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瑤
我從小生活在位于銅川305線旁山腳下的姥姥家,直到參加工作才離開。全村有二百多戶人家,要問我姥姥家什么最難忘,那我肯定會說,除了姥姥做的飯菜和那滿園的蔬果,就是那口水井,那口養(yǎng)活了全村人的水井。聽姥爺說這口井是他30歲的時候打的,至今已經(jīng)有46年的時間了。
姥爺說當(dāng)年村子沒有水,吃水要到3里地外的旁村去挑,有時候人家不在,鎖了門就沒有水吃了,只能吃河水。有了母親后,家里人口多,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姥爺便開始查資料、看地形,最后發(fā)現(xiàn)在后山腳下的石縫里一年四季都流著一股水。他嘗了一下,這股水有淡淡的甜味,便找專家查看地形和資料。當(dāng)專家告訴他,這山腳下應(yīng)該是有地下水的,并且是難得的山泉水時,他高興壞了,于是找來村子里的壯年,開始在我們家院子靠近山腳的地方打井。5米、8米、10米、15米了,怎么還沒水?干活的人開始有些動搖了,可是姥爺說:“我們要相信專家,我們這肯定是有水的,大家再加把勁吧,我保證就快見到水了?!钡?2米的時候,在井底下的人發(fā)現(xiàn)土開始有些潮濕了。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頓時都干勁十足。果然,越往下,土越濕,再往下,就直接變成泥土了,大家都知道,這是快見到水了,“繼續(xù)往下打”是當(dāng)時所有在場的人異口同聲說的,大家見到了希望,就有了更大的精神頭。在見到泥土后20分鐘,地下傳來消息:見到水了。就這樣,我們家打出了全村的唯一一口水井。后來其他人家也打了水井,只不過水是斷斷續(xù)續(xù)的,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沒有水,只有我們家的這口水井,一年四季從未斷過。出水的第一時間,姥爺就請專業(yè)的水質(zhì)檢測人員對水進行了檢驗,檢驗的結(jié)果是標(biāo)準(zhǔn)的山泉,完全符合食用標(biāo)準(zhǔn)。
我們家的水井深23米,水深6米,由一個鐵轆轤、一條20米的鋼絲繩和一個掛鉤組成,井沿邊寬30厘米、有一個8分高水泥臺子,井口是一個直徑80厘米的圓形,蓋了一個直徑1米的蓋子。每次打水的時候,揭開井蓋,把水桶掛到鋼絲繩下的掛鉤上,放到井口里,抓著轆轤手把,逆時針轉(zhuǎn)動,感覺水桶下沉幾下,手上的轆轤有些分量了,再順時針轉(zhuǎn)動,把水桶絞上來,只是上來的時候要用點力量,沒有下放桶時那么輕松。
我們家的水井以前是連著廚房的。燒火坐的小板凳背對著水井,后來因為我有一次拿著個臉盆,趴在水井邊,俯下身子推水井蓋被姥姥看見了,便叫人在廚房和水井之間砌了一堵墻,給水井房安了一個門。村里的人隔三差五地到我家來挑水,有的人家是力氣大點的男士來,每次挑兩桶水,挑三四個來回,就夠全家吃三天左右的;有的是力氣稍小點的女士來,每次挑兩個半桶水,就夠用一天的,要天天來;有的派個孩子來,拿個10升的水壺,這時候,姥姥都是從自家的水缸里給他灌滿一壺水,回家也夠做一頓飯,燒一壺水的。
我記得有一年,有人提議每擔(dān)水給5毛錢,可以用作維修水井和更換鋼絲繩的費用,可是姥爺和姥姥拒絕了。那時我不懂,有人給錢是好事,為什么要拒絕呢?姥姥說:“這口井是村里人幫著打的,全村的人都是喝這口井里的水過來的,水井的鋼絲繩該換了,不用咱們說,村里就派人拿來了。這不是咱家自己的井,是全村人的井,怎么可以收錢呢。”那一刻我才明白,它不單是一口水井,更像是一顆紐扣,系住了大家之間的感情,加深了彼此之間的情誼,同住一個村,同喝一井水,不可分離。
近幾年,村里通了自來水,來家里挑水的人也少了,都是一些上了年紀(jì)的人,喝不慣自來水,便每天用水壺裝回去點燒水喝。姥爺和姥姥的年齡也大了,已經(jīng)絞不動轆轤了,于是我們在井底安了個水泵,把水引上來,直接通到了廚房,這樣方便了他們,也方便了那些來接水的人。
姥姥說姥爺年齡大了,這口井倒是成了陪伴他的伙伴,每天都要到井房里轉(zhuǎn)悠一圈。到了下午,村里差不多年紀(jì)的老人都聚到我們家,姥姥用井水泡一壺茶,端幾把藤椅,大伙坐在水井房前,說得最多的就是共產(chǎn)黨如何的好、現(xiàn)如今社會發(fā)展如何好,或者聊聊以前的故事和經(jīng)歷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