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要吃酸糖豆
Chapter 1
“宋嘉元的這篇論文邏輯鏈條斷裂,沒有修改的必要?!?/p>
甫一推開??k公室的門,宋嘉元就聽到這樣一句。
邏輯斷裂是法學生最忌諱的錯誤,沒有之一。
說話的人是莊訥,不僅長得好看,還是有名的學霸,自大二起便負責為??械膶W生投稿欄目審稿。
而此刻,當事人宋嘉元就站在門口,莊訥竟然還能鎮(zhèn)定自若地向他點頭示意,絲毫看不出通常會有的尷尬,仿佛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
宋嘉元壓抑了一路的怒氣終于爆發(fā),她將論文甩到莊訥身上:“你才邏輯鏈條斷裂!你才前后不通,不必修改!”
莊訥這才皺起眉頭,將論文撿起來,撣掉灰塵遞到宋嘉元面前:“剛才我所說的話僅僅針對你的這份論文,請你不要誤會。”
就這?就這??
宋嘉元只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恨不能當場跳起來打人:“莊訥,你這是濫用職權(quán)!這篇論文的題目、大綱和基本框架都是導師指定的,怎么可能會被退稿?!”
因為導師曾明確表示宋嘉元自選的題目不合適,她便放棄了原本最想寫的內(nèi)容,轉(zhuǎn)而聽從導師安排,熬夜一周才勉強趕在死線完成。
莊訥竟然輕而易舉就否定了它。
聞言,莊訥不解地看著宋嘉元:“是誰告訴你,導師的思路就一定是完美的?”
他的眼睛很大,眼窩深邃,看人的時候透出一股讓人無法反駁的真誠。
好像……確實……沒人能保證。
“你!”宋嘉元氣成河豚,反而不知如何罵人了。
“停?!?/p>
莊訥卻突然做出暫停的手勢,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指向腕表:“學生會的會議馬上開始,我們快要遲到了?!?/p>
被冷落在一旁的其他同學終于找到機會打圓場:“對對對,你們先去開會,論文的事情之后再說吧?!?/p>
說著,便迫不及待地將這兩尊大神一齊請出了辦公室。
趕到會場時,場內(nèi)只剩下零星幾個座位,宋嘉元來不及挑選便被負責維持秩序的同學按到最近的座位上坐好,旁邊的座位自然屬于莊訥。
宋嘉元繃著臉,下定決心再也不搭理這人,雖然莊訥正專心聽講,看起來并沒有要跟她對話的想法。
會議內(nèi)容又是老生常談的校刊投稿標準,宋嘉元強打精神聽了不過幾分鐘就腦袋一歪,靠在莊訥的肩膀上睡了過去,雙手還不自覺地環(huán)上他的手臂。
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莊訥猛地僵住,他一動也不敢動,直到確定宋嘉元是真的睡著了才放松下來。
細碎的發(fā)絲蹭在他的臉側(cè),軟軟的,也有點兒癢。
莊訥試圖掙扎,卻被抱得更緊。水果甜香不依不饒地鉆進鼻端,讓莊訥難得紅了臉頰。
宋嘉元顯然把他當成了床邊的毛絨小熊,嘟囔著說:“不準動,姐姐熬夜寫論文好累的?!?/p>
莊訥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是他說錯話了。
宋嘉元醒來時,會議室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她暈暈乎乎地盯著身邊人好看的側(cè)臉,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這是莊訥。
莊訥不自在地別開臉:“醒了?”
聽到這該死的醇厚嗓音,宋嘉元才騰地一下坐直身體,面紅耳赤道:“你竟然偷偷占我便宜!”
莊訥的視線掃過仍舊掛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雙手:“不如你先低頭看清楚事實?”
宋嘉元自知理虧,又不情愿道歉,“哼”了一聲便離開會場,走到半路才發(fā)現(xiàn)莊訥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你跟著我做什么?”
莊訥并不覺得哪里不對:“送你回宿舍?!?/p>
宋嘉元簡直要氣笑了,這就是所謂的“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嗎?沒想到莊訥看上去單純,實際上卻頗有心機。
可惜她并不吃這一套。
宋嘉元冷聲道:“不用了。”
莊訥卻搖頭:“不行,最近學校發(fā)生過幾次女生獨行的意外。你一個人,不安全?!?/p>
在昏黃的路燈下,望著莊訥坦蕩明亮的雙眼,宋嘉元的心跳一不小心就漏了半拍。
Chapter 2
宋嘉元把微信上莊訥的備注修改成了“木頭”才覺得心情好一些,睡覺時卻又想起他離開時不自然地垂著的手臂,難免有些愧疚。
課前,宋嘉元刻意做出一副冷淡的樣子,將一盒膏藥放到莊訥面前:“這個緩解酸痛的效果很好,不用太感謝我。”
一盒膏藥彌補之前枕著他肩膀睡覺的事,也不算太虧。
聞言,莊訥活動一下手臂,而后淡聲道:“謝謝,不過我的手臂已經(jīng)好了?!?/p>
宋嘉元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收下吧,以后也有可能會用到的。”
莊訥沉默了一會兒,宋嘉元剛要松一口氣,就聽他一本正經(jīng)道:“沒有人會枕著我的肩膀睡覺,除了你?!?/p>
莊訥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夠讓所有人都聽清,班上立刻響起一小片八卦的噓聲。
宋嘉元臉一熱,撲過去揪住莊訥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只要收下,然后說謝謝就可以了?!?/p>
突然拉近的距離讓莊訥下意識地向后縮了一下。
不僅是莊訥,連宋嘉元都被自己的舉動驚呆了,想要松手又怕丟了氣勢,只好佯裝鎮(zhèn)定,卻忍不住被他身上干凈的洗衣液味道和濃密的睫毛吸引注意力。
莊訥不自然地別開視線:“謝、謝謝?!?/p>
宋嘉元這才滿意地松開手,丟下一句“你還是不戴眼鏡更好看”便要回自己的座位了。
莊訥在后面提醒:“距離截稿還有一段時間,記得要交稿。”
這人是把所有的情商指數(shù)都折算在智商上了吧!
宋嘉元的胸口頓時又涌上一口濁氣:“既然你都說沒有修改的必要了,那我也就不浪費時間了。”
“可我——”
莊訥想要解釋,可惜甫一開口教授就進了教室。他只深深地看一眼宋嘉元,便扭頭面向講臺。
宋嘉元原本已經(jīng)準備好要接受道歉并在下一秒原諒對方,此時一臉震驚,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被丟下了。
在老師點到時,她恨恨地在給莊訥的備注前又添上了 “情商為負”四個字。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宋嘉元被莊訥堵在過道上。
宋嘉元已經(jīng)不抱任何期待了:“又怎么了呀?”
莊訥緊張地揉搓著手指,視線飄忽:“我們、我們一起吃飯吧。吃你喜歡的東西?!?/p>
這是他在聽課間隙用手機檢索到的,擁有最高點贊數(shù)的道歉方法,一定不會再出錯的。
宋嘉元眉毛一挑,掃了一眼明顯緊張不已的莊訥,而后徑直帶路去了學校附近新開的一家韓食店。
莊訥長舒了一口氣,悄悄給那個道歉方案點一個贊。
宋嘉元一口氣點了許多愛吃的辣食才覺得心情舒暢了,雙手托著下巴看向?qū)γ娴那f訥:“你想說什么呀?”
莊訥略顯吃驚,喝光一杯水才慢吞吞開口:“那些話僅指你這次上交的論文,與你本人和你以前、以后上交的任何一篇論文都無關(guān)?!?/p>
宋嘉元不說話。
“而且,我不知道你為此熬夜很久?!?/p>
許是因為第一次一口氣說這么多話,說完后,莊訥明顯放松了許多,倚靠在椅背上安靜地等待宋嘉元的反應。
宋嘉元臉上的笑容淡去,語帶自嘲:“但是在你心里,它就是一份不值一提的垃圾?!?/p>
莊訥并不會說好聽的話,就連剛才的道歉詞都是構(gòu)思了許久的。他看著宋嘉元隱約濕潤的眼角,半晌也只能想到一句“對不起”。
宋嘉元卻道:“我可以不原諒你嗎?”
莊訥顯而易見的愧疚讓宋嘉元難得有了堅持的勇氣,畢竟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一定能換來一句“沒關(guān)系”。
莊訥愣了一下才點頭:“當然可以?!?/p>
宋嘉元:“那我不原諒你,因為我真的很傷心。”
說完,便埋頭吃菜,不再開口。
莊訥卻繼續(xù)道:“我始終認為,我們應該寫自己認定的選題,而是遷就老師的喜好?!?/p>
聞言,宋嘉元驀地抬起頭,烏黑滾圓的眸子盯住對面的莊訥。
她原本就長得稚氣可愛,這下更是多了幾分可憐巴巴。
莊訥心里一軟:“你可以的?!?/p>
Chapter3
宋嘉元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將那篇被莊訥稱為“沒有修改必要”的論文從書架上找出來,這才發(fā)現(xiàn)莊訥在上面做了大量的批注和糾錯,還指出了究竟是哪里的邏輯不夠完整。
紅色和黑色的筆記混雜在一起,連宋嘉元自己都覺得莊訥已經(jīng)是嘴下留情了——這篇論文根本是有毒、有害垃圾,已經(jīng)到了需要立即焚毀才能防止毒素傳播的程度。
宋嘉元猶豫著給莊訥發(fā)消息:導師說,我想寫的題目很難的。
莊訥:所有的選題都很難。
莊訥確實是根了不起的“木頭”,不僅聽不懂暗示,而且還能僅憑一句話就將宋嘉元全部的感動都噎回肚子里。
宋嘉元決定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兒:那我能寫好嗎?
莊訥:為什么不能?
見宋嘉元沒有回復,莊訥又繼續(xù)發(fā)來信息:有興趣才能盡全力,就算結(jié)果不會很好,至少也不會差。
宋嘉元抱著手機傻笑,第一次覺得莊訥的直白干脆并沒有什么不好,至少他的每一句話,都讓人信賴。
宋嘉元:蟹蟹你。
莊訥:什么意思?我沒有螃蟹。
宋嘉元:……算了。
是她錯了,錯以為莊訥至少會知道二十一世紀有一種新的措辭,叫賣萌,更不該期待著從莊訥那里收到意料之外的反應。
宋嘉元整理好新選題需要的相關(guān)資料,甚至還一鼓作氣地列出一個大綱,去教室向莊訥請教,卻發(fā)現(xiàn)一向全勤的莊訥竟然缺課了。
同學:“他最近一直不舒服,現(xiàn)在在校醫(yī)院打吊針呢。”
“怪不得他回復消息這么快?!?/p>
宋嘉元放心不下,下課后便去了校醫(yī)院。
莊訥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病房里,被白墻、白被襯得面色更加憔悴。
“醫(yī)生,他沒事吧?”宋嘉元低聲問。
醫(yī)生:“沒事。最近吃太辣才會這樣,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辣?
宋嘉元立刻想起之前在韓食店時,她下單的那一整桌紅通通的辣菜,而莊訥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示反對。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呀?”宋嘉元皺著一張臉,眉眼間全是懊喪。
莊訥仔細地回憶了一下:“你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p>
雖然確實是這樣,但莊訥的直白還是將宋嘉元的愧疚打消了不少。
“對了,”宋嘉元從口袋里拿出整理好的大綱,“我決定換選題了。”
見莊訥看過來,宋嘉元飛快地沖他眨巴眨巴眼睛,酒窩深深地旋下去,瘋狂暗示對方,她已經(jīng)做好接受表揚的準備了。
“嗯。”莊訥仔細看著大綱,“可以先檢查一下大綱,確定沒問題后再動筆?!?/p>
宋嘉元的笑僵在臉上:“就這樣?”
莊訥不解,無辜地看著即將跳腳的宋嘉元。
宋嘉元指著大綱,頗有些氣急敗壞:“我聽你的話,換了大綱?!?/p>
實際上,宋嘉元也明白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但她無法克制想要從莊訥口中得到一句夸獎的期望。
因為莊訥從不說謊,只要是他說的,她就可以相信。
可惜莊訥始終是一根情商為負,不解風情的木頭。
“那天你發(fā)短信給我的時候,我就猜到了。”莊訥點頭應道。
宋嘉元想要放棄了,她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那你還挺聰明的。”
許是沒想到會從宋嘉元口中聽到關(guān)于自己的積極評價,莊訥的眼神一晃,耳郭泛紅:“謝謝。”
宋嘉元自暴自棄:“……算了?!?/p>
“什么算了?”
宋嘉元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道:“我鼓起勇氣換了選題,你可不可以稍微鼓勵我一下呀?比如這次一定能寫好的!”
她的語速飛快,生怕莊訥拒絕似的。
莊訥后知后覺地明白了,宋嘉元是真的很需要夸獎,也很害怕被否定。她并非不優(yōu)秀,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足夠好。
莊訥彎著眼睛笑,笨拙但真摯地迎著宋嘉元的視線一字一句道:“加油,嘉元,你一定可以做得好。不止這一次,還有下一次,下下次,每一次都會做得好?!?/p>
這是出乎宋嘉元意料的答案,她本來只想要一句“加油”,卻得到了比“加油”要用心得多的鼓勵。笑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溢出她的嘴角,她那烏黑滾圓的眸子也因此變得更明亮。
莊訥羞窘地別開視線,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大綱上。
可是,宋嘉元笑容明媚的模樣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腦海里亂晃。
Chapter 4
宋嘉元很忐忑地看著莊訥,緊張地問:“怎么樣?也不算太差吧?”
莊訥很輕地笑了一下:“以你那天沖進辦公室的氣場,我以為你會認為自己寫的內(nèi)容好得可以直接飛上天。”
舊事重提,宋嘉元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發(fā):“那……那倒不至于?!?/p>
她其實是沒有太多自信和主見的人,那天之所以敢跟莊訥叫板,不過是道理不夠,音量來湊罷了。
見莊訥不說話,宋嘉元只好又問一遍:“到底怎么樣呀?”
“比第一篇要好很多,至少思路清晰?!鼻f訥一邊謹慎措辭,一邊盡可能緩和語氣,直到簡直可以稱得上溫柔,“你要相信自己。”
宋嘉元借低頭的動作掩飾住濕潤的眼眶,仔細地將大綱疊好收進包里。
就在莊訥以為自己又說錯話,想要補救時,宋嘉元抬起頭,很認真地說道:“謝謝你,莊訥?!?/p>
莊訥說得沒錯,一個人只有在做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時,才會心甘情愿地拼盡全力。
宋嘉元一連幾天奔波于教室和宿舍的兩點一線,看文獻看得頭昏腦漲,回到宿舍才發(fā)現(xiàn)書包忘在了教室,只好再回去拿。
B大的教學樓全天候開放。宋嘉元一向怕黑,原本想拿了東西就走,到了教室才發(fā)現(xiàn)本該遵醫(yī)囑躺在床上休息的莊訥也在。
可容納兩百人的大教室空蕩蕩的,莊訥的身形頎長而清瘦,身上帶著濃厚的書卷氣。
宋嘉元三兩步跑到他面前:“你在這兒做什么呀?!”
莊訥寫完最后一筆才抬頭,臉上的神情疲倦而茫然。
他不懂宋嘉元為什么突然發(fā)脾氣,但還是柔聲解釋:“快要截稿了,我要把這些看完才行。”
宋嘉元的視線掃過桌面上滿滿當當?shù)母寮骸斑@些有什么重要的?”
“當然重要?!鼻f訥眉頭微皺。
在說這些時,莊訥的語氣是輕快的,嘴角浮出很單純的笑意,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紙張,像是在摸什么寶貝。
宋嘉元:“可是……”
莊訥抬起頭沖宋嘉元笑了笑,指著對面的座位道:“你如果不想走就陪我一會兒,這里有幾篇值得學習的論文?!?/p>
這話不像是從莊訥口中說出的,宋嘉元正要感動,就聽他繼續(xù)道:“太吵了我會頭痛的。”
很好,感動再次消失。
宋嘉元嘴角抽搐道:“莊訥,我真誠建議你去買一本《說話之道》仔細研究一下。”
莊訥一愣,竟然真的記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好?!?/p>
這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舉動,宋嘉元卻忍不住心頭一暖。
莊訥是個認真到過分的人,他分不清什么是賣萌,也不懂什么是吐槽,但他愿意認真對待宋嘉元說的每一句話。
宋嘉元默默地數(shù)著明顯快了幾拍的心跳,忽然想起某本書上的一句話:去愛愿意尊重你的人。
這是宋嘉元第一次覺得自己幸運,她甚至都沒有去找,上帝就把莊訥送到她的面前。
Chapter 5
宋嘉元翻看著莊訥說的那些不錯的論文,每一篇都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宋嘉元看完一部分,正要去看另一部分時卻被莊訥抓住手腕。
她盯著手腕上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面紅耳赤地問:“怎、怎么了?”
“這一些不用看?!?/p>
宋嘉元福至心靈,試探著開口:“沒有修改必要?”
莊訥想要點頭,又硬生生忍住了,但微微下撇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總之,水平不足以刊發(fā)?!?/p>
宋嘉元撲哧一笑,晃晃手腕:“你可以繼續(xù)用你的習慣用語?!?/p>
“不行,”莊訥搖頭,語氣鄭重,“你說過,這樣不夠尊重別人?!?/p>
莊訥認真反省并改正的樣子有些稚氣,但更多的是可愛。
現(xiàn)在,宋嘉元可以很坦然地承認,莊訥真的很可愛,而她會因為這份可愛而心動。
見宋嘉元只是盯著他發(fā)呆,莊訥疑惑地問道:“怎么了?”
難道又說錯話了?
宋嘉元聽懂了莊訥的潛臺詞。
她捧著臉頰,忍不住感嘆:“莊訥,你怎么這么可愛?。俊?/p>
想說就說,確實是宋嘉元的風格。
“‘可愛’是用來形容女孩子的詞語,夸獎男生用‘帥氣’更合適。”
“我不管。我就是覺得你可愛?!彼渭卧呀?jīng)明白了,有時候不需要跟莊訥講太多道理,“我覺得你又帥氣又可愛?!?/p>
宋嘉元的聲音脆甜,說話時輕輕搖晃著腦袋,圓圓的眼睛泛出明亮的一層光,像是一顆自體發(fā)光的小星星。
莊訥看著她,沒能管住嘴巴:“你才最可愛?!?/p>
有時候太過真摯也不是一件好事,每一句話都讓人沒辦法懷疑,更何況是不夠自信的宋嘉元。
于是宋嘉元便問:“真的嗎?”
莊訥分明很窘迫,卻還是重復道:“真的,你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女生?!?/p>
愿意耐心跟他說話,也愿意包容他的那些不夠妥當?shù)难赞o。
宋嘉元難得想要逗人:“這么說你見過很多女生?”
“當然沒有?!?/p>
宋嘉元撇嘴:“那你這句話就是不成立的?!?/p>
“每個人都有關(guān)于可愛的標準?!鼻f訥抬頭對宋嘉元笑了一下,“我也有,所以我不需要見過很多女生?!?/p>
你已經(jīng)是我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可愛”,完美契合我對“可愛”的一切定義。
突如其來的浪漫反而讓宋嘉元手足無措,視線掃過墻上的鐘表時,她猛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鐘,女生宿舍馬上就要鎖門了。
莊訥收拾好東西:“我送你回去?!?/p>
從教學樓到宿舍的路程不算遠,宋嘉元從論文的構(gòu)思談到喜歡的男明星,話題跳躍得毫無邏輯卻不敢停下來,生怕被莊訥發(fā)現(xiàn)她的緊張。
莊訥忽然走向路邊賣糖葫蘆的叔叔:“要一串糖草莓?!?/p>
宋嘉元驚訝地說:“原來你也喜歡吃甜口呀——”
話音未落,莊訥就將糖草莓遞到她面前。
眉目清冷的一米九的大個子,舉著一串又大又紅的糖草莓站在暖黃的路燈下,眼中的溫柔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宋嘉元接過來,難得有些害羞地問:“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我不知道?!鼻f訥雙手插兜,嘴角是來不及藏好的笑意,“就是想讓你吃點兒東西,休息一下嘴巴。”
宋嘉元跟不上莊訥的思路,呆呆地問:“???”
莊訥憋不住,笑出聲來,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說話太多的話,嘴巴也會累的?!?/p>
聞言,宋嘉元恨恨地咬一口草莓:“那我以后不說了?!?/p>
莊訥連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請你吃草莓,卻又不懂該怎么開口而已。”
宋嘉元眉頭一挑:“那你夸我一句?!?/p>
終于出現(xiàn)一道會做的題。
莊訥的眼睛一亮,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你很可愛?!?/p>
糖草莓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宋嘉元覺得自己仿佛泡在蜜糖里。
“你知不知道,一旦你想夸一個人可愛,就說明你是真的喜歡她?”
莊訥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他投降似的舉起手:“不要總是問我不擅長的問題?!?/p>
宋嘉元抿唇輕笑:“沒關(guān)系,我知道就好了。莊訥,我追你好不好?”
莊訥撓著頭發(fā)猶豫著說:“這個,需要我同意嗎?”
殺氣氛的一把好手莊訥同學,果然從來不讓人失望。
宋嘉元:“不需要,我就是通知你一下?!?/p>
Chapter 6
死線將近,莊訥變得更加忙碌了,幾乎每天都要在教室待到很晚,經(jīng)常忘記吃晚飯,宋嘉元只好帶了親手做的晚飯去找他。
她滿臉期待地看著莊訥:“怎么樣?好吃嗎?”
“好咸?!鼻f訥毫不猶豫地說。
宋嘉元不輕不重地拍一下桌子,笑意淡了些:“莊訥,你確定嗎?”
莊訥這才抬頭,視線掃過宋嘉元指尖黏著的創(chuàng)口貼,到了嘴邊的“確定”硬生生轉(zhuǎn)了方向:“但是好吃,是我最喜歡的口味?!?/p>
宋嘉元這才滿意,故作謙虛地擺擺手:“也沒有啦,我下次會努力做得更好的!”
莊訥卻立刻拒絕:“以后還是不要做了?!?/p>
宋嘉元緊張得絞起了手指:“真的特別不好吃嗎?”
莊訥仍舊不會哄人,只能把最真實的想法講出來:“好吃,但是你的手受傷了。”
“哦,”宋嘉元愣了一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沒事的,就是很小的傷口而已,不痛。”
“宋嘉元,以后我做給你吃就好?!鼻f訥堅持道。
他的語氣很輕,但宋嘉元明白,莊訥從不輕易開口,凡是他說出口的,都是承諾。
但“以后”實在是個曖昧不清的詞。
宋嘉元歪頭看向莊訥,盡量問得隨意:“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怎么做給我吃?”
即便是寫C刊論文,莊訥也從未有過如此思維枯竭的時候,費盡心思也得不出一個妥帖的答案。
好在宋嘉元最懂得見好就收,問過之后便悶頭寫論文去了。
莊訥卻再也沒了思路,他索性放下筆,呆愣愣地看著宋嘉元。
宋嘉元長得很是清秀漂亮,雖然瘦,臉頰卻是肉肉的,寫字時還習慣性地噘起嘴,顯得很稚氣。
“你笑什么?”宋嘉元不知何時抬起頭,問了一句。
莊訥不由得一頓:“我笑了嗎?”
說完就發(fā)現(xiàn)他的臉頰有點兒酸,看來是真的笑了。只要看到她就會無意識地一直笑,這就是喜歡嗎?
莊訥決定不懂就問:“嘉元,你喜歡我什么?”
“嘖,通常別人問這種問題,都會被歸結(jié)為不要臉?!彼渭卧荒橍~兒上鉤的小狡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哦?!?/p>
莊訥一臉認真聽的模樣,看上去恨不得拿出筆記本做筆記。
“答案就是,”宋嘉元話鋒一轉(zhuǎn),飛快地說,“無可奉告?!?/p>
莊訥少見地垮了表情:“為什么?”
宋嘉元恨鐵不成鋼地敲莊訥的額頭:“笨蛋,我這是在欲擒故縱,激勵你思考呀?!?/p>
畢竟喜歡,或是不喜歡,只有自己才最清楚,別人的答案從來不值得借鑒。
Chapter 7
莊訥本著不懂就要學的精神,花了一整個周末的時間鉆研了十部青春電影。然而效果不佳,他非但沒有學會如何確定心意,反而愈加覺得沒有一個女主角能比得過宋嘉元。
舍友比莊訥本人更快地做出判斷:“你這樣就是喜歡?!?/p>
莊訥臉上寫滿求知欲:“為什么?”
舍友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莊訥,耐著性子解釋:“你覺得別人再美、再甜,都不如她特別,這就是喜歡。你害怕她受哪怕一點兒傷,這也是喜歡?!?/p>
莊訥毫不費力地接受了這個答案,又或許他其實早就明白,只是習慣性地想要找到證據(jù),推理論證,再得出結(jié)論,卻不知道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講道理的事情,從初見到心動或許只需要一秒的時間。
他迫不及待地去找宋嘉元,卻發(fā)現(xiàn)宋嘉元正和別的男生在宿舍樓附近的奶茶店有說有笑地喝奶茶。
男生很快便離開了,只剩宋嘉元一個人坐在簡易吧臺。
莊訥三兩步走過去,二話不說便拿過宋嘉元手中的奶茶一口氣喝得干干凈凈。
宋嘉元嚇了一跳:“莊訥,你沒事吧?一口氣喝完這么甜的東西不會傷胃嗎?”
“不甜,酸的?!鼻f訥撇著嘴將奶茶杯捏得咯吱作響。
宋嘉元這才反應過來,莊訥是在說他吃醋了。她有點兒想笑,又怕是她自作多情。
幸好莊訥始終干脆利落,沒有給宋嘉元繼續(xù)自我懷疑的時間:“宋嘉元,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莊訥看上去很鎮(zhèn)定,但緊張到不停摩挲褲縫線的手指出賣了他。
宋嘉元撇嘴:“你想說你不喜歡我嗎?那你最好現(xiàn)在就閉嘴,重新考慮一下答案?!?/p>
“不是,”莊訥連忙解釋,“喜歡的?!?/p>
宋嘉元又問:“那有多喜歡?”
她始終是不夠自信的人,即便莊訥已經(jīng)給過她很多肯定,宋嘉元還是忍不住要一遍一遍反復確認。
莊訥沉吟一會兒,一本正經(jīng)道:“像喜歡看論文專著一樣喜歡你?!?/p>
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饒是宋嘉元明白莊訥一向不太會說話,也要被氣笑了:“學霸,你仔細思考一下,你現(xiàn)在說的話符合邏輯嗎?”
“符合。”莊訥原本緊張得表情緊繃,這會兒卻顯出笑意,“看專著時,看到這一頁就忍不住想看下一頁,對你也一樣?!?/p>
明明才剛剛見到你,我就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期待下一次見面。
這大概是宋嘉元聽過的最奇怪但是也最浪漫的告白。她分明高興得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但是剛一撲進莊訥的懷里,眼淚就掉下來了。
那天的天氣很好,天空湛藍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陽光被樹葉切割著,細碎的光斑灑在地面。宋嘉元靠在莊訥的肩上,深深地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而后用力環(huán)住他的腰。
莊訥輕柔地擦掉她的眼淚,把來時買好的草莓糖放進她手中:“第一次心動,要請你多多指教?!?/p>
宋嘉元死死拽住莊訥的手,聲音有些發(fā)抖:“我要指教你一輩子的?!?/p>
“樂意至極?!?/p>
“對了,”過了一會兒,莊訥突然揪了揪宋嘉元的馬尾辮,“你的論文改好了吧?我前幾天把修改意見發(fā)到你的郵箱里了?!?/p>
宋嘉元的面色一僵:“你確定現(xiàn)在要談論文嗎?”
莊訥自覺犯錯,立刻改正,抱住宋嘉元的雙臂也收緊了:“我閉嘴,但是這周末??鸵∷⒘恕!?/p>
宋嘉元終于忍無可忍地在莊訥腰上掐了一把:“閉嘴!抱緊我就夠了!”
(編輯: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