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奧米·哈夫曼 何琪
剛開始養(yǎng)花時,我在窗臺上湊了幾個杯子,歪歪扭扭地種了些多肉植物。雖然我對它們一直照顧不周,但這些植物特別爭氣,只需要偶爾澆點水,就長得很好。我當時23歲,對日常生活不甚在意,總會忘記洗床單、吃藥和喝水。
那時我住在芝加哥,要打幾份零工才能交上房租,跟家人也有些疏遠。我畢業(yè)時,大衰退的陰影還未散去,想找一份富有創(chuàng)造性且能實現(xiàn)個人價值的工作似乎不太現(xiàn)實。我的父母也無法接受我這種生活狀態(tài),他們是虔誠的基督徒、藍領工人,每天三點一線往返于教堂、工作地和家之間。我不想和他們一樣,不管怎樣,只要我的生活別和他們一樣就行。
那些侍弄花草的清晨成了我生活中最精致的時光。我會給葉面噴水、修剪枝丫、澆水,還跟新長出來的葉子說話鼓勵它們。我有一盆很大的石蓮,不時會開出鐘型的花朵,我常常向人吹噓,就好像這些枝葉和花瓣是從我自己身上長出來的一樣。一天早上,我發(fā)現(xiàn)石蓮的花盆里有一片斷了的葉子。這葉子看起來相當健康飽滿,從斷裂的地方還伸出了兩根須子,是根!這片葉子都沒有插在土里,也不怎么能見到太陽,但它居然活了下來。于是,我把它移到一個小盆里,擺在母株旁邊,全天都能受到陽光的撫慰。
這次植物繁殖可能是無心插柳,但我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門道。要先從健康的植株上分離出合適的枝葉,再根據(jù)品種的不同,決定是否需要水或者空氣讓枝葉生根,這可能需要幾天甚至是一個月。一旦長出了根,就可將之移植到土壤中,且其接下來成活的概率就很大了。
我也知道,我照顧這些花草比照顧自己還要上心。我沒有太多精力,只能盡量多去看看它們,就當是自己應得的一種待遇,比起真正的治療,這種療愈方式才是我能負擔得起的。
我繼續(xù)試著繁育各種花草。我將剪下的石柑子藤盤在有水的杯子里,把仙人鏡的莖節(jié)插在撒了土的小碟子里。奶奶給的銀盤子都被我用上了。我還期待枝條生根后可以將其移到湯碗和果醬瓶里。這些嘗試就像是自己種菜一樣,失敗的居多。如果真的成功了,我會送給朋友。贈送別人自己繁育的花草,就像是在告訴他們:我信任你,因為你很溫柔體貼;我欣賞你的生活方式,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這是親昵的表現(xiàn)。
如果照顧花草證明我很關注其他生物的需求,繁育植物則教會我這種責任的持續(xù)性。如果你照顧了一樣東西很長時間,你就會明白它的特殊需求,甚至能估算出這些需求出現(xiàn)的時間,比如哪個月需要給蔓綠絨施肥,就像我們知道需要在什么時候聯(lián)系一下某些朋友。繁育花草更勝一籌,它會告訴你不能滿足于生存,要試著在其他地方發(fā)芽、發(fā)光。
2017年春天,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于是從芝加哥搬到了布魯克林。我最好的朋友送給了我一盆龜背竹,足有一米多高一米多寬。我把這盆龜背竹擺在新公寓的一個凳子上,坐在沙發(fā)上就能碰到它的葉子,但那里的光照并不是很充足。
剛到紐約的那幾個月并不容易。我對新工作不是很感興趣。新找的男朋友無時無刻不在沖我發(fā)脾氣,不論是在酒吧、車上,還是我家門前的馬路上。我每天只靠麥片和酸奶度日。就在那段時間,龜背竹漂亮的大葉子開始變黃脫落了。我心懷愧疚地扔掉了那些葉子。坐在沙發(fā)上,我注意到龜背竹的葉子已經(jīng)伸不過來了,簡直心都碎了。我對龜背竹和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一位同樣愛好花草的朋友建議我好好照料剩下的健康葉子,讓它能更好地適應現(xiàn)在的生長環(huán)境。很快龜背竹就不再掉葉子,并恢復了往日的風采,像是要從花盆里爬出來一樣。
這個春天,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里,花在這些花草上的時間也多了很多。蟄伏了一個冬天,它們開始艱難地生長,向窗戶探去。大部分人都只關注向好的方面——比如新發(fā)的葉子和含苞待放的花蕾,而重新開始似乎正與之相反,不夠光鮮亮麗也不討喜。重新開始意味接受失敗,而且重來并不一定就能有好的結(jié)果。你需要做的是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并承認也許你的本事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編譯自美國《紐約時報》]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