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殿偉

斯里蘭卡島東北角有一個叫巴布爾的村落，村落西面生長著一大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一直是野象家族的領(lǐng)地。漫長的歲月里，人和野象各自生活在屬于自己的家園，基本上相安無事。然而就在2019年春季，由于人類對金錢的貪欲，一場激烈的人象之戰(zhàn)打破了森林的寧靜。驚心動魄的場景，觸目驚心的畫面，讓每一個人的心靈都感到深深的震撼。而這場人象大戰(zhàn)的最終結(jié)果，那種出人意料的結(jié)局則更是給村民們留下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驅(qū)逐野象家族

巴布爾村的村長亞丹近來從媒介上得到一個消息，那就是從明年起，天然橡膠的出口價格將大幅度上漲，而村里由于人口的逐漸增加，耕地的使用已經(jīng)達到飽和，難以滿足開發(fā)更多的橡膠種植園的需要。

為這件事，亞丹多次向上級有關(guān)部門請示，上一級政府官員經(jīng)過商酌，終于同意由巴布爾村的村民自行開發(fā)村西那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盡管那里一直是飛鳥和野象的天然棲居地，但一心想發(fā)財致富的村民們可管不得那些，決心把森林徹底砍伐掉一部分，從而建成大型的人工橡膠種植園。

經(jīng)過一番緊張的籌劃，砍伐森林的計劃開始付諸實施。在亞丹指揮下，村民們不惜重金租來了先進的伐木機，開進到茫無際涯的原始森林里。在震耳欲聾的機器聲里，一棵又一棵纏滿野藤的參天大樹倒下去，展現(xiàn)出來的是久未被陽光撫慰、覆滿青苔和落葉的古老大地。

砍伐工作進行得很順利，眼見著面積廣袤的一大片森林即將變成適合橡膠種植的耕地，村長亞丹等所有人感到很是愜意，仿佛看到了一捆捆鈔票正在向他們招手。于是人們不約而同地加快了砍伐森林的步伐。然而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情況發(fā)生了。

就在一天中午，伐木的人們發(fā)出一陣聒噪。因為經(jīng)常在河邊出沒的野象一家排著參差不齊的隊形，橫擋在人們面前，個個甩起粗長的鼻子，顯然是要阻止人們的伐木行動。

這些體形龐大的野象根本不理會伐木機發(fā)出的刺耳轟鳴聲，更顧不得村民如何揮舞起工具向它們大聲吆喝，而是始終如一地停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人們。

剽悍的領(lǐng)頭公象還遠遠地朝著村民發(fā)出極不友好的低沉吼叫聲，似乎在警告人們，趕快離開這片本屬于野象一家的家園，否則它們就不客氣了。有人見狀氣憤地對野象們喝道：“你們這些家伙，趕緊讓開，不要耽誤我們發(fā)財致富的夢想！”

村民們和野象家族就這樣一直緊張地對峙著，雙方都不肯退讓一步。有人把這一情況及時報告給村長亞丹：“不好了，森林里的野象家族出來阻攔，必須得采取措施趕跑這些家伙！”亞丹聞訊，急忙帶著十多個獵人攜帶武器匆匆趕到現(xiàn)場，果然見到領(lǐng)頭的公象正在甩起長鼻子，用力抽打起伐木機，嚇得駕駛室里的司機倉惶地跳下來，遠遠躲到一邊，正常的伐木工作顯然無法繼續(xù)進行下去了。

亞丹見到這種情形，對野象家族的行為也感到很氣憤，于是吩咐獵人們朝天開槍警告，試圖把這些家伙馬上趕走。其實亞丹作為村長，頭腦還是比較理智的。他告誡獵人們只能采取恫嚇手段，盡可能不要朝這些野象身上開槍。因為亞丹知道這么多年來野象一家與村民們的關(guān)系還算和睦，基本上屬于井水不犯河水，一旦惹怒了這些野性十足的家伙，它們也許會向人們進行瘋狂報復(fù)的。

在亞丹的授意下，獵人們不斷對天鳴槍，沉悶的槍聲和村民們的吶喊聲令野象一家變得異常焦躁和不安，它們亂吼著，憤憤地甩動粗長有力的鼻子，非但沒有撤退的跡象，反而緩緩向人們逼近過來。

村民們一時驚得目瞪口呆，倘若野象家族真的沖過來同他們拼命的話，人們是要付出無比慘重代價的。亞丹一面命令人們趕緊散開，一面組織那十多名獵人，把子彈上膛后對準野象家族，等待著生死一搏。

就在悲慘的流血事件即將發(fā)生時，那頭為首的公象見獵人們嚴陣以待，唯恐家族受到損失，發(fā)出命令似的一聲高吼，其余的野象不得不收住狂躁的腳步，轉(zhuǎn)過身去開始退卻。在公象的帶領(lǐng)下，這些龐然大物很快消失在密林深處。

襲擾橡膠園

野象家族一離去，驚魂未定的人們立即歡呼起來，慶幸他們在這場人與野獸的較量中，終于取得了勝利。但是亞丹仍是心有余悸，他深知報復(fù)心極強的野象決不會就此罷休，下一步會搞出什么動作還不好說。

然而村民們開辟大型橡膠種植園的宏偉計劃怎么能被幾頭野象所阻攔？發(fā)財致富的夢想就像巨大的誘餌，在吸引著所有村民繼續(xù)努力，讓伐木機的刺耳轟鳴聲再次響起。只是亞丹為了防止野象家族出來搗亂，每天都安排十多名獵手徘徊在工地，一旦發(fā)現(xiàn)野象出來就對天鳴槍警告，以保障砍伐森林的工作繼續(xù)進行。

亞丹一面讓村民們繼續(xù)向密林深處砍伐，一面組織人手在已經(jīng)開辟出來的一片空地上栽植橡膠樹苗。村民們?nèi)杖湛喔?，滿心憧憬這些橡膠樹收獲時，白白的膠乳能為他們換回夢寐以求的大把鈔票。

可就在第一批橡膠樹栽種不久，村民們的美夢便遭到了破壞。一天清晨，當人們來到橡膠種植園準備勞動時，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住了！

只見大小樹苗被連根拔起，橫七豎八地拋得滿地都是。聞訊趕來的亞丹見狀心疼得要命，那么是誰跟村民們作對，無情地毀掉了橡膠樹苗呢？當他的目光觸及地上隨處可見的巨大腳印時，馬上斷定出作案者一定是那些伺機報復(fù)的野象。亞丹看在眼里，憤恨地咒罵道：“可恨的家伙，難道擁有那片原始森林成為你們的專利，我們想砍掉一些樹木就不允許嗎！你們再來破壞，我們作為人類，可就真的不能手軟了呢！”

砍伐森林的工作被迫暫時中止，全村人都被村長亞丹召集起來，全力以赴搶救那些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的橡膠樹苗。為防止野象再來禍害樹苗，亞丹指揮人們在橡膠園周圍筑起高大的籬笆墻。一連幾天過去了，野象們的蹤跡再也沒有出現(xiàn)，村民們總算松了口氣，認為已報復(fù)過他們一次的野象一家大概已經(jīng)遷徙去了別處，因此又開始了砍伐森林的過程。只有亞丹寢食不安，預(yù)感到人與野象之間的斗爭還遠未結(jié)束。

夜深了，辛苦勞作一天的村民們開始進入了沉沉夢鄉(xiāng)。亞丹卻輾轉(zhuǎn)反側(cè)始終難以入眠。身為未來的大型橡膠園總負責人，冥冥之中他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野象是一種報復(fù)心極強的動物，不會輕易離開它們的家園，因此極有可能再次卷土重來，直至徹底搗毀整個橡膠種植園！亞丹想到這里，再也躺不下去了，于是他從床上起來，叫來了兩名身強力壯的年輕獵手，一起守護在橡膠園外。

亞丹靠在一棵樹上，一邊摩挲著手中的獵槍，一邊感慨地想著心事：說心里話，如果不是為了把全村人從貧困中解脫出來，他說什么也不愿破壞那些野象的家園，為了能為村里掙到巨額財富，只能違心地得罪那些龐大的家伙了。想著想著，倦意陣陣襲上來，亞丹和兩個年輕人都不約而同地打起了盹睡。

事情果然正如亞丹所料那樣，在朦朧的月色掩護下，野象家族的成年公象帶著另外兩頭年輕公象悄悄走出密林，一點點逼近橡膠種植園。野象們沒有發(fā)現(xiàn)亞丹他們，而是從另一個方向來到籬笆墻前。它們用沉重的身子三撞兩撞，就打開了一個缺口鉆了進去。野象們似乎對眼前的這一片橡膠林充滿了無限仇恨，樹苗被它們用鼻子一根根接二連三地拔出來，胡亂拋在地上，粗壯的象腿更是把散落的樹苗踐踏得一片狼藉。

正在迷迷糊糊中睡得正酣的亞丹三人猛然被野象們發(fā)出的噪音驚醒了，他們忙點著火把，提槍沖進了橡膠園。警覺的野象們聽見人的腳步聲，馬上轉(zhuǎn)身循聲迎了上去。很快，人與野象對峙在相距幾十米遠的地方。

野象們撩起長長的利牙，充滿敵意的眼睛死死盯著在月光下人們手中錚亮的獵槍。亞丹此時仍不愿貿(mào)然傷害野象，他吩咐兩個年輕人只能對天鳴槍，并急中生智地燃起篝火，期望槍聲與火光的雙重威力把野象們嚇走。孰料這一切不但沒能嚇跑野象，反而更激起了它們的復(fù)仇野性。

三頭公象并排朝亞丹等人沖過來，亞丹知道此時他們手中的三桿獵槍無論如何也是對付不了這三個家伙的，慌忙喊聲“快跑”！三個人立刻朝村頭小河的方向拼命而逃，而野象們則在后面窮追不舍。當三個人跑到河邊時，野象們已是越追越近，甚至連它們發(fā)出的粗重喘息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情急之下，三個人只得跳入冰涼的河水里，拼命向前游走。這時，村口方向傳來了嘈雜的吆喝聲，原來亞丹等人的槍聲已將村民們驚醒，人們提著獵槍、火銃、弓箭等各種武器，吶喊著向野象們追去。

三頭野象本來不想放過亞丹等人，但是見到身后有很多人喊叫著撲上來，情知在這種情況下寡不敵眾，便放棄了對亞丹等三個人的攻擊，掉頭向森林方向逃逸，并很快消失在茫茫黑暗里。

震撼心靈的真相

精疲力竭的亞丹等三人被人們救上岸后，大家才獲悉了事情的原委。人群中一些脾氣暴躁的小伙子憤怒地要求鏟除這些野獸。亞丹左思右想，考慮到今后若要使橡膠園平安無事，必須徹底將野象一家驅(qū)趕到別的地方，實在不行的話，就報請上級有關(guān)部門，把這些野象作為害獸統(tǒng)統(tǒng)加以消滅。

打定主意后，天一放亮亞丹就立即組織起50多人的狩獵隊，進入森林里尋找和驅(qū)逐野象。人們拿著新式獵槍和錚亮的獵刀，認為這次一定能夠徹底戰(zhàn)敗那些桀驁不馴屢屢搗亂的龐大家伙。

亞丹率領(lǐng)隊伍足足尋覓了半天，在漸近中午時分，人們聽見密林中傳來了一聲低沉而又痛苦的吼叫聲，而且似乎就是野象發(fā)出來的。亞丹很不解，難道這些野象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嗎，要不為什么會發(fā)出這種聲音？亞丹指揮眾人呈扇面形向聲音方向包抄過去。突然，一個新的情況發(fā)生了，只見三頭野象從密林中竄出來，猶如三堵墻一般擋住了人們的去路。而且面對人們手中的武器毫無懼色，瞪大眼睛甩起鼻子做出要拼命的架勢。

亞丹一眼認出，這三個可惡的家伙正是昨天夜里襲擊過他們的三頭公象，也是兩次踐踏破壞橡膠種植園的罪魁禍首。氣憤不已的人們紛紛將所有火器對準了這三頭野象，只等著亞丹一聲令下，便將它們?nèi)可錃?。亞丹此時心情仍舊矛盾重重，盡管這些野象已成為村里人的冤家對頭，他仍無法痛下決心去奪取它們無辜的性命。令亞丹仍然弄不明白的是，此時野性十足的公象們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并且各自拉開一段距離，牢牢封住人們前進的道路?？礃幼用鎸资畻U獵槍組成的強大火力，三頭野象仍然沒有任何退縮或想逃跑的跡象。

人們和野象就這樣緊張地對峙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有幾個耐不住性子的青年人試圖借樹叢掩護從側(cè)翼偷偷繞過去，形成對野象的前后夾擊之勢。

亞丹向他們揮手示意不要輕舉妄動，但幾個青年人誤解了亞丹的意思，以為是要求他們快速繞到野象背后。不料此舉到底被機警的野象發(fā)覺了，它們竟然放棄同正面的人們對峙，不顧一切地怒吼著朝那幾個青年人撲去！

事情發(fā)生得是那么迅速，眼看幾個青年人要發(fā)生致命的危險，亞丹知道再也不能遲疑了，不得不果斷地命令道：“瞄準它們，立即開火！”頓時，數(shù)十條獵槍噴射出的子彈如驟雨般射向野象。盡管如此，狂怒的野象攻勢未減，依舊撲上去把其中兩個青年人活活踏成了肉泥。

聽到兩個青年人遇難時凄慘的叫聲，不禁激起了人們的滿腔怒火：“打死這些可惡的野獸，絕不能讓它們活著留在世上！”在密集的彈雨里，三頭野象終于先后轟然倒地，但它們的生命力似乎極其頑強，即使摔倒了又掙扎著站起，沒走上幾步卻又中彈倒下。鮮血汩汩地從它們身上無數(shù)個被鉛彈擊中的傷口處往外淌著，在頹然掙扎了一陣子后，再也不能動彈了。

亞丹率人小心翼翼地趕過去，他握槍的手微微顫抖不止，因為他看到一個奇怪的情況，三頭公象的眼里居然都噙滿了淚水，無限哀怨地瞪著人們，像是在祈求什么事情，而后漸漸停止了呼吸。

正當眾人為這一幕感到驚詫時，密林中再次傳來大象的吼叫聲。亞丹握緊槍，指揮著人們繞過死去的三頭公象，很快，又一幕觸目驚心的情景展現(xiàn)在面前：在一棵大樹后的草叢里，只見一頭母象剛剛分娩產(chǎn)下小象，產(chǎn)后身子極端虛弱的母象跪坐在地上，緊緊地貼著小象，母象同樣用飽含著淚水的雙眼在控訴著人類的自私和罪惡。

亞丹終于明白過來，由于這頭快要分娩的母象行動不便，使得野象一家無法向遠處作長途遷徙。為了給母象順利分娩贏得時間和創(chuàng)造安靜的環(huán)境，阻止人們向密林深處砍伐，三頭公象只好冒險沖進橡膠園大肆破壞。而就在剛才，正是母象分娩時發(fā)出的痛苦呻吟聲暴露了野象一家的臨時棲息地，三頭公象才不惜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拼死護衛(wèi)母象和它即將產(chǎn)下的幼崽。

亞丹流著愧疚的淚，在埋葬了三頭公象后帶領(lǐng)眾人靜靜離開了，而母象發(fā)出的悲切低吼聲仍久久地在森林里回蕩，震顫著人們的心靈……

編輯/征 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