要打五六十個電話聯(lián)系客戶，有時要上門20多次，往返數(shù)十公里，忙得連中午飯也顧不得吃。忙了足足60多天，一單也沒有成交。老板敲著她的電腦桌說：“你行不行啊，再這樣下去就走人！”

2018年1月中旬，賈麗萍跟蹤了30多天的客戶，是聯(lián)排別墅的交易，總價達300萬元，經(jīng)過她反復進行兩頭撮合，雙方已基本明確了成交意向。想著即將到手的將近2萬元提成，她興奮不已。1月19日，賈麗萍帶看另一個業(yè)主的房屋，因為業(yè)主從單位抽時間出來，30分鐘內(nèi)必須趕到，她約上買家坐在電動車后座，加速趕往目的地。在十字路口拐彎急轉(zhuǎn)時，為避讓一個行人，電動車翻了，買家腰部骨折，她也受了輕傷。結果，別墅交易被門店的另一個經(jīng)紀人撬走，而受傷的買家要索賠經(jīng)濟損失8萬元。賈麗萍認為是因門店業(yè)務引起，要老板承擔損失，而老板卻堅持說她是掛靠門店的經(jīng)紀人，雙方是合作關系。經(jīng)過行業(yè)協(xié)會進行三方調(diào)解，賈麗萍同意放棄別墅交易提成，門店賠償對方5萬元了結。賈麗萍也不再到門店上班了。

陳度月薪只有不足7000元，每月還貸要3500元，養(yǎng)車要花七八百元。他嘴上講要賣掉車子節(jié)省開支，但上下班路途遠，根本辦不到。而兩邊的父母也指望他們貼補。3月上旬，賈麗萍的父親因心肌梗塞裝了三個支架，扣除農(nóng)保后，自付了5萬元醫(yī)療費。賈麗萍和丈夫趕去看望，母親哭訴道：“你弟讀研究生都借的助學貸款，這怎么辦??！”陳度沉著臉不吭聲，賈麗萍把他拉到院子說：“爸媽跟親戚借了一些，我們也想辦法湊點?！标惗葦傞_雙手，扯高了嗓門：“家里這么多開支，就靠我一個人工資，哪里有錢。”賈麗萍生氣地說：“你故意喊給誰聽?。　彼蛟诤｛}縣做教師的初中閨蜜借錢解了燃眉之急。

回嘉興的路上，陳度不時嘀咕：“你借的錢拿什么還，別指望我哦！”賈麗萍說：“我對你贍養(yǎng)父母從來沒有二話，現(xiàn)在我家里遇上難事，你就撒手不管了？”陳度回答：“我給點贍養(yǎng)費怎么啦，又不是你的錢?！辟Z麗萍更加生氣：“現(xiàn)在就分你的我的了，我原來好好的工作，還不是你逼著辭了。”陳度懟道：“難道我就眼睜睜看著你跟姓周的在一起？”

陳度已經(jīng)不止一次提過蘇州的事了，自賈麗萍失去了工作，兩人不時為經(jīng)濟問題吵架。而每次吵架，陳度都拿蘇州出差的事懟她。這一次，賈麗萍徹底被激怒了，氣沖沖責怪陳度不相信她，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讓陳度掉轉(zhuǎn)車頭要住回娘家，說：“我現(xiàn)在沒有了工作，失去了你信任，婚姻還有維持的必要嗎？”陳度服了軟，連連認錯，表示再也不提過去的事，回去賣掉車子還賈麗萍閨蜜的錢。

“心魔”難除挑妒火

為了盡快還掉妻子欠下的5萬元，回到嘉興市后，陳度打算坐公交上下班，把8萬多元買的小車開到二手車市場估值，被告知殘值只有4萬元。賈麗萍說再去找工作，車子犯不著賣。陳度說：“即使你的欠債暫時不急著還，但養(yǎng)車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省一點是一點?！眻?zhí)意把車賣了，賈麗萍說：“我父親的手術連累你了?！狈蚱拗g感情有所回暖。

2018年6月，賈麗萍應聘了嘉興市區(qū)的連鎖超市，做營業(yè)員，月薪2500元另加獎金，分上下午班，逢到下午班時，要到晚上9點半左右才下班，騎電動車回家，已經(jīng)到了10點出頭。有時因盤貨拖班要到11點才進家門。等她洗洗上了床，已經(jīng)非常累，陳度要與她過夫妻生活，常常被推阻。陳度粗聲粗氣問：“這么遲才回來，是不是在外面跟別人親熱過了，才沒了興趣?！辟Z麗萍說他不可理喻，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

這年中秋節(jié)前夕，恰逢賈麗萍的下午班，她打電話告訴陳度要加班，說是超市搞迎中秋促銷活動。9月23日晚，陳度參加完公司同事的聚餐回來，已經(jīng)11點15分，妻子不在家里。他立即騎電動車趕去超市，超市已經(jīng)關門打烊。轉(zhuǎn)了一圈回家，妻子正在洗澡。陳度氣不打一處來，他闖進淋浴間說要查驗身體，賈麗萍用力推開了他，陳度譏諷說：“你剛才肯定跟老情人約過會了，忙著抹去痕跡?！辟Z麗萍衣服都顧不上穿，沖了出來撲到陳度身上抓扯。盛怒之下，陳度把她打得鼻青臉腫。冷靜下來后，陳度又向賈麗萍認錯和寫保證書，聲稱都是因為太愛她了，才疑神疑鬼，擔心妻子出軌。

方婷接到了賈麗萍的電話，立即趕了過來。賈麗萍向她哭訴了所發(fā)生的一切，以及丈夫的家暴行為，問道：“他以前說過不少傷害感情的話，動手打我還打得這么狠，還是第一次?！彪S后喃喃自語：“我該怎么辦??？”方婷快人快語：“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的區(qū)別，我們做女人的，對家暴一定要零容忍，趁著你們倆還沒有生孩子，盡快離開你丈夫?！辟Z麗萍又說她在超市做，收入低又很累，還欠了閨蜜的債，另外離婚后的住房分割問題，想想都頭大。方婷安慰道：“女人依靠丈夫，下場大多很慘，何況你老公還不值得依靠。”

方婷認為，當初賈麗萍為了顧及陳度的醋意，從公司辭職就有點草率。還告訴她，老板對蘇州那晚的行為非常懊悔。賈麗萍走了后，新的文案人員比較差勁，周總對其頭疼得很，說：“現(xiàn)在你回去工作，正是時機?！辟Z麗萍表示疑惑：“如果回原單位，不就坐實了陳度的猜疑了嗎？”方婷用手指戳了戳賈麗萍的腦袋說：“你呀，就是太軟弱了，才落得這一步！”方婷讓賈麗萍等消息，“你自己再冷靜想想，拿定主張”。隔了一天，方婷打電話給賈麗萍說：“周總雖然有些顧慮，但說只要你處理好家務事，公司正急等著做文案的熟手，可以來上班?！辟Z麗萍決定回原公司。

2018年9月26日晚8時許，賈麗萍正在手機上與周輝煌聊回去上班的事，陳度下班回來，奪過手機盤查，正好看見周輝煌發(fā)來的“歡迎回家”幾個字。陳度妒火中燒，再次動手打了賈麗萍。賈麗萍下了決心，咬著牙說：“我們的日子已經(jīng)過到頭了，離婚，你拿房子就給我錢！”

陳度聽到妻子向他提出離婚，再次被激怒，沖到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對著賈麗萍的脖子砍了幾刀。賈麗萍倒在客廳的地面上，鮮紅的血肆意流淌。片刻后，陳度冷靜下來，摸了摸妻子的鼻息，估計已經(jīng)死亡。隨后他跑到小區(qū)附近跳了河，被人勸上岸后投案自首。經(jīng)法醫(yī)鑒定，賈麗萍因頸動脈斷裂引發(fā)急性大失血而死亡。

浙江省嘉興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陳度涉嫌故意殺人罪公開審理，法庭上，公訴人宣讀了方婷等人的證言，陳度辯解他因猜疑妻子出軌而沖動殺人。法院一審判處陳度無期徒刑，陳度不服，提出上訴。2019年10月8日，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維持原判。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