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
都說婆媳關系最難相處,可是,我的婆母卻以她的智慧和善良,與每一位兒媳都能和睦相處,親如母女。
婆母離世已經10年了,可我對她至今難忘。
婆母出生在湖北省谷城縣的一個小山村里,與我公爹生育了4個兒子。
婆母36歲那年,我公爹因患肺結核去世,四個兒子中最大的12歲,最小的剛剛3歲。她在墳上大哭一場后,開始咬牙撐起一個家。
之后數(shù)年,雖有老奶奶伯伯姑姑叔叔們的幫襯,但畢竟是自己的日子,那數(shù)不清的苦與難,只有婆母自己知道。
可貴的是,苦難沒有讓婆母消沉和對生活屈服,反而使她越來越樂觀和豁達。
孩子們在她的撫養(yǎng)下一天天茁壯成長,四個兒子中,除了老大為幫助家里干活,提前退學進了工廠,其余三個都上了大學,全部走出大山,到了大城市。
婆母36歲時就開始守寡,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四個孩子,然后又一個接一個地去兒子家里照看孫子
最難的日子過去了,婆母又開始幫兒子照顧起了孩子。
俗話說,天底下婆媳關系最難相處。可是,我的婆母卻以她的智慧和善良,與每一位兒媳和睦相處,親如母女。
大哥在縣城一家工廠上班,大嫂文化不高,在鎮(zhèn)上的油漆廠做工。大嫂生孩子時,婆母剛剛50歲,身體還好,一邊照顧孩子,一邊收拾菜園子,種菜賣菜貼補家用。
大哥大嫂收入不高,家里的開支卻不少,經常因為生計發(fā)生口角。每每這時,婆母便裝聾作啞,帶著她的寶貝孫子悄悄走開。
我和先生在鄭州工作,自然把家也安在了鄭州。我懷孕時,大哥的孩子已經5歲了。
懷孕后,我每天傻吃憨喝,體重增加了不少,由于腰部力量不能支撐越來越大的肚子,快生的時候我患了腰椎間盤突出,腰疼得根本彎不下去,每天晚上洗腳只能用兩只腳互相搓一下。
婆母到來后,屋里屋外打掃衛(wèi)生洗衣做飯自不必說,晚上還幫我打水洗腳。從小到大,只有我爸媽給我打過水洗過腳,現(xiàn)在讓婆母一個和我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來做這件事,我真的有些難為情。婆母卻不由分說,把我的腳按在盆子里,一邊幫我輕輕按摩腳底,一邊說:“快坐好,別動了,我這輩子也沒個閨女,你們這些媳婦啊就是我的閨女……”那一瞬間,我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
我生孩子后,婆母更是忙個不停,每天照顧孩子、做家務,還換著花樣給我做吃的,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產假結束,我去上班,把家和孩子都交給了婆母。日復一日,她買菜做飯洗衣服照顧孩子,從沒有過怨言。
時光飛逝,轉眼間,我兒子7歲,該上學了,老三家媳婦也該生了。婆母悄悄收拾衣物,算著時間,要我們送她去三兒子家——她要接受新任務了。
老三家生了個孫女,婆母喜歡得不得了,說自己沒生個女兒,前兩個兒子又都生了孫子,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個孫女,得使勁寵著。
孫女長到3歲,老四又給她添了個孫子。當時,老三媳婦要到外地工作,婆母就把孫女帶到了老四家,兩個一起照看。
老三媳婦去外地工作,一走十多年,只在逢年過節(jié)休假才回去看看。她女兒就一直跟著奶奶在老四家,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中學。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孫子輩的娃娃們也一天天長大。
兒子高三,需要在上海的學校附近租個房子,71歲的婆母背起行囊又出發(fā)
我兒子考上了上海行知中學,到上海讀書了。高三那年,班主任跟我們建議,讓我們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讓孩子在家里住,晚上可以多點時間復習。
當時,我和愛人都走不開,很是著急。這時,已經71歲的婆母又站了出來。我們擔心她年紀大了,又聽不懂上海話,去了會不適應。可兒子一聽奶奶要去,高興得恨不能跳起來:“就讓奶奶來,我可以照顧奶奶?!?/p>
就這樣,婆母背起行囊又出發(fā)了。
祖孫兩個在兒子學校隔壁一個兩居室的出租屋里,開始了高考前夕的奮戰(zhàn)。我和愛人每個月輪流去上海一次,看望他們。
我發(fā)現(xiàn),婆母和周圍的鄰居都成了朋友。孩子上學以后,她就和院子里的幾位老人做做操、聊聊天,繞著學校散散步,悠然自得。
兒子順利考上了中國地質大學,到北京去了,婆母又回到襄陽四弟家——那兩個孫子孫女也是她的牽掛。
眼看著孫子們一個個長大,本該安享晚年的婆母卻生了重病——賁門癌晚期。
那段時間,我們眼看著她在醫(yī)院里一天天消瘦,一次次昏迷,一次次搶救,卻無能為力。都說癌癥病人到了晚期會疼痛難忍,可我那勇敢的婆母,始終沒喊過疼。
臨終的日子還是來了,她陷入昏迷狀態(tài),說了一大堆話,都是兒孫們的事情,唯獨沒有她自己。
如今,十年過去,她帶大的孫子孫女都考上了名牌大學,大孫子現(xiàn)在已經是高級工程師,二孫子在美國讀到了博士,三孫女在美國碩士畢業(yè),還在紐約一家電視臺做了主持人,最小的孫子也考上了大學。我想,婆母知道這些,在九泉之下,一定會開心、安心。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