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下】

世界各國有各自的名山，卻沒有像富士山這樣代表一個國家、成為國民的精神財富的山。如果沒有這座山，也許日本的歷史都會走上另一條道路。

在這個小小的島國，最可怕的就是火山爆發(fā)了。在小島鳥水氏津津樂道的關(guān)于富士山的文章中，有這樣一段話：“從山頂神社到海拔一萬尺的等高線，形成了陡峭的角度，而從這里到正門、大宮町之間，一條線又斜垂在一望無際的天空。這條長長的線，悠揚飄逸，規(guī)模宏大，自由自在，無憂無慮，除了海洋的水平線以外，大概是我國肉眼可見的最長的一條線了。”

其實，不僅在我國，即便在世界范圍內(nèi)尋找，恐怕也難以發(fā)現(xiàn)這樣的線條。頂峰海拔3776米，大宮口海拔125米，一條線一瀉千里似的畫出等高差，這樣的例子在地球上也絕無僅有。

從富士山產(chǎn)生了“八面玲瓏”這個詞。無論從東西南北哪個方位看，其優(yōu)美勻稱的形狀都沒有變化。所有的山都各有千秋，并形成獨特的魅力，而富士山則單單占了一個“大”字。我將它稱為“偉大的通俗”。雖然小天才們會感到委屈：這樣說殊無情趣，俗不可耐。但是，結(jié)果卻不能不對偉大的通俗性繳械投降。

這是一種不玩弄小聰明的巨大的單純。它對任何人都不拒絕，但是任何人也難掌握它的真諦。即便兒童也能描繪富士山，但要表現(xiàn)它的真實面貌，畫壇巨匠也感到棘手。有的攝影家感嘆道，一輩子只拍富士，卻無滿意之作;有的哲學(xué)家則凝視富士而思緒萬千。

這座不過是從地面冒起來的巨大土塊、大個兒的圓錐體山，卻在什么地方顯得那樣神秘、那樣復(fù)雜。富士山給所有藝術(shù)家提供了無盡的素材。山部赤人唱道：“不盡高山入眼來，精神百倍無倦容。”芭蕉吟誦道：“云霧瞬息散，峰巒百景生?！贝笱旁鴶?shù)次登上富士，每次都變換道路，從各個角度觀察，創(chuàng)作了《芙蓉峰百圖》。北齋也是富士的贊美者，有富岳三十六景中的杰作《凱風(fēng)快晴》和《山下白雨》傳世。夢窗國師采用富士為園林的背景，北村透谷則在富岳發(fā)現(xiàn)了詩神。

富士山是大眾的山。它為民謠小曲所歌唱，為狂歌、狂句所調(diào)侃，并始終為諺語和比喻所引用。報紙創(chuàng)刊號的頭版一般都是富士的景色，冠有富士名字的商社、商品也不勝枚舉。

富士山任人攝取，卻又具有不容任何人侵犯的氣勢，永遠(yuǎn)聳立著巨大的身姿。

一九六四年

（選自《日本百名山》，原載于《世界文學(xué)》1995年第5期，有刪改）

賞讀品析

富士山代表著日本，是大眾的山。讀深田久彌的富士山，猶如蘇子所言“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深田久彌的富士山，充滿了科學(xué)趣味，立足于富岳真實特點“大”，巧妙地傳達(dá)出自己的感情;同時列舉古今事例，表明自己的觀點。

全文讀來生動形象且富有理趣，值得我們反復(fù)品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