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 史童
隔斷房
周末,住在城鄉(xiāng)接合部南圣堂村的同學(xué)陳學(xué)軍一個電話,把唐唐召到了村里。
這個學(xué)期,唐唐班里來了幾個插班生,他們都是外來務(wù)工人員的子女,原來在一家專門招收外來務(wù)工人員子弟的私立學(xué)校讀書,因為辦校的老板卷款潛逃了,學(xué)校辦不下去,只好倒閉。沒書讀的學(xué)生和家長鬧到教育局,最后教育局把這些學(xué)生分配到各個公立學(xué)校去。
分到唐唐班的是覃志剛、陳學(xué)軍、曾維浩,他們的家人都是在附近工業(yè)園的皮具廠打工。而且,他們都是租住在南圣堂村這個城鄉(xiāng)接合部的握手樓里。
傍晚,村里的租客陸續(xù)下班,村內(nèi)外大街小巷一派喧鬧。小攤小檔魚龍混雜、鋪滿整條南圣堂村商業(yè)街;小食攤檔油煙四起,滿身泥土的民工結(jié)伴飄來蕩去,流浪漢懶洋洋席地而睡,還有老外啃著羊肉串來湊熱鬧。
在一幢握手樓門口,陳學(xué)軍見到唐唐,忙一把將他拉到身邊,指著室內(nèi)一個婦人說:
“唐唐,要出大事了,她要找你!”
那頭發(fā)花白的婦人舉起了兩只干癟皺皮的手,在空中畫符似的亂搖了一會:
“哥仔,我怕極了!我當(dāng)家的在鞋廠里做工。一天不做,一天不活,實在擔(dān)不起風(fēng)險!萬一鬧出事來,我們一家都活不成哩!哥仔,我委實怕極了!哥仔,你幫我想想法子!”
前些時候,唐唐曾協(xié)助司徒隊長破了附近工業(yè)園皮具廠惡性競爭的殺人案,還了他們的同學(xué)曾維浩的哥哥曾維新清白(詳見《少男少女》雜志2014年12期《懸崖下的鬼影》),所以,“小偵探唐唐同學(xué)”成了南圣堂村的小名人。
據(jù)學(xué)軍介紹,這婦人姓梁,年紀(jì)在五十來歲,開口便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話。那些話有幾句說了再說,有幾句無頭無尾,如果不留神聽,竟會莫名其妙。
“梁伯母,你定一定神?,F(xiàn)在你聽著,我來代替你說一說……你家住在南圣堂七號,原本是三層的樓房,你包租下了原來的一、二樓,因為樓層比較高,你又在一樓和二樓用木板間隔多了一層,這樣,一樓、二樓便間隔成了四層,除地下一層你自己住以外,另外三層有兩間隔斷房(所謂的隔斷房一般指的是在住房屋內(nèi),在原有的家居格局上利用木板或者石膏板重新分割出很多小房間,以達(dá)到更多的居住房間。通常都是用來出租給城市里打工的外來人群居住。出租房內(nèi)隔斷間一般空間比較狹小,隔音差,出租的價格相對比較低廉)。這些隔斷房你都轉(zhuǎn)租出去了,而二樓上新租給姓歐一個房客。你說這個人非常奇怪,因而有些怕他。是不是?”
那婦人兩手還是自己控制不住,又忽上忽下地活動起來:
“何止‘有些呢?我委實怕極了!你知道,我當(dāng)家的是打工的,早出夜歸,家里的事完全不問。我又是個女流,對于這些事,我害怕極了!哥仔,前些時候捉了幾個租住村里房子的綁匪,連累了二房東吃官司!哥仔,我實在怕吃官司?。〉@個房客若不是綁匪,一定是個殺人犯!我真是沒法可想!請求哥仔你給我想一個法子。不過我是個窮人,出不起錢。哥仔,我求求你學(xué)雷鋒做一回好事罷!”
唐唐等她說完了,又讓她定了定神,才緩緩答道:“這件事情容易辦啊,你既然疑心這個租客是個疑犯,恐怕連累你,就叫他搬走好了。”
婦人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這個法子我也想得出??墒撬徇M(jìn)來還不過十天。他已先付了一個月的租金—那是一千元。我若叫他搬出去,不但要把錢還他,照規(guī)矩還得賠償他一個月的租金。這樣一出一進(jìn),就得破費(fèi)兩千元。這筆錢我又從哪里來?”
“那么,你可以去報警,叫警察來抓人,就不必你破費(fèi)了?!?/p>
“這個也不行。我雖然疑心他,畢竟還不曾親眼見他殺人。平白無故去驚動派出所那些人,我又哪里有這個膽子?那不是一樣得花錢嗎?哥仔,我知道你本事大,皮具廠老板殺人的案子都能破,這件事只有請你做個好事,想一個兩全的方法才行?!?/p>
唐唐皺了皺眉說:“既然如此,你說說看,這個人究竟怎樣奇怪?”
那婦人又浪費(fèi)了不少口水,說了一大堆空話,方才言歸正傳說到本題。
“這個人是北方口音,自稱是做老師的。但我看他的模樣委實不像老師。他每天總要睡到十二點鐘起來,一出去后,又得到半夜才回。你想當(dāng)老師教書,怎么會教到半夜時分?”
“這也不足為奇,現(xiàn)在很多學(xué)校都要上晚自習(xí)?!?/p>
“不是,不是。我家頂樓的毛哥仔,也是當(dāng)老師的。他也有上班到夜深的時候,但每晚最遲十點鐘就回家。而我這個怪租客,卻不過十二點不回來。并且毛哥仔以為他是同道,曾和他談過幾次,問起他在哪教書,他卻支吾著答不出來。我又從間隔板的板縫中窺看他房中的情形,他桌子上只有幾本舊書,絕沒有一本學(xué)校里的書。這就可見他不是做老師的?!?/p>
唐唐點頭道:“那么他也許是假托做老師的。還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姓梁的婦人得到了這句同意的話,似乎加增了些希望,精神越發(fā)振作了,口沫的噴發(fā)也增加了密點和擴(kuò)展了幅度。
她答道:“多著呢!他出外時從來不和人招呼。他搬進(jìn)來的第三天,我看見他出門,好意地問他一聲往哪里去。他卻向我翻了一個白眼,絕不理會。以后他總是閉口無言地出去,從來不和人交談。
“這還不算。他出進(jìn)時總挾著一個長方形的手包。有一次被樓上的一個孩子在那包上摸了一下,他竟大發(fā)脾氣,兇狠狠地向孩子咒罵。仿佛他這東西是觸摸不得的!哥仔,你想可怪不可怪?”
“各人的脾氣不同,你又何必大驚小怪?”
“唔,哥仔,這還不算怪嗎?好,三天以前,他半夜后回家,手里拿著一個超市的食品袋。我偷偷從窗外瞅了一下,哇!全是一百元一張的錢哦,滿滿一食品袋,少說也有五、六萬吧?哥仔,你想像他這樣的人,哪里來這許多錢?”
唐唐聽到這里,似乎已引起了幾分注意。他思考了一會,才緩緩發(fā)問:“此外還有別的可疑處嗎?”
失而復(fù)得的利刀
“還有,還有!前天夜里,他忽然把房間板壁上的縫隙和孔洞完全用黑膠布貼上,分明防什么人暗中窺探。哥仔,你想他若不干犯法虧心的事,為什么要這樣子呢?更奇怪了!昨天下午,我們的公共廚房不見了一把切肉的小尖刀,對了,我們這些隔斷房,用的都是公共廚房。我們四處搜尋都找不到。在做晚飯的時候,我又在廚房里搜尋了好一會,仍舊不知去向。那時候這怪人已經(jīng)出去了。住在三樓上的王嫂說,在中午十二點半,這人出門以前,刀還在桌子上見過;并且這人臨出門時,似乎曾向廚房中溜過一趟。因此我們料想那刀是他偷出去的。這原是我們當(dāng)時的猜想。到了今天早晨,這事竟證實了。那把尖刀忽而又重新在廚房中出現(xiàn)了!”
唐唐問道:“你既說他偷刀,他事后怎么又還回來?”
婦人答道:“他不是要偷,只要借用罷了!我料想他借了我家的刀,一定出去干殺人行兇的勾當(dāng)。他萬一被警察們捉住了,兇器卻是我家的東西。那豈不危險?”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借用的?”
“有憑證的。這把刀我用了好久,因為家中沒有磨磚,用得已很鈍了?,F(xiàn)在卻磨得非常鋒利,正好做殺人的兇器。我不知道這把刀,他昨天是不是已經(jīng)闖過禍。我正是怕得很呢!”
那婦人說到這幾句話,語聲有些顫抖,臉色也灰白無血,那兩只干癟的手舞動時也欠自然,可見她心中委實恐懼至極。
唐唐安慰道:“梁伯母,你不用害怕。我已經(jīng)明白了。你這個二樓的房客,確實有些怪異之處。不過你也不必這樣子自尋煩惱。因為你若抱著成見,自然處處覺得可疑,結(jié)果也許會因為誤會而自討苦吃。假使他再有更可疑的動作,你趕快去報警或者叫學(xué)軍報告我,我一定給你想法?!?/p>
“哥仔,你現(xiàn)在還不能想法子嗎?還不能夠叫他搬出去嗎?”
“當(dāng)然還不能夠。不過我可以給你暗中偵查,查明了他的行徑再說。”
一旁的陳學(xué)軍問道:“你認(rèn)為這個問題有值得注意的價值嗎?”
唐唐說:“我覺得這里面確有幾點使人費(fèi)解。第一,他為什么要冒充老師?第二,他既租住人家的隔斷房,經(jīng)濟(jì)能力也就可想而知,哪里來這許多錢?第三,最奇怪的一點,就是他借刀的問題。他真要干行兇的事嗎?他既然有錢,為什么不自己買一把?若說他不是偷用,那刀也遺失得奇怪,并且怎么又給磨過一磨?”
“我也這樣想。要么我們?nèi)タ匆幌?,看能不能遇上那個怪人?!?/p>
那婦人低聲對唐唐說:“這個怪人還沒有起身哩。哥仔,你可要見見他?”
唐唐忙搖手道:“不必,你不要驚動他。我要見他,也只能暗中窺視?,F(xiàn)在我先要瞧瞧那把尖刀。今天你們用過嗎?”
“用過的。這把刀雖是我的東西,卻差不多是公共的。除了這一個怪客以外,我們?nèi)胰私裉於荚眠^?!?/p>
唐唐一聽這話,先前的推想已經(jīng)不成立了。因為這刀平時既是公開共用的東西,別的房客勢必沒有私下偷用的必要。
唐唐又問道:“你們有沒有在刀上仔細(xì)瞧瞧?有沒有可疑的跡象?”
婦人忽然反問唐唐道:“哥仔,你可是說刀上有血跡嗎?我們瞧過的,這倒沒有。你現(xiàn)在可以到里面,我拿給你瞧瞧?!?/p>
唐唐跟著婦人走進(jìn)那幢小炮樓似的握手樓,樓下,除了姓梁的婦人住的一個小房子外,就是一個公用小廚房。
那婦人從桌子上取起一把尖刀來給唐唐瞧。那刀是木柄的,約莫連柄七寸長,鋒口已磨蝕了一半,此刻卻磨得非常銳利。但論刀的價值,賣到舊貨堆上去,頂多十來塊錢。說偷刀的問題,實在太滑稽。
唐唐低聲問道:“你想可會有別的人借用這刀?”
婦人搖頭道:“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平日大家都用這刀,用過后總放在這只桌子上。昨天下午明明不見了,直到我回房睡時,這桌子上還是空的。今天我一清早起來,這刀忽然又在桌子上變出來了!晚上別的人都是早睡的,只有他在半夜時方才回來。并且這里還有一個泥鞋的足印,剛才竟忘了沒有告訴你們?!彼f著便把手指在水泥地上。
唐唐低頭一瞧,果真有一個模糊的足印,似已被人踐踏過了。
那婦人又說:“昨夜里下過雨的。分明他回來后直接走到廚房里來,把這把刀還回來放在桌上。哥仔,這一定是沒錯的—”
棋牌室
婦人正說到這里,忽頓住了不說,眼睛中也陡然露出駭光。唐唐也聽得樓梯上有腳步聲音,好似有一個人在那里緩緩地走下來。那婦人忙向唐唐做個手勢,仿佛告訴唐唐道:
“他在下來哩!”
唐唐和學(xué)軍把身子一閃,躲在廚房的門后,微微探著頭。一會,那人的腳步聲音已走下了樓梯,向前門走去。
唐唐在一瞥之間,瞧見那姓歐的房客身材短小,臉上焦黃而枯皺,兩只小而黑色的眼睛卻敏銳有光,嘴唇上有幾根稀疏的黃須。他的年紀(jì)不知是三十還是四十,一時實不容易辨別。
唐唐也急急走出前門,打算跟隨他,瞧瞧他究竟往什么地方去。唐唐到了巷口,果真見他在村里狹窄的巷道緩緩地踱著。他的腋下果真挾著一個長方形的手包,外面用一塊半黑半白的手巾包著,里面卻像是一種木匣之類的東西。
唐唐一直跟他走過村口。那里有幾家雜貨店和彩票店,那人忽地站住了仰面觀望,似乎在看彩票店的招牌的樣子。這時一輛送貨的中型汽車從唐唐的對面駛來,唐唐為避讓急忙站在一旁。等到那汽車過后,瞧瞧前面,那怪客忽已不見了。
這種城中村,巷子里迷宮似的,外人走進(jìn)來,一下子就會迷路。
唐唐追到巷里去,發(fā)現(xiàn)那人在一家彩票店門前站定,和賣彩票的人說了一會話,似乎買了一些彩票,然后走進(jìn)了一家棋牌室。
棋牌室本來是一個群眾下棋、打麻將的娛樂場所,但唐唐聽小劉刑警說過,城中村有些棋牌室比較復(fù)雜,有些還“涉賭”“涉毒”。他和學(xué)軍不好進(jìn)去,于是,走進(jìn)旁邊一家腸粉店。這時已經(jīng)過了早餐時間,午飯點又沒到,店里空空的。兩人各要了一碟牛肉拉腸,一邊吃,一邊乘機(jī)東拉西扯地和拉腸粉的大媽聊起天。
原來,剛才進(jìn)館那怪租客叫歐榮生,他其實是一個擺地攤的算命先生。這種迷信的騙人生意是見不得光的,如果被城管甚至民警發(fā)現(xiàn),會出面干涉。所以,歐榮生只能偷偷摸摸縮在橫街窄巷擺攤,一天下來也接不了多少生意,頂多也只能賺個吃飯錢。但歐榮生還是個好賭的人,晚上收攤了,便跑到棋牌室打麻將。腸粉大媽很不屑地說:
“他沒錢,又學(xué)人家賭注下得很大。欠了賭客不少錢。有幾次被人打出棋牌室時,嘴里還不認(rèn)輸,說自己是活神仙,馬上就會發(fā)大財。”
歐榮生每夜在棋牌室關(guān)門以后才走,所以回出租屋時總在半夜以后。
從腸粉店出來后,陳學(xué)軍說:“這樣說,他說自己是老師無非要顧全面子。是不是?”
陳學(xué)軍接嘴道:“你怎么說人家性急?”
唐唐答道:“我覺得他若聽我的話,一同到這里來搜索一下,也許可以證實歐榮生的話。現(xiàn)在你們搜出了什么?”
汪忠把桌子上取得的尖刀遞給唐唐。
唐唐把刀瞧了一瞧,嘴里喃喃地說:“這把刀確是一種最絞人腦筋的東西。但現(xiàn)在我所要搜集的,還有別的東西。”
這時,另一個民警從床腳邊撿起了一個紙團(tuán),大聲說:“還有呢。這紙團(tuán)就是他抹血用的……”
唐唐接過了紙團(tuán),輕輕地展開,忽而見紙團(tuán)中夾著一小片白色的羽毛。
唐唐忽點頭道:“哈!第一步已經(jīng)證實了?!苯又哪抗庠谧雷由弦黄常瑔柕溃骸皩W(xué)軍,你把那桌子上那用黑垃圾袋包住的紙包打開來,瞧瞧里面是不是一部《符咒大全》?”
陳學(xué)軍將那紙包展開,果真如唐唐所料,心中暗暗詫異,不知唐唐怎么竟有透視的眼光。并且他這種奇怪的搜查,也使人感到莫名其妙。
唐唐彎下著身子,從床底下把那一只舊拉箱拉出來,隨手開了箱蓋,忽而從箱中取出一只已死的白公雞!
唐唐嘴里發(fā)了一聲驚喜的呼聲,仍舊把死雞丟下。他回過頭來,從陳學(xué)軍書中拿了那部《符咒大全》,先翻開了目錄,然后翻到其中一頁,便指給汪忠和陳學(xué)軍看。
“這就是全案的關(guān)鍵。陳學(xué)軍,你也來瞧瞧。這也可以增長些常識?!?/p>
這是怎么一回事?陳學(xué)軍如墜入五里霧中,他看見唐唐指著的一行,印著道:“求財?shù)貌史ā葧r齋戒茹蔬三日,于黃道吉日之破曉前,四目不見:殺公雞一,蘸血書后列之符一通。書符時,應(yīng)念咒如上,藏此符于身,凡摸彩搖會,定可得中?!边@兩行字后,又附著一道符形,和四句不可解釋的咒語。
陳學(xué)軍正驚訝著,唐唐又向汪忠說話?!巴舾纾@歐榮生真的沒有殺人,只殺了這一只公雞。他要殺雞的緣故,就因為他想發(fā)財,想入非非,畫了符去買彩票。你現(xiàn)在趕緊下樓去,在他身上搜一下子,一定搜得到這一道相同的符,也許還有彩票!”
陳學(xué)軍這時才恍然大悟,道:“這一出戲真是不可思議的。但你又怎樣知道的?”
唐唐答道:“我今天本來想直接見一下這歐榮生的,但我來到巷口的時候,王春劍恰好把他逮住。他聽說自己有殺人的嫌疑,嚇得失了魂魄,急忙把這事的真相和盤托出。我一聽便深信不疑,但王春劍卻以為他完全說謊。汪哥,現(xiàn)在這些東西都是你眼見的。你就下樓去,把這件事弄個明白,免得再誤會下去。不過你們在釋放歐榮生以前,還是限他在短期內(nèi)搬走,否則這位姓梁的二房東疑心生暗鬼,也許真?zhèn)€會鬧出亂子來。”
汪忠似乎還有些半信半疑的樣子,問唐唐道:“那么,昨夜里和他同住的人可也有下落了嗎?”
唐唐答道:“那是他的一個打工仔朋友,工廠破產(chǎn)了,老板也跑了路,沒地方可去了來投奔他。昨夜里那朋友再三同歐榮生商量,歐榮生才留了他一夜。今天一早,歐榮生卷了鋪蓋,送朋友上火車去的。歐榮生還說今天天明以前獨自畫符的時候,他的朋友忽在帳子里夢魔呼叫,幾乎壞了他的大事。他說這朋友是去韶關(guān)找活干的。你們?nèi)粢C明這句,也不是辦不到的。
“這一出戲,就因為歐榮生舍不得那幾塊錢,自己鬧出來的。他以為殺一只雞,用不著特地去買刀,就打算把二房東的尖刀借用一回。他又過分周到,先把那刀取出去磨了一磨。這事既然是秘密的,他自然不便告人,因此才鬧成滿天星斗。否則,他如果悄悄地買一把刀,豈不是完全沒有這一回事了嗎?”
他們下樓后,果然在歐榮生身上搜出一道雞血畫的符。他還說,送了他的朋友上火車以后,已順路買了100塊錢彩票。他所以有這發(fā)財?shù)耐耄鸵蛩谄迮剖衣犇切┵€客說,用大公雞的血做符咒,能夠讓人發(fā)大財。別人吹得天花亂墜,他便也信以為真。加上三天前,他買了十元的彩票,竟然中了好幾萬二等獎的彩金。更認(rèn)為自己運(yùn)氣來了,便起意殺公雞祭符咒,大買一次彩票,滿懷希望中個幾百萬的特等大獎,發(fā)一注橫財。至于那晚上他數(shù)的錢,不過就是那次二等獎的獎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