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戴德戴圣:纂修《禮記》,兼匯古今

2020-08-25 07:06
愛尚書香 2020年4期
關(guān)鍵詞:禮記博士

韋 力

《十三經(jīng)》為儒家的核心經(jīng)典,而《禮經(jīng)》就占了其中的三個——《周禮》《儀禮》和《禮記》,可見禮學在儒學體系中有著何等重要的地位。鄭杰文、傅永年主編的《經(jīng)學十二講》中收錄了丁鼎所撰《三禮概說》一文,此文開頭即稱:“中國自古以來就以‘禮儀之邦’著稱于世?!Y’是中國古代儒家思想體系中的核心價值觀念,也是中國古代傳統(tǒng)文化的主體內(nèi)容。它不僅包含了我國古代社會生活各個領(lǐng)域的制度和規(guī)范,而且還包容了與這些制度和規(guī)范相適應(yīng)的思想觀念。‘三禮’就是記載我國古‘禮’的三部極其重要的典籍。”

為什么禮學這么重要呢?丁鼎又在其文中做出了如下的闡述:“‘禮’是孔子創(chuàng)立的儒家思想體系的核心價值觀念。禮樂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主體內(nèi)容,也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別于西方文化的特質(zhì)。如果借用美國著名科學哲學家和科學史家托馬斯·庫恩(Thomas Sammal Kuhn,1922-1996)在《科學革命的結(jié)構(gòu)》一書中所提出的‘范式’(paradigm)理論來審視的話,甚至可以說中國古代自周朝初年直至明清時期的長時段中,一直處于‘禮樂文化’的范式之中。”

對于“禮”的起源以及“三禮”的來由,錢基博在《經(jīng)學通志》中說:

禮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以養(yǎng)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必不窮乎物,物必不屈于欲,兩者相待而長,是禮之所起?!倍弁踬|(zhì)文,世有損益。至周曲為之防,事為之制,故曰“經(jīng)禮三百,曲禮三千”。經(jīng)禮三百,《周禮》是也;曲禮三千,《儀禮》是也。

而對于“三禮”一名的來由,李源澄在《經(jīng)學通論》中說:

漢世所謂《禮經(jīng)》,乃今世所謂《儀禮》,《大戴》《小戴》與《周官》,皆不與焉。鄭玄兼注《禮經(jīng)》《小戴》《周官》三書,始有“三禮”之名?!秲x禮疏》引鄭《序》“著《三禮》七十二篇”是也。其后阮諶之《三禮圖》,王肅之《三禮音》,崔靈恩之《三禮義宗》,皆以“三禮”名。

本文所講則專談“三禮”之一的《禮記》,對于《禮記》一書的最早記載,則是《漢書·藝文志》中的所言:“《記》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學者所記也。”班固的這句話提供了兩個信息,一是《禮記》合計有131篇,二是該書所收錄的內(nèi)容為孔子的弟子所記錄下來的文獻。

關(guān)于《禮記》的篇數(shù),后世產(chǎn)生了較大的爭論,東漢鄭玄說:“戴德傳《記》八十五篇,則《大戴記》是也;戴圣傳《記》四十九篇,則此《禮記》是也。”鄭玄在這里明確地稱,戴德編纂的《禮記》總計有85篇,這部書被稱之為《大戴禮記》;而戴圣所編纂的《禮記》有49篇,此就是后世流傳的《禮記》,而今的《十三經(jīng)》中所收的《禮記》,就是戴圣編纂的49篇《小戴禮記》。

但是,將《大戴禮記》和《小戴禮記》的篇數(shù)相加,85篇加49篇等于134篇,這就比《漢書·藝文志》上所記載的131篇多出來了3篇。

關(guān)于《大戴禮記》和《小戴禮記》之間的關(guān)系,說法之一則是認為《小戴禮記》是根據(jù)《大戴禮記》刪減而成者,這種觀點最早是由近代的陳邵提出,唐陸德明的《經(jīng)典釋文·序錄》中引用了陳邵所撰《周禮論·序》,該序中稱:“戴德刪古禮二百四篇為八十五篇,謂之《大戴禮》;圣刪《大戴禮》為四十九篇,是為《小戴禮》。后漢馬融、盧植考諸家同異,附戴圣篇章,去其繁重及所敘略而行于世,即今之《禮記》是也?!?/p>

陳邵在這里提出,戴德收集了古代的禮書204篇,而后他經(jīng)過刪減,留存下來85篇,這就是后世所說的《大戴禮記》;此后戴圣又根據(jù)這85篇《大戴禮記》再次刪減,成為了49卷本的《小戴禮記》;而后馬融、盧植等又添加進了一些篇章,成為了后世所看到的《禮記》一書。

陳邵如何知道《大戴禮記》和《小戴禮記》是如此衍變而來者,他未做出解釋,但是《隋書·經(jīng)籍志》卻肯定了陳邵的所言,并且做出了進一步的解釋:

漢初,河間獻王又得仲尼弟子及后學者所記一百三十一篇獻之,時亦無傳之者。至劉向考校經(jīng)籍,檢得一百三十篇,向因第而序之。而又得《明堂陰陽記》三十三篇、《孔子三朝記》七篇、《王氏史氏記》二十一篇、《樂記》二十三篇,凡五種,合二百十四篇。戴德刪其煩重,合而記之,為八十五篇,謂之《大戴記》;而戴圣又刪大戴之書為四十六篇,謂之《小戴記》。漢末,馬融遂傳小戴之學。融又足《月令》一篇、《明堂位》一篇、《樂記》一篇,合四十九篇。

這段論述跟陳邵所談基本相像,但他明確地點出《禮記》中的《月令》《明堂位》和《樂記》這三篇是漢末馬融添加進去的,如果把這三篇去掉,那么《小戴禮記》就由49篇變成了46篇。這個變化很重要,因為這46篇《小戴禮記》再加上85篇的《大戴禮記》,恰好符合《漢書·藝文志》中所說的131篇。

這樣的巧合當然受到了后世的質(zhì)疑,這似乎是為了符合歷史最早的記錄而刻意湊出來的數(shù)字,但這種湊法也有其他的毛病在,劉松來、唐永芬所著《禮記開講》中稱:“這種解釋表面上看來似乎已經(jīng)彌合了鄭玄《六藝論》與班固《漢書·藝文志》關(guān)于大、小戴《禮記》篇目總數(shù)相互矛盾的漏洞,但實際上附會臆測之處是顯而易見的。因為據(jù)《漢書·成帝紀》記載,劉向受詔校書是在漢成帝河平三年(公元前26年),此時《禮記》四十九篇早已由戴圣編輯定型,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刪劉向所校定書的問題?!?/p>

前面提到,陳邵說《小戴禮記》是根據(jù)《大戴禮記》刪減而來者,此后的一千多年,學界都本著這種說法,可是到了清乾隆之后,有些學者對這種說法提出了質(zhì)疑,戴震就認為《小戴》不是從《大戴》刪減而來者,他的理由是:劉向的《別錄》中已經(jīng)提到了《禮記》就是49篇,另外《后漢書·橋玄傳》中又稱:“七世祖仁,著《禮記章句》四十九篇,號為橋君學。”而這里提到的橋玄的七世祖橋仁,正是戴圣的弟子??梢?,在戴圣弟子的時代,橋仁所撰的《禮記章句》也是49篇。這樣的話,就等于說《小戴》原本就是49篇,而非《隋書·經(jīng)籍志》上所說的46篇,直到漢末馬融加上3篇之后才成為了49篇。

除了這兩條證據(jù)之外,戴震還通過文本的比較得出了如下的結(jié)論:“凡大、小戴兩見者,文字多異?!端逯尽芬郧?,未有謂小戴刪大戴之書者,則《隋志》不足據(jù)也。”(戴震撰《大戴禮記目錄后語》)

如此說來,如何解釋46篇和49篇的數(shù)字之差呢?錢大昕提出了一種解釋方法,他認為《小戴禮記》確實是46篇,但是由于其中的《曲禮》《檀弓》和《雜記》三篇篇幅過長,因此有人將這三篇文章各分為了上、下。這樣算起來,就多出了3篇,加在一起就正好符合了49篇之數(shù),而后再加上85篇的《大戴禮記》,也就與《漢書·藝文志》上的131篇,完全相符合了,錢大昕在《廿二史考異·漢書考異》中說:“《小戴記》四十九篇,《曲禮》《檀弓》《雜記》皆因簡策重多,分為上下,實止四十六篇。合大戴之八十五篇,正協(xié)百卅一之數(shù)?!端逯尽分^《月令》《明堂位》《樂記》三篇為馬融所足,蓋以《明堂陰陽》三十三篇、《樂記》二十三篇別見《藝文志》,故疑為東漢人附益,不知劉向《別錄》已有四十九篇矣……”

而對于《大戴》和《小戴》之間的關(guān)系,錢大昕則認為這兩部書并行于世,不存在《小戴》刪《大戴》的問題。而后的陳壽祺也贊同錢大昕的觀點,但他對錢的所言進行了修訂,他經(jīng)過一番推論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竊謂二戴于百三十一篇之說,各以意斷取;異同參差,不必此之所棄即彼之所錄也?!保ā蹲蠛=?jīng)辨》卷一)

既然是這樣,那班固為什么在《漢書·藝文志》中把《大戴禮記》和《小戴禮記》合在一起著錄篇數(shù)呢?后世學者又有著一大堆的爭論。而到了當代,著名學者李學勤先生則根據(jù)新出土的文獻,做出了如下的結(jié)論:“實際上,大、小戴《禮記》互有重復(fù)之處……只能說是傳本不同,不能用小戴刪大戴解釋……《漢志》的‘記百三十一篇’便包括孔壁所出和河間獻王所得兩個來源。清錢大昕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看法,他指出‘《小戴記》四十九篇,《曲禮》《檀弓》《雜記》皆因簡策重多,分為上下,實止四十六篇。合大戴之八十五篇,正協(xié)百卅一之數(shù)’。這很可能是對的?!保ā豆旰喤c〈禮記〉》)

李先生通過出土的漢簡印證了錢大昕的推論,他認為錢的說法是對的。而后,李學勤又做出了這樣的綜述:“大、小戴《禮記》是西漢前期搜集和發(fā)現(xiàn)的儒家著作的匯編,絕大多數(shù)是先秦古文,個別有漢初成篇的。當時簡帛流傳不易,書籍常以單篇行世,不管是孔壁所出,還是河間獻王所得,必有許多書的單篇,都被二戴分別編入《禮記》?!?/p>

篇數(shù)問題基本說清楚了,接下來再聊作者問題。關(guān)于這兩部《禮記》的編輯者,兩千多年來的學者大多認定是戴德和戴圣,但也有人不這么看,其理由是:流傳至今的《禮記》一書,有幾篇文章是馬融和盧植編進去的。而三國時期魏國的張揖在《上〈廣雅〉表》中說:“爰暨帝劉,魯人叔孫通撰置《禮記》,文不違古。”張揖認為,《禮記》一書的作者是西漢初年的叔孫通。這種說法的依據(jù)在哪里,張揖未曾說明。所以,他的這個說法未被后世所采用。

其實從《禮記》一書的內(nèi)容來看,該書中收有多人的作品,比如其中的《哀公問》等四篇,就被視之為孔子的作品,呂思勉在《經(jīng)子解題》中說道:“此三篇文體相類,蓋一家之書也。《哀公問》篇前問政,后問禮?!吨倌嵫嗑印菲浛鬃訛樽訌?、子貢、子游說禮樂?!犊鬃娱e居》篇則為子夏說《詩》。皆反復(fù)推論,詞旨極為詳盡?!?/p>

余外,《禮運》一篇則被視之為孔子的弟子子游的作品,龔敏在《禮記·禮運篇的作者問題》中稱:“《禮運》為周秦之際,子游氏之儒所作,其出約稍晚于《系辭》《中庸》,而略早于《孟》《荀》?!?/p>

如此說來,戴德和戴圣不是《禮記》一書的作者,更準確地說,他們應(yīng)該是編者。對于他們二人的生平,《漢書·儒林傳》中稱:

孟卿,東海人也。事蕭奮,以授后蒼、魯閭丘卿。蒼說《禮》數(shù)萬言,號曰《后氏曲臺記》,授沛聞人通漢子方、梁戴德延君、戴圣次君、沛慶普孝公。孝公為東平太傅。德號大戴,為信都太傅;圣號小戴,以博士論石渠,至九江太守。由是《禮》有大戴、小戴、慶氏之學。通漢以太子舍人論石渠,至中山中尉。普授魯夏侯敬,又傳族子咸,為豫章太守。大戴授瑯邪徐良斿卿,為博士、州牧、郡守,家世傳業(yè)。小戴授梁人橋仁季卿、楊榮子孫。仁為大鴻臚,家世傳業(yè),榮瑯邪太守。由是大戴有徐氏,小戴有橋、楊氏之學。

根據(jù)這段記載,戴德和戴圣的關(guān)系似乎是同學,然而《后漢書·儒林傳》中又說:“《前書》魯高堂生,漢興傳《禮》十七篇。后瑕丘蕭奮以授同郡后蒼,蒼授梁人戴德及德兄子圣、沛人慶普?!?/p>

這句話說戴圣是戴德哥哥的兒子,如此說來,大、小戴是叔侄關(guān)系,而他二人共同拜了后蒼為師學習禮經(jīng)。

《隋書·經(jīng)籍志》上,對他二人的關(guān)系又有如下的記載:“自高堂生,至宣帝時后蒼,最明其業(yè),乃為《曲臺記》。蒼授梁人戴德,及德從兄子圣、沛人慶普,于是有大戴、小戴、慶氏,三家并立。”

這段記載比《后漢書》多了一個“從”字,大、小戴之間的關(guān)系由親叔侄變?yōu)榱吮硎逯?,而這種說法被后世所采用,比如孫顯軍在其所撰《兩戴生平及關(guān)系考》一文中,做出了如下的結(jié)論:“戴德與戴圣為從叔侄關(guān)系,戴德年長于戴圣,早于戴圣師從后蒼學《禮》,曾為興都王傅,先后有弟子徐良、橋仁;但陽朔二年前后,先于戴圣而亡,后來弟子橋仁遂又師事戴圣學習,號為‘橋君學’。從后蒼弟子間的年齡關(guān)系看,戴德、蕭望之、冀豐差不多同年,而戴圣與匡衡差不多為同年人。從學術(shù)地位和影響來看,為‘大儒’、參加石渠閣會議、兩為博士的戴圣,顯然要比叔父戴德高出許多。”

關(guān)于大、小戴的生平事跡,王鍔在其論文《〈禮記〉成書考》中有著較為詳細記載,對于戴德,王鍔給出了這樣的總結(jié):“從年齡上推算,戴德侄戴圣于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參加石渠閣會議,戴德為圣之叔,其為‘信都太傅’,應(yīng)該是信都王劉興的太傅,時間在漢元帝建昭二年(公元前37年)元月至漢成帝陽朔二年(公元前23年)之間,故戴德治學、從政主要在漢元帝、成帝時期?!?/p>

相比較而言,戴圣的資料比戴德要多一些,該文中引用了《漢書·何武王嘉師丹傳》中的記載:

太仆王音舉武賢良方正,征對策,拜為諫大夫,遷揚州刺史。……九江太守戴圣,《禮經(jīng)》號小戴者也,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優(yōu)容之。及武為刺史,行部錄囚徒,有所舉以屬郡。圣曰:“后進生何知,乃欲亂人治!”皆無所決。武使從事廉得其罪,圣懼,自免。后為博士,毀武于朝廷。武聞之,終不揚其惡。而圣子賓客為群盜,得,系廬江,圣自以子必死。武平心決之,卒得不死。自是后,圣慚服。武每奏事至京師,圣未嘗不造門謝恩?!瓰榇淌肺鍤q,入為丞相司直,丞相薛宣敬重之。

戴圣雖然是研究“禮”的專家,但看來在實際行動中,他做得并不好。戴圣在任九江太守期間為非作歹,何武任揚州刺史期間查辦此事,戴圣知道自己惹了麻煩,于是他趕快辭職。后來戴圣又在朝中任博士,于是他借這個機會打擊報復(fù)何武,何武聽到這個消息后,并沒有予以還擊。再后來,戴圣的兒子又跟著一幫人為非作歹,被有關(guān)部門抓了起來,戴圣覺得何武肯定會將其子置于死地,沒想到這位何武依然能夠稟公辦事,沒有將戴圣的兒子處死。顯然,何武的做法讓戴圣未曾想到,于是他很感激何武這個人。每當何武來京公干,戴圣都必定到其住處表示感謝。

這段記載雖然有損戴圣的光輝形象,然而通過對何武任職期間的確認,以此來推論出戴德、戴圣的大致生卒人,因為對于這兩人的生卒年記載,找不到直接的材料,王鍔在其文中寫道:“據(jù)《漢書·何武王嘉師丹傳》記載,漢宣帝五鳳元年(公元前57年),何武年十四、五歲,到陽朔三年(公元前22年)時,何武已經(jīng)在五十歲左右。當時戴圣斥何武為‘后進生’,其年齡起碼在六十歲以上,由此上推,戴圣約出生于漢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或者更早。戴德、戴圣是叔侄關(guān)系,年齡差距也不會太大。按照規(guī)定,‘年十八以上補博士弟子’,則戴德、戴圣從后蒼學習今文《禮》,當在漢宣帝時期。”

如果確認《漢書·何武王嘉師丹傳》中的記載無誤的話,那么這里又有了新的矛盾:因為漢宣帝甘露三年召開了著名的“石渠閣會議”,而當時戴圣也參加了此會,按照《漢書·儒林傳》上的記載,戴圣是先當了博士,而后又任九江太守,可是《何武王嘉師丹傳》中卻說:“太守自免,后為博士?!?/p>

那么,戴圣究竟是先當博士之后才去做了九江太守?還是他辭去太守之后又去做了博士呢?對于這兩者之間的矛盾記載,徐耀環(huán)在《戴德、戴圣生卒年代的推測》給出了如下的說法:

博士,漢時為官爵,非如現(xiàn)今之博士為終身名譽。《漢書》中記載戴圣曾做過兩次博士,一在《儒林傳》云:“圣號小戴,以博士論石渠,至九江太守?!币辉凇逗挝鋫鳌吩疲骸熬沤卮魇ァ?。武使從事,廉得其罪,圣懼,自免。后為博士?!币谎云湎茸霾┦?,后為九江太守;一言為九江太守,后為博士。今察諸《漢書·百官公卿表》云:“秩比六百石以上,皆銅印黑綬,大夫、博士、御史,謁者、郎無。”知博士為一官職,領(lǐng)有薪俸。既為一種官職,則可隨時辭職,或復(fù)職等。如《漢書·翟方進傳》云:“河平(漢成帝年號)中,方進轉(zhuǎn)為博士,數(shù)年,遷朔方刺史。”知翟方進曾由他職轉(zhuǎn)任博士官,再由博士官遷為朔方刺史。故知博士為官職,非為終身名譽。是以,戴圣先以博士官論禮石渠閣經(jīng)學會議,后遷為九江太守,再由九江太守,轉(zhuǎn)為博士一職,有何不可?是以戴圣兩度為博士,并非史書記載錯誤。

看來,此博士非彼博士也。今天的“博士”乃是學位,而古代的“博士”則是官職,既然是官職,那幾起幾落也沒什么不正常。而王鍔也有著同樣的認定,他在《〈禮記〉成書考》中說道:“戴圣約生于漢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或更早,漢成帝陽朔三年(公元前22年),他已經(jīng)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所以,戴圣治學、從政主要在漢宣帝甘露年間(公元前53-公元前50年)以后,即漢元帝、成帝時期。他先后兩次為《禮》經(jīng)學博士,官至九江太守。在傳習今文《禮》的同時,編纂了《禮記》四十九篇,教授弟子,并有《石渠禮論》四卷、《群經(jīng)疑義》十二卷等著作。”

經(jīng)學分為“古文經(jīng)學”和“今文經(jīng)學”兩大派別,那《禮記》屬于哪一派呢?王國維對此有著如下的論述:

《漢志》及《說文敘》皆云孔壁中有《禮記》,乃謂《禮古經(jīng)》五十六卷。此(指《景十三王傳》)既言《禮》,復(fù)言《禮記》,《禮》蓋謂《禮經(jīng)》,《禮記》蓋謂《漢志》“禮家《記》百三十篇”之屬?!端鍟そ?jīng)籍志》云:“劉向考校經(jīng)籍,得《記》百三十篇、《明堂陰陽記》三十三篇、《孔子三朝記》七篇、《王史氏》二十一篇、《樂記》二十三篇,凡五種,二百十四篇。”《經(jīng)典釋文敘錄》引劉向《別錄》云:“古文《記》二百十四篇。”數(shù)正相合。則獻王所得《禮記》,蓋即《別錄》之古文《記》。是大、小戴《記》本出古文。(《觀堂集林》上冊)

王國維經(jīng)過一番分析認為,無論《大戴禮記》還是《小戴禮記》,都屬于古文經(jīng)學,然而從二戴的師承來看,他們又屬于今文經(jīng)學的正傳。如何來解釋這之間的矛盾呢?廖平認為,《禮記》一書中既收錄了屬于古文經(jīng)學家的著作,同樣也收錄屬于今文經(jīng)學家的著作。廖從中選擇了如下九篇今文經(jīng)學著作:“《王制》《冠義》《昏義》《鄉(xiāng)飲酒義》《射義》《燕義》《聘義》《祭統(tǒng)》《喪服四制》”。

除此之外,他又選出了23篇屬于古文經(jīng)學的篇章。那剩余的部分屬于什么呢?廖平又將其分為了兩類,他認為其中有4篇是今文經(jīng)學和古文經(jīng)學混雜在一起的篇章,余下的10篇廖平則認為,這10篇是古文經(jīng)學和今文經(jīng)學完全相同的篇章。廖平的這種分法可謂是一種創(chuàng)見,他的這個觀點到了業(yè)界的大多數(shù)贊同,但也有人認為廖平的說法不一定完全正確,比如皮錫瑞就說“未必盡可據(jù)”。

《禮記》一書雖然是《十三經(jīng)》之一,然而后世的評價卻有褒有貶,比如陳澔則認為《禮記》一書:“千萬世道學之淵源,其四十七篇之文,雖純駁不同,然義之淺深同異,誠未易言也。”

但也有人對此不以為然,《朱子語類》卷八十四中載有朱子對《禮記》的評價:“《儀禮》,體之根本,而《禮記》乃其枝葉……《儀禮》舊與六經(jīng)三傳并行,至王介甫始罷去。其后雖復(fù)《春秋》,而《儀禮》卒廢。今士人讀《禮記》,而不讀《儀禮》,故不能見其本末?!?/p>

看來,朱熹認為《儀禮》要比《禮記》重要得多??墒?,理學家們最看重的“四書”,其中有兩書——“大學”“中庸”卻是從《禮記》中摘錄出來的。既然其中有這么重要的篇章在,那為什么對它卻不重視呢?《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稱:“朱子《乞修三禮札子》所云:‘以《儀禮》為經(jīng),而取《禮記》及諸經(jīng)、史、雜書所載有及于禮者,皆以附于本經(jīng)之下,具列注疏,諸儒之說,略有端緒。’即是書也?!?/p>

看來,朱熹真的不喜歡《禮記》,他甚至提出把《禮記》的篇章拆散后重新編入《儀禮》中。宋代的鄭樵也對《禮記》頗為不滿,他在《六經(jīng)奧論》卷五中說:

《禮記》一書,《曲禮》論撰于曲臺,而不及五禮之大本;《王制》著述于博士,而盡失先王之大意;《月令》摘于《呂覽》,而錄秦世之官;《緇衣》本乎尼子,而改《魯論》之文;《禮運》載夫子之說,有虧于名教;《經(jīng)解》引《易》之緯書,而嘗褅之說多牽夫子之緒論;《明堂位》論周公踐阼,世世祀以天子禮樂;《檀弓》載舜葬蒼梧,夫子墓馬鬣封之類,皆流俗之妄語;《儒行》全無義理,如后世游說之士所夸太者;《玉藻》一篇顛倒錯亂,且不可以句讀。

雖然如此,《禮記》在后世還是受到了重視,比如南宋的衛(wèi)湜用了20年的時間寫出了160卷本的《禮記集說》,此書摘引了144家前人的經(jīng)說,可謂是《禮記》文獻集大成之作。而陳澔也作過一部《禮記集說》,此書也稱《禮記集注》或者《禮記集傳》。但是陳的該書主要是本著朱熹的觀點,其追求的是通俗易懂。

對于陳澔的這部書,《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予以了如下公允的評價:

蓋說《禮記》者,漢唐莫善于鄭、孔,而鄭注簡奧,孔疏典贍,皆不似澔注之淺顯;宋代莫善于衛(wèi)湜,而卷帙繁富亦不似澔注之簡便。又南宋寶慶以后,朱子之學大行,而澔父大猷師饒魯,魯師黃干,干為朱子之婿,遂藉考亭之余蔭,得獨列學官……澔所短者,在不知禮制當有證據(jù),禮意當有發(fā)明,而箋釋文句一如注《孝經(jīng)》《論語》之法。故用為蒙訓(xùn)則有余,求以經(jīng)術(shù)則不足。朱彝尊《經(jīng)義考》以“兔園冊子”詆之,固為已甚。要其說,亦必有由矣。特禮文奧賾,驟讀為難,因其疏解,得知門徑,以漸進而求于古。于初學之士,固亦不為無益。

清代乾隆年間,禮學大受重視,在乾隆元年就開辦了“三禮館”,并出版了一系列的著作,為此也帶動了民間的研究,《〈禮記〉開講》一書統(tǒng)計出了清代的研究專著有250多部之多。

對于戴德、戴圣的故里,《后漢書·橋玄傳》中說:“橋玄字公祖,梁國睢陽人也。七世祖仁,從同郡戴德學,著《禮記章句》四十九篇,號曰‘橋君學’?!睒蛐橇簢耍鞯赂?,以此推論出戴德也是梁國人,《初學記》中也有這樣的明確記載:“后倉傳于梁國戴德及德從子圣?!?/p>

然而戴德究竟居住在梁國的哪里?《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中則稱:“至漢信都太傅戴德,世居魏郡斥丘。裔孫景珍。景珍,后魏司州從事。仲孫胄。胄字玄胤,相太宗。孫至德,相高宗。戴氏宰相二人,胄、至德?!笨磥?,戴德居住在斥丘。

對于斥丘,馬曉玲在《大小戴姓氏譜系及故里考述》一文中說:“斥丘縣,王莽時改為利丘,東漢復(fù)名斥丘,仍屬魏郡;北齊天保年間更名成安屬清都尹;隋朝仍名成安屬相州,唐初屬磁州,貞觀初,改屬相州,天佑二年(905)復(fù)名斥丘,三年改屬魏州;五代后唐復(fù)改為成安縣,仍屬魏州。斥丘故址在今河北省成安縣。大、小戴故里位于成安縣北鄉(xiāng)義村。”

這段話明確地說,大、小戴的故里在今天的成安縣,而民國年間所修《成安縣志·金石》中則載:“城東北二十里北鄉(xiāng)義村有漢大儒二戴碑,代遠年湮,風霜剝蝕,字跡模糊,莫可辨識,惟中間云:漢大儒大、小戴故里。”

《縣志》中所載的這塊碑是哪里來的呢?馬曉玲又在文中說:“北鄉(xiāng)義《劉氏家譜》記載著二戴碑的來歷:明朝禮部尚書劉公遭禍變被滿門抄斬,其孫劉士元逃至北鄉(xiāng)義村,被二戴后裔收留,因感嘆民風醇厚遂定居于此。清代中期劉姓成為大姓,而戴氏家族已經(jīng)無人,劉氏追思戴氏救祖之恩,便于村南官道北側(cè)立‘漢大儒大小戴故里’碑一通以資紀年。至今當?shù)厝粤鱾髦骷冶?,劉家修’之說?!?/p>

對于這塊碑的今況,馬曉玲在該文的末尾說道:“文革期間,二戴碑不知所向。1992年成安縣政府重新建立‘漢大儒大小戴故里碑’,并于碑陰刻寫了大小戴輯注《禮記》的功績:‘禮記二人輯,載入成安,百姓從來欽大圣;宋朝三字經(jīng),述評戴著,九州總是仰高賢?!砂部h北鄉(xiāng)義村作為大小戴故里受到世人的追尋和景仰?!笨磥恚?、小戴故里碑又刻了一塊豎立在了本村。那么,這里也就成為了我景仰戴德、戴圣的朝拜之地了。

2012年3月16日星期五,這一天我在河南安陽包下了一輛出租車,駛向河北成安縣北鄉(xiāng)義村前往尋找“漢大儒大小戴故里碑”。穿過大名縣城,在入縣城路口的轉(zhuǎn)盤上,立有漢白玉雕的麒麟??磥恚h里的確把盧俊義看成大名縣的大名人。只可惜雕造得有些比例失調(diào),手法也較為粗糙。不過話又說回來,麒麟究竟長得什么模樣?誰也不知道??追蜃拥拇碜鳌洞呵铩?,該部宏作的最后一個字就是“麟”,按史書記載,他老人家確實見過麒麟,然此后還有誰見過這種瑞祥之物,我就不了解了。

駛到魏縣,離縣城還有二、三公里時,遇到大堵車,馬上讓司機停下,我跑上前找警察打聽。一警察告訴我,因為村民打群架把路堵死了,不知何時能解決,建議我從南邊繞行。我看了一下地圖,感覺從北面繞行應(yīng)該更近,結(jié)果上了地圖的當,幾公里的路走了近一小時,除了路面大坑連連的原因外,還因為車前有一輛拉玉米芯的蹦蹦車,其裝車的技術(shù)十分高超:車廂上的玉米芯裝在巨大蛇皮袋里,蛇皮袋碼在車廂上,高和寬至少是車廂的三倍。

此路極窄,被其將整條路占滿,自行車都錯不過去,他可能是擔心貨物顛落,竟把車開得比烏龜還慢,時速絕對不會超過兩公里,司機拼命鳴笛,其實我知道一點兒用都沒有,你總不能把他的車掀到地里去吧?!

終于到達北鄉(xiāng)義村,沒想到這也是失望的一程。在村中唯一的大道上,終于找到了戴德、戴圣的這塊碑,此碑既無碑亭也無碑座,孤零零地處在人行便道上,那個慘樣像個拴馬樁,車來人往,經(jīng)過的人沒有一個會瞥它一眼。我站在路邊靜靜地看著這塊蒙塵的碑,心下黯然。碑的背面是一排門臉房,聽其中一位店主介紹,原碑早被縣里收走了,聽說是為了保護起來,現(xiàn)在立的這塊兒是十幾年前重刻的。尋找大、小戴碑是我“經(jīng)學之旅”第二程的最后一站,沒想到訪得者竟是個仿制品。

雖然我從馬曉玲的文章中已經(jīng)知道這塊碑是1992年成安縣政府重新刻制的,但我總覺得政府既然在此刻起了一塊碑,總應(yīng)當再建起一座碑亭,以便增加人們對這兩位前賢的敬意。我寫此文時,已距我的尋訪時間過了四年,真盼望著在這四年時間里這里又有了新的變化,以便能夠讓更多到此尋訪故里碑的人不再失望。

看完故里碑之后,請司機把我送到邯鄲市。一小時后始達邯鄲,天還未全黑,是第二程歸宿最早的一晚。這一程有10天的時間,竟然沒有吃上任何一頓午飯,今天中午吃了半個面包,另半個分給了司機。

司機任姓,臨漳人,是當?shù)卮髴簦骸拔覀兗矣屑易V,從明代開始沒斷過,我是第二十四代,家鄉(xiāng)原有個大鐵佛,在大煉鋼鐵時,村民們用繩子拴住鐵佛的脖子,二十多個人才把鐵佛拉倒,用錘子砸碎煉鐵了?!币郧皟H知道滄州的鐵獅子是一直留存至今最大的古代鑄鐵件,而今聽司機的形容,他們村的那個鐵佛也很巨大,就這樣被糟蹋了,想想都心疼。

今晚心情總算放松了下來,決定犒賞自己一下,賓館對面有一家裝修漂亮的飯店,名“一簍油”,就憑這個奇怪的名稱,我也要進去看看。飯店外觀裝修的主格調(diào)是“萬”字紋的中國紅,里面的裝飾和家具卻都是歐式的,然餐具卻是地道的國貨:仿宋兔毫盞,欣賞著這些中西合璧的雜揉,吃了些什么,倒一絲也記不起來了。

猜你喜歡
禮記博士
博士風采
駐村博士
《禮記》在經(jīng)學史上的地位變遷及其當代價值
半途而廢
慈善(2019年1期)2019-03-06
森博士作戰(zhàn)室
文明
《儀禮》中士冠禮研究
平博士密碼
博士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