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潔，龍主多杰1,，亢俊鏵，盛 洲，拉 本1,*

(1.青海省青藏高原藥用動植物資源重點實驗室，青海 西寧 810008；2.青海師范大學 生命科學學院，青海 西寧 810008)

中國茶文化是中華民族文化體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中國茶葉的文化萌動開始于漢代，逐漸從藥用階段、食用階段發(fā)展到飲用為主的時代。從古至今，人們通常采用就近原則，采集植物的根、莖、葉、花和果實等，加工后均可作為飲茶的原材料，這種“茶”統(tǒng)稱為“代茶”。通過查閱近20多年的國內外文獻發(fā)現，目前被鑒定認證的代茶飲植物已有八百多種，其中薔薇科、菊科、唇形科占多數。

民族植物學(Ethnobotany)是研究人與植物之間相互作用關系的一門學科[1]。通過查閱相關文獻，關于少數民族茶文化的研究還很薄弱，相關數據尚不充分。目前，得到開發(fā)利用的部分代茶植物有吉林延邊、白山、通化地區(qū)等地生長的刺五加、蒲公英、人參葉花、紅景天、丁香以及杜香茶；陜西寶雞的金老梅茶(又名藥王茶)，具有降血壓、降血糖、降血脂、增強免疫力的功效；西藏的龍膽花茶等[2]。

針對班瑪地區(qū)，可利用的植物資源豐富，藏人早已將這些植物融入到生活中，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傳統(tǒng)民間文化。據相關部門調查發(fā)現，班瑪全縣藏茶樹資源主要存在數量有限、分布零散、管理粗放等問題[3]。前人對藏族牧民使用的民間食用植物及藥用植物進行了系統(tǒng)植物學研究，缺乏對其代茶植物進行全面的調查與分析。

首次采用民族植物學和人類學的研究方法，主要通過關鍵人物訪談(Key informant interview)對藏族在代茶植物方面所積累的傳統(tǒng)知識和經驗進行調查、收集、記錄、整理、編目和分析，整理了當地藏族常見的代茶植物種類及飲用方法等，歸納和完善了藏族有關代茶植物的傳統(tǒng)知識[4]。探究該地區(qū)藏族與植物相互作用的關系，對進一步促進班瑪地區(qū)藏族茶文化的研究與開發(fā)具有一定現實意義。同時，也為該地區(qū)茶用植物的保護和可持續(xù)發(fā)展提供有價值的依據。

1 研究區(qū)域

1.1 研究區(qū)概況

班瑪縣，位于海拔3500～5000米的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區(qū)域總面積6376平方公里。此次調查區(qū)域包括班瑪縣8鄉(xiāng)1鎮(zhèn)(賽來塘鎮(zhèn)、多貢麻鄉(xiāng)、瑪柯河鄉(xiāng)、吉卡鄉(xiāng)、達卡鄉(xiāng)、知欽鄉(xiāng)、江日堂鄉(xiāng)、亞爾堂鄉(xiāng)、燈塔鄉(xiāng))全縣以藏族為主，漢族占多數。其中藏族占總人口的95%以上。此處地勢東南低西北高，位于青藏高原東部、巴顏喀拉山東北麓，大渡河上游，東南部與四川省阿壩、壤塘、色達縣接壤，屬大陸性高原氣候，溫度隨海拔高度增加而遞減。年平均氣溫2.4℃，各地年平均降水量在665.3～767.2 mm之間。班瑪縣自然條件優(yōu)越，野生植物種類繁多，據不完全統(tǒng)計有50余科、700余種。

2 研究方法

本項研究屬于民族植物學的描述階段。調查過程中，主要利用文獻選點、關鍵人物訪談、參與式觀察等方法，深入當地人日常生活，結合本研究目的獲取第一手資料，進而對所調查植物資源進行鑒定與編目。

2.1 文獻選點

通過查閱《青海野生藥用植物》和前人的相關文獻資料，確定班瑪為研究地點，進而熟悉和了解班瑪藏族的文化背景，以及藏族民眾在認識、利用和保護植物方面的相關內容，從而對此次調查研究做好充分的準備。

2.2 關鍵人物訪談法

2.2.1 關鍵人物的選擇

選擇了23名對該民族群體社會和文化有相當程度了解的當地人[5](見表1)，其中包括19名男性，4名女性。調查主要從這些報告人著手，內容包括所利用茶用植物的種類、當地名、如何采集、采集時間、使用部位、加工方法、文化內涵等問題。從而對青海班瑪地區(qū)藏族傳統(tǒng)利用野生茶用植物傳統(tǒng)知識進行了調查記錄。

表1 關鍵人物基本情況

2.2.2 訪談方法

主要采用漫談式和半結構式的訪談法，訪問當地人并快速獲得利用各種植物資源的信息。

(1)漫談式訪談(Open-ended interviews)

與班瑪縣當地的牧民自由交談，了解并記錄當地常見的代茶植物名稱及分布情況。

(2)半結構式訪談(Semi-structured interviews)

預先設定一些需要了解的問題大綱，如代茶植物的種類了解多少、功效有哪些、采集加工方式等；可根據訪談時的實際情況靈活調整提問的方式和順序，從而引出新的問題并獲得答案。

2.2.3 訪談調查點及路線

此次調查時間為2016年7月至2018年10月，以處于青海省果洛州班瑪縣賽來塘鎮(zhèn)、江日堂鄉(xiāng)、亞爾堂鄉(xiāng)、燈塔鄉(xiāng)等幾個藏族聚居區(qū)村莊作為調查點。

2.3 參與式觀察

參與是觀察是科學研究中重用的重要技術方法之一。通過民族植物學最常用的“5W+1H”提問法，對藏族野生代茶植物資源及其利用狀況進行調查，即圍繞代茶植物種類、采集地點、采集人、采集時間、采集原因及采集數量等相關信息進行調查[6]。

2.4 證據標本采集與鑒定

通過采集植物標本的常規(guī)方法，參考書籍《青海野生藥用植物》，與當地政府和林業(yè)局對訪談所得信息進行核實，并將這些可利用的野生植物的拉丁名進行確認，然后進行藏族民間代茶植物編目[7]。

圖1 班瑪縣藏族代茶植物的民族植物學研究方法

3 結果和分析

3.1 青海班瑪地區(qū)藏族代茶植物編目

表2 班瑪地區(qū)藏族代茶植物編目

圖2 班瑪地區(qū)藏族代茶植物分類

3.2 青海班瑪地區(qū)藏族代茶植物分析

調查發(fā)現，當地藏族牧民使用的植物共有16種(見表2)，從圖3可知，在植物種類的組成上，共有被子植物門16種，隸屬于13科，14屬。其中薔薇科的植物有3種，毛茛科的植物有2種，其他11科(包括柳葉菜科、牻牛兒苗科、夾竹桃科、蓼科、龍膽科、景天科、山茶科、胡頹子科、唇形科、菊科、百合科)的植物各有1種。

結合表2，班瑪地區(qū)藏族在選擇代茶植物種類、部位、采收季節(jié)、功效、飲用方法等方面具有獨特性。具有茶用價值的部分包括根、莖、葉和花[4, 8]，其中以嫩莖葉為茶用部位的植物種類最多(10種)，以全草(2種)、花(2種)為茶用部位的也較多；采收季節(jié)多數為夏秋季采集，其中秋季(14種)采集最多，夏季(9種)也占多數。茶用植物制作方式多種多樣，當地人通常會泡開水，或者熬水作為茶的代用品。

3.3 青海班瑪地區(qū)藏族代茶植物傳統(tǒng)知識

3.3.1 民間采集注意事項

藏茶屬于藥用植物的一種，由表2可知，采集時間大多數為夏秋季，少數藏茶適宜春季采摘。班瑪地區(qū)代茶植物的采收加工，應注意以下幾點[9]：

(1)選擇適宜的場地采收

每種藏茶特性與其生長環(huán)境密不可分，應注意被污染的土地、牲畜圈地或其他無營養(yǎng)成分的土地，不可采摘代茶植物；盡可能選擇收集生長在未被踐踏、未噴灑農藥的區(qū)域。陰暗潮濕且寒冷的區(qū)域通常會采集涼茶。

(2)選擇適宜的時間采收

恰當的采收時間是利用植物特性關鍵。春、秋二季采挖根和根莖；夏季采集葉子；秋季采集果實和種子；植物生長旺盛期采集全草。

(3)及時干燥

采集新鮮代茶植物，應及時曬干或晾干，避免受潮、發(fā)霉變質。

3.3.2 民間加工制作方法

藏茶的民間加工制作方法復雜，耗時。制作方法有“三蒸汽三揉”。而傳統(tǒng)的五大工序(見圖4)又多達三十二道工藝。通過繁瑣加工所制成的藏茶，含有約700多種的香氣化合物以及500多種對人體有益的有機化合物，含有少量的礦物質，如：磷、鎂、鉀等無機物[10]。

圖4 藏茶的加工工序

茶飲類植物制作方式多樣，當地人通常會使用多種茶飲類植物泡開水，或者熬水作為茶的代用品；品質純正的代茶植物口感甘甜，不澀不苦，吞咽滑爽，從而起到解渴和保健作用[11]。茯茶是班瑪縣牧民待客的主要飲品之一[12-13]。

目前最著名的“藏雪茶”，由班瑪縣的野生花葉海棠和變葉海棠加工制成。藏雪茶是藏族同胞的“民生之茶”，具有降脂、降糖、降血壓功效，具有較強的抗輻射、抗癌、抗衰老、抗氧化、提高機體的保健作用。藏雪茶，包括藏雪茶紅茶、藏雪茶綠茶。其中紅茶以適宜茶樹新芽葉為原料，經萎凋、揉捻、發(fā)酵、干燥等典型工藝過程精制而成。綠茶是以新梢為原料，未經發(fā)酵，先經高溫殺青，殺滅了各種氧化酶，保持了茶葉綠色，然后經揉捻、干燥而制成[14]。

3.3.3 代茶植物常見功效

糖尿病是人體內糖代謝失調引起的疾病。保英珍等研究認為，茶的粗纖維是碳代謝的產物，能夠反映茶的新鮮度和嫩度。研究發(fā)現，茶多酚可以對人和動物體內的淀粉酶、蔗糖酶活性有抑制作用[15]。因此含有豐富的茶多酚的花葉海棠作為代茶植物是防治糖尿病的最佳選擇。

除糖尿病外，目前我國確診發(fā)現慢性疾病患病率也在逐年增高，心血管疾病位居首位[16-17]。李露等研究出了茶多酚對心血管防護作用及機理[17]。就茶葉中的大量茶多酚可以與凝血酶結合，通過降低全血比濃度、抵抗血小板聚集達到抗血栓的作用。因此茶葉中所含的茶多酚，有著降血壓血脂、保護動脈及心臟等作用[18-20]。

4 討論與展望

現如今茶葉已成為影響世界的7種重要植物之一，其中代茶植物已占到將近一半。中國傳統(tǒng)代茶植物以草本為主, 且飲用葉片居多。全國有22個省份以及14個少數民族有使用代茶植物作為飲品的文化傳統(tǒng)。例如菊花茶、金銀花茶清熱解毒的傳統(tǒng)功效就得到了科學數據的支持[21]。藏族諺語說：“一日無茶則滯，三日無茶則病?！苯洺ｏ嫴璧牟刈迕癖娍善鸬浇笛?、降血脂、降血壓的功效，同時還可以起到清腸潤脾作用。

4.1 班瑪地區(qū)藏族利用代茶植物的原因

4.1.1 自然環(huán)境

班瑪地區(qū)自然環(huán)境和氣候條件造就了豐富的植物資源，為當地居民利用代茶植物資源提供了物質基礎[11]。自古以來，藏族人民主要以肉食為主，在高海拔低沸點、紫外線強、土地貧瘠等外界條件影響下，肉食在體內不易被消化。當地居民長期生活經驗得出部分藥用植物可當作代茶植物，起到輔助消化作用，從而發(fā)現了現存的藏族代茶植物，形成了合理又完整的食物結構。

4.1.2 人文環(huán)境

目前興起的潮流是利用藏茶達到減肥的目的。通過前人的大量試驗研究發(fā)現，藏茶中含有纖維素、茶皂素、茶氨酸等物質。纖維素本身幾乎沒有熱量，人體大量的攝入纖維素，一方面纖維素在消耗較少熱量的同時會產生飽腹感；另一方面纖維素可以使腸道內的食物停留時間變短，這樣可以減少腸道對食物的再次重新吸收；此外纖維素可以降低胰臟消化酶的活性，從而降低對糖類、脂質的吸收。而茶皂素的功效是阻礙脂肪酶活性，促進體內激素分泌，調節(jié)血糖含量；茶氨酸的功效是降低脂肪及膽固醇的濃度[22]。因此藏茶是減肥群體的不二之選。

4.2 藏族傳統(tǒng)代茶植物知識的應用與保護建議

(1)重點關注和保護代茶植物的原生生長環(huán)境。首先應對班瑪地區(qū)民眾進行科普宣傳，增強民眾對大自然的保護意識，激發(fā)對自然資源合理利用的積極性。其次應注重可持續(xù)利用，通過政府行政手段，加強對植物資源的保護力度，合理開采，多種少取[23]。同時相關部門應對代茶植物生長條件、生長發(fā)育規(guī)律、遺傳變異等外界可控因素做進一步研究，適當加大人工引種栽培，大力研究和推廣新式栽培技術，確保特有植物的延續(xù)發(fā)展。

(2)加強藏族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和發(fā)展。藏族受漢族等其他民族文化的影響，對傳統(tǒng)茶用植物知識進行民族植物學調查并進行相應的保護和管理已迫在眉睫。加強班瑪縣植物研究，記錄有價值配方，根據個人愛好使用代茶植物，而制茶、飲茶的技藝、知識也能得到傳承與發(fā)展[24]。同時建議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知識產權等法律手段，對傳統(tǒng)文化進行保護，方便資料查閱的同時，對植物二次開發(fā)利用方便提供理論支撐[24]。

(3)加強代茶植物的綜合利用。藏族植物利用以藥用和茶用為主，口口相傳。選擇用植物制茶的比例大幅度減少，導致部分植物被利用的習俗逐漸消退。深入了解代茶植物生物活性成分，從色、香、味入手，對代茶植物的飲用方式、作用功效等方面進行開發(fā)利用，以滿足當今時代人們對飲茶的需求，保留其原有風味的同時，做到積極研發(fā)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型代茶飲品[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