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珉

父親于2000年駕鶴西去，雖離開我們許多年，但不盡的思念卻隨著歲月流逝與日俱增。我對他的情愫日漸深沉，以至于怕寫不好而不敢落筆。

從記事起，我便知道父親是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他開著一輛軍綠色的警用三輪摩托車，每次上學我就坐在后排，他抱我上去都會說：“別只顧著玩，萬一路面顛簸容易跌下去?！庇谑?，我總是小心謹慎，生怕一不留神，真如他所言。他很少打我，如果做錯事，他會發(fā)火，極少動手。他總是循循善誘以理服人，至今我也堅守這樣的做法。

有人說，父愛如山。深沉，在于他隱沒自我情感，伴隨時光沉淀為高山。孩提的我，沒有領(lǐng)悟含義。直到年歲漸長，隨著父親的警用三輪摩托車變成了警用吉普車，我才開始懷念那段坐在摩托車后座上的歲月，才回憶起一些模糊零碎的畫面：若干次在路上偶遇下雨，父親就停車把我抱到懷中，用他那件厚重的警服外套為我遮風擋雨……

父親生前以事業(yè)為重，但居功不傲，任職期間，曾多次立一等功。他長期徹夜偵查辦案，早出晚歸加班加點，屬于過勞損的典型。當醫(yī)生宣布他罹患胃癌時，我和母親無法接受，更可怕的是病情已惡化到無法做手術(shù)。診斷書上明晃晃的“胃癌晚期”四個大字，讓家人都失魂落魄，體格高大而魁梧的父親，怎會患上癌癥？一紙診斷書給年僅38歲的父親一記重擊?！捌D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边@是父親拿到胃鏡病理檢驗結(jié)果時，對我這個寶貝兒子說的話。生活給父親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胃低分化腺癌晚期，這種晚期胃癌在臨床醫(yī)學上的二年成活率只有15%。

然而，半胃切除手術(shù)后的兩個月，他還堅持到單位處理案件。“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這首劉禹錫的詩句，表達了詩人強烈的樂觀精神。對于在廈門市公安局經(jīng)濟犯罪偵查支隊任職的父親而言，這是他最喜歡吟誦的一首詩，既戳中病床前所有人的淚點，同時也是他與癌癥斗爭中深刻的領(lǐng)悟。最終，病魔還是無情地奪走了父親不到40歲的生命。彼時，病情加重，我和母親一直守在他的床頭，當他顫巍巍地當著親戚們的面，握著我的手含汩說：“爸爸沒辦法照顧你長大了，你要好好聽媽媽的話，不要讓媽媽生氣！”這是父親最后一次，也是性一一次深情地對我說的話。

仿佛冥冥之中的宿命，父親和我一樣，在他兒時就失去了自己的父親。父親是憑借自己的能力，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上領(lǐng)導(dǎo)崗位，成為經(jīng)偵支隊“領(lǐng)頭羊”的。父親離開后，沒有留下多少財產(chǎn)給我們母子，但他那居功不傲的秉性，兢兢業(yè)業(yè)的精神，事業(yè)為重的情懷，就是留給我的最好財富。

又是一年清明雨紛飛，我一直感覺父親沒有遠去，他那忙碌的身影、殷切的教誨，始終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他那雙充滿慈愛的眼睛，似乎一直注視著我，愿他能聽到我的深沉追思。

（責編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