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程
那天,我去另一座城市探望朋友。上了火車后,車上沒有空位,我只好站著。
下一個小站,上來了一位乘客,四十歲左右,一臉汗水,衣服上沾滿了灰漿,一看就是在工地上干活的民工。乘務員皺了皺眉頭,旁邊一位打扮入時的女士更是用手輕捂了嘴鼻,向車廂尾部挪了好幾步。我不由得注意起這位民工來。
車門關上后,民工并沒有往車廂里擠,而是站在車門臺階上。這時乘務員發(fā)話了:“請站到車廂里面來,要不開門時會被夾到的?!泵窆ぶt卑地笑了笑,說:“沒關系,我很快就下車了?!?/p>
車到了下一個站臺,車門一打開,民工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這個站臺下了幾名乘客,又上來了幾名乘客,讓我驚奇的是,快關車門時民工又跳上了車,原來他下車只是為了避讓上下車的乘客。車門關上后,他照舊站在車門臺階上,與其他乘客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接下來的站臺,民工依然重復著前面的步驟。
隨著不斷有乘客下車,我終于在一個站臺坐到座位上。這時車上已有幾個空位,奇怪的是,民工卻絲毫沒有找空位坐下的意思,一直站在車門臺階上。
乘務員對他喊道:“請坐到座位上,站在門口如果被車門夾到我們可負責不起呀!”民工還是謙卑地笑,說:“沒關系的,我就快下車了……”可是又過了十來個站,車上的空位越來越多,他還是沒有下車,也沒有找空位坐下。
我坐在車門后方靠窗的位置,見狀禁不住伸過頭去和他小聲攀談起來。他說自己是建筑工,每半月坐四個小時火車與遠在160公里外打工的妻子團聚一次,今天因為特別趕工,他收了工來不及洗澡換衣服就匆匆忙忙趕車去妻子所在的城市。
“那也犯不著一直站在車門口??!”我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們建筑工什么苦沒吃過,這樣站在車廂里,比起干活時的日曬雨淋來簡直是一種享受呢?!彼种t卑地笑了笑,壓低聲音說,“你看我這一身臟的,靠近別人會讓人不舒服呢……”
我心頭一熱,原來,他始終站在車門口,頻繁地下車又上車,僅僅是為了讓別人有一份好感覺!
我對他肅然起敬起來。我一直銘記著他謙卑的笑,那笑仿佛是一股暖流,流到哪里,哪里就有春天!
名師點評
一個民工在火車上怕弄臟別人,寧愿一路站著,也不去坐座位,這篇文章讀完讓人心里很不是滋味。這個民工身上散發(fā)出的品格固然讓人溫暖,但“不想”坐是一種“無奈”,“不敢”坐才是問題的根源。如果我們看到民工在身邊時,投去贊許的目光,都“禮讓三分”,都熱情“招呼”,他們還會“不想”和“不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