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崇曉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
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
百尺游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
誰人寫的,情緒有點錯亂的詩人記不太清了,長安繁華若此,詩人是熟知的。從今天起,這繁華的長安恐怕與詩人無緣了。今天,是的,就在今天,詩人將別離這兒,別離這兒的朝堂,別離這兒的熟人和朋友,重入江湖,復做閑云野鶴,從此浪跡浮游四方了。
詩人本從江湖來,習慣了江湖上的無拘無束,灑脫不羈的個性,格格不入朝廷的法度。
詩人縱有八斗的高才,錦繡的華章,可以泣鬼神,驚風雨,然卻玩不轉(zhuǎn)心機繁重的權(quán)臣。
不去歸去!
懇求還山,乃詩人夙愿。今,一旦圣上真的賜金放還,詩人反倒有些失落失意了。詩人感覺到了,人事的無常,世情的薄涼。
所以,哪怕,金杯里裝的名酒,每斗要價十千;玉盤中盛的精美菜肴,收費萬錢。
胸中郁悶啊,也是停杯投箸難以下咽;拔劍環(huán)顧四周,心里委實茫然。
詩人怎能忘,入京之時,何等的風發(fā)意氣!詩人是懷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遠大抱負應召而來的。
啊,入京時的內(nèi)心獨白猶言在耳,可現(xiàn)如今呢,已是物是人非了啊,多少往事化作了京華煙云哈。
真的呢,非是蓬蒿人,這絕非詩人的自負。有史為證的:蘇颋見白異之,知章嘆曰謫仙人也!玄宗,召見金鑾殿,論當世事,奏頌一篇。帝賜食,親為調(diào)羹,有詔供奉翰林。
才華,贊譽,寵愛集于一身。詩人想當然地以為,從此步入青云,一展平生所學,有益于蒼生,有功于社稷。奈不諳于摧眉折腰,羞于饞,恥于佞,故不為親近所容,落得個被“賜金放還”,變相攆出了長安的如此下場。
無奈至極,失望之極,傷心至極,彷徨之極。
黃鐘毀棄,瓦釜雷鳴,饞人高漲,賢士無名。
唉,如此困境,多么像要渡黃河,冰雪堵塞了這條大川;要登太行,莽莽的風雪早已封山啊。
天地之大,路在何方?身如飄萍,何處是詩人的棲身之地?
世上行路呵多么艱難,多么艱難;眼前歧路這么多,該是向北,還是向南?
詩人不能自已,天地間也無人給出答案。
然而,灑脫畢竟是詩人的個性,低落的情緒只能左右詩人一時,但不能左右詩人的一世。
陡然間,詩人想到了在困境中碧溪垂釣的太公望,逆境中夢中乘舟過日邊的尹伊,從這兩位先哲的身上,詩人汲取了力量,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是的,長風破浪,直掛云帆。風云際會,或許會來。詩人在等待,在等待最佳時機。
希望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只要心不死,希望就不會跌落塵埃!
詩人的精神為之一振,不由得從心底喊出了震爍千古的絕唱:長風波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長風波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在天地間回蕩,經(jīng)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