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

1

送走朋友們，下午開始準(zhǔn)備過冬取暖的工作。

突然，軒媽玉靜在微信給我發(fā)來視頻：“小峪騎自行車在王莊下坡摔傷了，要爸爸，你趕緊來！”

我立即開車飛去，拐過王莊，老遠(yuǎn)看到女兒的自行車倒在路邊。玉靜正在安慰小峪。小峪看見我的車，一只手捧著另一只手，大哭著奔向我。

下車跑過去，一把抱住女兒。小峪的半邊臉已經(jīng)腫起來，紅紅的有血絲滲出，左手手腕也是如此。我一邊摩挲女兒的后背，一邊說“沒事沒事”。

孩子邊哭邊向我訴說事情經(jīng)過，是淘淘（小峪的同班同學(xué)，她的好朋友）讓她下坡不用剎車，她就沒有剎車往下沖，摔倒了！言下之意，責(zé)怪淘淘慫恿她了！

我又心疼又生氣，對小峪和淘淘說：“你們?yōu)槭裁床桓嬖V爸爸媽媽，自己就跑到學(xué)校外面來了？這么大的坡，太危險了，為什么下坡還不剎車！小峪，你為什么摔倒了，還怪淘淘讓你出來！”

淘淘聽到我這樣說，很害怕地往后躲。與此同時，張瑞正好從171大門出來往這兒趕。淘淘便騎著自行車跑向媽媽。

小峪還是大哭，并又一次說起，是淘淘帶她出了學(xué)校，是淘淘讓她下坡不剎車。我抱著她坐到車后蓋上，說：“自己摔倒了，就要承擔(dān)后果，為什么總是埋怨別人！爸爸早都給你說過，小孩子沒有大人的帶領(lǐng)，出學(xué)校玩是不安全的。你不能因為淘淘讓你出學(xué)校玩，你就怪淘淘，還不是你自己想出去玩嗎！如果你不想出去，淘淘再怎么說，你會出去嗎！”

這時，淘淘媽帶著淘淘走過來了，建議我趕緊去給孩子看看，是否傷到骨頭了！我說沒事，孩子經(jīng)摔，不會傷筋動骨的，不要擔(dān)心。然后將女兒放到車后座，趕緊開車往天真書吧趕，讓陳玲用她那里的軟膏給小峪處理一下。

在車上，我再一次提起她不應(yīng)該怪淘淘的事情。小峪哽咽著，想了想，說；“爸爸！是我想出去玩，不是淘淘的錯，是我錯了！”我心里難過，但還是說：“不是淘淘錯了，也不是你錯了。摔倒了，先看看自己哪里沒做好，才讓自己摔倒了！一摔倒，擔(dān)心爸爸批評你，就埋怨別人，是不可以的?！?/p>

女兒邊哭邊點頭，說是很疼。然后，小峪說，“爸爸，我明天不上學(xué)了！我不想讓小朋友看到我臉上受傷的樣子，他們會笑話我的！”

2

車到天真書吧，我抱起女兒，不想讓正在天真書吧里玩耍的孩子們看到小峪受傷的樣子，徑直就往最里面走。

陳玲拿來香油和軟膏，小峪一邊讓干媽抹香油，一邊哭著說疼。我抱著寶貝，眼淚已經(jīng)止不住地下來了。女兒邊哭邊幫我擦眼淚。陳玲安慰我們：“我們小峪可勇敢了，比爸爸還堅強！”

女兒哭聲小了許多，我也忍住眼淚，不想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孩子。

慢慢地，孩子不哭了。趴在我懷里，抱著我，努力地安慰我。大一些的孩子擠到窗戶上，問小峪怎么了！我則悄悄地用手勢和不出聲的口型告訴他們，小峪受傷了，不希望大家太關(guān)注她。孩子們聽了，都悄悄地走開了。

這時，小峪喊餓了。我知道，這下沒事了，便讓陳玲給她打了一份飯。小峪不想在外面吃，怕小朋友看到自己受傷的臉。我說，好吧，那你就在閱覽室里吃。

這時，孩子們進來了，裝作沒看見什么。各自拿著書，跟小峪一起圍在小桌子上。小峪吃飯，他們看書，很安靜。小峪看到?jīng)]人在意她的臉，放松了許多，一邊吃飯，一邊跟我聊天。

吃完飯，她站起來，到處走動，甚至還歡快地尖叫了一聲。我立即制止她：“閱覽室里要保持安靜的，你的聲音已經(jīng)打擾到大家看書了！”小峪聽了，很識趣地坐下來，不再出聲。

受傷的孩子，也不能隨便。我提醒小峪：“閱覽室里不能吃東西的。今天干媽給你開了一個先例，你要自己收拾碗筷，端到廚房里?！标惲嵴眠M來，照顧到孩子受傷，要幫著收拾碗筷，我堅持讓小峪自己做這些。小峪很愉快，把碗筷端到廚房，并認(rèn)真擦了桌子。

在這當(dāng)口，看書的孩子悄悄問我，小峪怎么受傷了？我說，騎車子摔傷了；小峪不喜歡別人看到她的傷口，希望大家能夠尊重小峪的感受。孩子們聽了，都表示同意。我忽然意識到，孩子們進來看書，其實是在默默地關(guān)心小峪。不由得，心里突然就暖了一下！

這時，樹樹媽打電話來說，她擔(dān)心回來晚了，影響書吧準(zhǔn)時關(guān)門，請我接樹樹到我家，以便她回來方便接回去。于是，我就帶著小峪和樹樹，開車回家。

路上，小峪說她的外套和書包放在淘淘家了，讓我開車去取。到了淘淘家外面，我發(fā)現(xiàn)陳玲給小峪抹傷口的軟膏忘了拿了，便讓兩個孩子先進淘淘家等我，折回去取軟膏。等我回來進淘淘家，卻發(fā)現(xiàn)樹樹在哭著抹眼淚，淘淘和小峪則不吭聲。

我問怎么了。三個孩子就開始訴說，她們在為自己的好朋友跟別人玩耍而忽略自己表示不高興。我說：“沒有關(guān)系的。好朋友常在一起玩耍，但這不是說，好朋友就不能跟別人玩耍；好朋友跟別人玩耍了，那自己就生氣不理好朋友，是不對的，每個人都有想跟誰玩就跟誰玩的權(quán)利，不能因為好朋友跟別人玩了，你們就不是好朋友了?！?/p>

樹樹不哭了，三個孩子對我的話若有所思。張瑞在一旁聽著，微笑著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三個好朋友開始相約要一起玩耍，不想離開。我擔(dān)心受傷后的小峪，會比較累。便跟張瑞一起說服孩子，太晚了，可以約到星期五放學(xué)后，三個人一起玩。

于是，三個孩子又為星期五去誰家而爭論不休。我的個神啊，真是沒完沒了。

我們兩個大人只好做出決定：星期五一起玩耍的事情，已經(jīng)約好；至于去誰家，等星期五的時候，你們?nèi)齻€好朋友再商量確定。

3

我?guī)е鴺錁浜托∮氐郊依?，心里卻莫名地開始發(fā)慌。

而小峪則陪著樹樹去上廁所。不想，樹樹由于緊張，將褲子尿濕了，又開始哭起來。我便強忍著疲憊的身體，去安慰兩個寶貝，并給樹樹找出了小峪大號的褲子。小峪則很認(rèn)真地幫樹樹換褲子。

我心慌得不行，打電話給張謀，請他過來陪陪我，順道跟我一起抬爐子、架煙囪。畢竟今晚要開始降溫，我必須提前做好準(zhǔn)備。張謀來的時候，兩個孩子躲在臥室沒出來。當(dāng)我倆正在忙碌的時候，樹樹媽來接走了樹樹。小峪則一個人躲在屋子里，只將門留出一條縫，看著我和張謀忙碌。時不時地在屋里叫我進去，我只好在客廳和臥室之間來回穿梭，一邊安慰小峪，一邊給張謀打下手。

我已經(jīng)很累了，但我知道女兒的心思，就這樣一邊忙碌，一邊耐心地答應(yīng)她的呼叫。終于忙完了，張謀走了，小峪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她讓我抱她，我用力地抱起小峪，心疼地跟她相擁。

小峪說：“爸爸！我明天不想上學(xué)了！”

我說：“爸爸知道。咱們明天不上學(xué)了，爸爸陪你！”

小峪趴在我肩膀上，點了點頭。

我倆就這樣待了一會兒。

小峪說她累了，想睡覺。我說，要抹了軟膏再睡，這樣，明天就會好得快些。

小峪本來怕疼，聽我這么說，便忍著疼，讓我給她抹藥。中間差點哭了起來，幾次往后退，不想抹了。我忍著不耐煩，提醒她說，只有抹了才會好得更快！于是，她又主動靠近我，終于抹完了藥。

艱難地幫她換了睡衣，把她送進被窩。這時，在成都學(xué)習(xí)的妻子發(fā)來微信說：“我睡了，明天跟你和寶貝電話。晚安！”我放下電話，趴在女兒枕頭前，說：“小峪！今天你和爸爸都太棒了！沒有媽媽的幫助，咱們倆勇敢地面對了今天摔倒的事情，真不錯?。　?/p>

寶貝躺著，清澈的眼睛望著我，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臉上洋溢著笑容。

我說：“爸爸要親親你，好不好？”

小峪說：“爸爸，那你要親我這邊沒受傷的臉，這樣就沒事的。”

我親了親她沒受傷的臉蛋。

寶貝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我很累，卻無法入睡。走到客廳，手機亮了，是張瑞發(fā)來的信息：“今天小峪受傷，我很心疼，非常抱歉。淘淘也知道錯了。通過這件事，孩子們能認(rèn)識到不可以去路上騎車，是最大的收獲。萬幸小峪受傷不嚴(yán)重。……祝福小峪快快好起來……晚上聽三個孩子聊天，沒想到小小的她們居然有那么多困惑。如何陪伴孩子長大，是每個家長都應(yīng)該鄭重思考的問題。晚上你走后，淘淘說‘媽媽，我覺得小峪爸爸說得特別對?！?/p>

我的眼淚差點又涌出來，回復(fù)道：“感恩你們！”

（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秦耕厚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