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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當年故里飛花

2020-09-10 07:22孜黎
花火彩版A 2020年10期
關鍵詞:奶奶

孜黎

我好后悔,在那個時候放開他的手。

楔子

演唱會過半時,聶愉初掛在包上的鑰匙扣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身去找時,剛好碰上音樂切換的節(jié)點,場內(nèi)燈光驀地暗下來,周遭只剩熒光棒發(fā)出微弱的光。她不得已摸出手機照明,摁亮屏幕的剎那,卻是渾身一僵。

中學時代的好友發(fā)來消息問,陳宴今天結(jié)婚,她怎么沒到場。

陳宴啊。

在異國他鄉(xiāng)每一個難眠的夜晚,她腦海里浮現(xiàn)的、心里翻來覆去想的,無非是這個無聲地支撐著她走過貧瘠歲月的少年。

可她知道,早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jīng)說了再見。

“我有事,先恭喜他了。”聶愉初口是心非地打下這幾個字,卻遲遲沒有發(fā)送出去,指甲不知幾時無意識地掐進了掌心。等吃痛地回過神,她的眼前早已霧氣氤氳。

臺上主唱的聲音涌入耳朵,竟是鮮少唱到的一首歌:“好后悔,好傷心,誰把我放回去。我愿意,付出所有來換一個時光機。對不起,獨自回蕩在空氣……”

仿佛是在提醒她,過去的再也回不去,而她萬里迢迢重歸故土的舉動,從一開始就是徒勞。

聶愉初就著那樣的姿勢蹲在地上,半晌,才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睛,打字的手都在抖:“靜靜,我好后悔啊?!?/p>

我好后悔,在那個時候放開他的手。

Chapter 01

跨到千禧那年,街頭巷尾都在慶賀新世紀的到來,只有十歲的聶愉初在繞著自家的小店青蛙跳。

她身量小,兩邊的馬尾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乍一看,比起青蛙,倒更像只小兔子?!巴米印边€一副認真的模樣,嘴上一邊計數(shù),一邊跳,就連有人靠近,也渾然不覺,看起來有些滑稽。

陳宴看一眼不遠處牌桌上的聶父,禮貌地開口:“聶叔,我來買鹽。”

男人置若罔聞地伸手摸牌,緊張兮兮地攤開手,忽地啐了一口,神情暴躁。聶愉初見狀,主動站起身,噔噔噔地跑到柜臺后:“我來,我來。”

她從貨架上拿出一袋鹽,連同找零一起遞過去。陳宴靜靜地打量著面前那張小小的臉,輕聲問:“你哭過了?”

“才沒呢。”聶愉初嘴犟,一轉(zhuǎn)頭,從貨柜玻璃上看見自己眼眶紅紅,鼻尖也紅,伸手一摸,腮幫子上還掛著新鮮的淚痕,濕潤潤的。

她吐了吐舌頭:“別讓小胖他們知道了,不然又得笑話我。”

“聶叔又打你了?傷到哪里了嗎?”

聶愉初搖搖頭,伸出手臂給他看:“只這里破了一點皮,不疼的?!?/p>

陳宴伸手碰了碰,剛觸到皮膚,她便咝地一下縮回了手。他秀氣的眉頭擰了擰,板正著一張臉,說:“現(xiàn)在提倡素質(zhì)教育,他不應該打你?!?/p>

“他又不比陳奶奶,他不講道理的?!甭櫽涑鯎沃X袋小聲反駁。

陳奶奶是退休的中學老師,說話總是客氣、溫和的。打聶愉初記事起,似乎就沒見她發(fā)過火。

說到這,聶愉初頓了頓,又忍不住笑:“不過,你說話怎么這么像大人呀?”

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直勾勾地看著人時,帶著點動人的天真。陳宴還不懂這些,可彼時她嘴里像大人的他,仍是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別扭地否定:“我沒有。”

他還想說什么,驀地被一道興高采烈的女聲打斷:“爸,我回來啦!”

牌桌上的聶父應了聲,交代她想吃什么,自己拿,出去買也行。

瘋玩一圈回來的聶星悅嬌嗔地說吃撐了,一腳踏進店里,故作驚訝道:“陳宴哥哥也在這啊,”她扭頭又問,“姐姐,你青蛙跳做完了嗎?”

話音剛落,聶愉初方才嘴角掛著的零星笑意徹底不見了蹤影。

“做完了?!标愌缦嚷櫽涑跻徊介_口,抬眼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大概是要下雨的緣故,水泥墻上探出頭的小草搖搖晃晃,仿佛風一吹就會斷。

他收回視線,問:“想不想出去看風景?”

“好呀!”聶星悅飛快地接過話。

陳宴詢問的目光卻落在了聶愉初的身上,待她點點頭,才淡淡地提醒聶星悅:“你上次數(shù)學沒及格,最好是留下來做題?!?/p>

聶星悅到底是小孩心性,又是從小嬌慣到大的,被這一句話噎得漲紅了臉。偏偏對方是處處出眾的陳宴,她想嗆聲都難。

一直跟著陳宴走到巷子口,聶愉初才扯了扯他的衣角,指了指街角的石椅:“你先回去吧,我在那里坐坐就回去?!?/p>

“不想去了嗎?”陳宴回頭問。

“啊?”聶愉初眨了眨眼,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么,“我以為……你是為了氣她。”

“笨蛋。”就連這樣兩個字,從陳宴嘴里說出來,似乎也帶了溫柔的味道。

聶愉初暈暈乎乎地跟著他走,等回過神時,已經(jīng)穿過清水街,走到他們小學的門口,再一路繞到了學校后面的那座小山丘。

那個年紀想象力豐富,總能憑空編造出一些聳人聽聞的故事,連帶著這座山也被罩上一層恐怖色彩,因此,聶愉初還是第一次去那里。

山不高,可風比平地更猛烈,陳宴揚了揚下頜,聶愉初循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驚喜得捂住了嘴。

幾米開外,櫻花開得正盛,風一吹,卷著粉白的櫻花簌簌落下。她先前所有的不開心,似乎都消失在這樣一場花瓣雨里。

Chapter 02

縱使緊著時間下了山,他們還是沒能在大雨傾盆前回到家。

兩人在一處老舊的平房的屋檐下躲雨,聶愉初的背抵在墻上,想了想,為表謝意,還是選擇大方地和陳宴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不知她從哪里摸出一張拼湊完整的世界地圖,小心翼翼地攤開來:“這是我好不容易集齊的地圖卡?!?/p>

陳宴不解,直到余光瞥到左上角某個眼熟的商標,才恍然大悟道:“為了這個,你拆了很多零食,被聶叔發(fā)現(xiàn)了?”所以,聶叔才對她又打又罰?

雖是問句,話里卻帶了七分篤定。那時班上的同學大多在買一款軟糖零食,課間還會比誰集的卡多。他對這些向來不感興趣,自然也就沒有參與,但即便如此,他也曉得其中有兩張卡片很難得。

“我爸不肯給我買新地圖,說浪費錢,我看店里剛好在賣這個零食,就……但我也不算浪費,拆開的那些,我都以低價賣了?!彼秸f,聲音越小,轉(zhuǎn)而才想起重點并不在此。

“不管這個?!彼笫忠粨],抬手點了點某個地方,“你看,我們在宜城,王阿姨說我媽媽去了澳大利亞,在這里……”

她邊說邊飛快地挪動手指,仿佛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就能抵達聶母的身旁。

陳宴輕輕地嗯了一聲,抬眼看看她,問:“你想離開宜城去那里?為什么?”

聶愉初聳了聳肩:“我覺得這里沒有人喜歡我?!?/p>

爸爸不喜歡她,聶星悅更不喜歡她。關于“家”的概念,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只能記起媽媽還在時,會把她們打扮得漂漂亮亮,會把家也打理得井井有條。

后來,聶父因好賭和決策失誤,經(jīng)營的那家小廠房宣告破產(chǎn),他索性拖家?guī)Э诨氐阶嫔狭粝聛淼睦戏孔?,盤了家雜貨店度日。可即便淪落如此,他還是沒能離開牌桌。

聶母年輕時是小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在眾多的追求者里,她選擇了聶父,卻沒承想她以為能相守一生的人,會變得那樣無可救藥。攢夠失望后,她終于決定離開。

“我真的很像媽媽嗎?”思及此,聶愉初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記得父親喝醉時讓她滾,說看見她這張臉,就會想起跑了的老婆,晦氣。

而聶星悅則長得像聶父多一些,又很會撒嬌,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所以比起聶愉初,爸爸似乎總是明顯地偏愛前者。

陳宴對聶母的印象其實已經(jīng)模糊了,可他仍是堅定地搖搖頭:“你就是你,誰都不像?!?/p>

聶愉初聞言,仰起臉沖他笑笑:“像不像都沒關系,等我存夠錢,就去找我媽?!?/p>

說完,她驀地想起什么,俏皮地彎起小指要同他拉鉤:“在我成功之前,你千萬要幫我保守秘密呀!”

陳宴垂下眼瞼,猶豫著是否該告訴她,圖上這短短一指的距離,于那時的他們而言,代表著無法跨越的山和海。

半晌,在小姑娘天真的目光中,他伸出手,同她鉤了鉤手指,到底什么都沒說。

Chapter 03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十四歲那年,沒等存夠錢,聶愉初就提前開啟了她的離家計劃。

——結(jié)果當然是以失敗告終。

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坐大巴到達火車站,說要買去澳洲的票。售票員見她人小,沒告訴她去那里只能坐飛機或輪渡,而是一邊拖著她,一邊通知了警務室。

最后,聶愉初是被車站的巡警親自送回宜城的。

聶父這天難得沒打牌,遣著牌友幫忙找人。一群人差點把清水街翻個底朝天,這會得知聶愉初是離家出走,他操起墻角的掃帚就要揍人。

“你個白眼狼,就知道去找你媽。找她干啥,你媽要你嗎?”男人氣急,一棍子打在她的膝窩。

毫無防備的聶愉初一個趔趄,直接跪倒在地。

他叉著腰,不解氣地補充:“也不怕告訴你,她早就跟別人結(jié)婚、生小孩了,你對她來說,就是個拖油瓶!”

那年頭,大多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細碎的砂石磨破了膝蓋,不知是出于難過還是疼痛,聶愉初攥緊拳頭,始終一言不發(fā)地緊咬著唇。

恰逢此時,聶星悅拿著一張信紙跑出來:“爸,你看,姐姐留的?!?/p>

信的內(nèi)容,聶愉初當然記得。她說,她不喜歡這個家,再也不要留下來了。聶父只粗略掃到這一句,壓根沒注意到后半截的內(nèi)容,那也是導致她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

前兩天店里莫名少了錢,聶星悅向來不缺零花錢,那筆賬就被聶父不由分說地算在了聶愉初的頭上。

可事實上,她的錢不過是替同學寫作業(yè)得來的。

聶父一把撕了信,冷笑:“行,不想待在這里了是不是?正好,老子少養(yǎng)一個輕松得多?!闭f完,他招呼聶星悅回了屋里,木板門被他砰的一聲狠狠關上。

直到天黑,那扇門也沒打開過。隔著一堵墻,聶愉初聽見從里面?zhèn)鱽淼膭赢嬈穆曇簦g或夾雜著周圍人家的歡聲笑語,終于沒忍住,拼命地掉眼淚。

原來媽媽早就有了新家……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對她關上了門,她有些自暴自棄地想,她誰都不找,誰都不要了。

可陳宴出現(xiàn)了。

早上去學校時,聶愉初騙他說身體不舒服,請了病假。他信以為真,回來才聽奶奶說了來龍去脈。他將書包一放就匆匆跑來了這里。

這些年里,聶愉初長高了不少,可仍是瘦,整個人蜷成小小的一團,像小獸般發(fā)出嗚咽聲,聽得人整顆心都擰成一團。

他蹲下身,笨拙地替她擦眼淚。

少年的掌心溫熱而干燥,聶愉初在冰涼的夜色里觸到真實的體溫,滿腔情緒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眼淚怎么都擦不完。

最后,陳宴索性放任她哭,等她哭累了,才向她伸出手:“走吧,跟我回家。明天一起去學校。”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我和奶奶說過了?!?/p>

聶愉初淚眼模糊地望著他,抽抽搭搭地問:“你、你怎么不問,我、我為什么走……”

“笨蛋。”陳宴卻只是拍了拍她的背部幫她順氣,嘆口氣道,“下次受了委屈,記得先來找我。”

聶愉初一怔,好半天,用手背抹一把淚,正準備站起身時,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幸虧陳宴手疾眼快,這才免了她摔個狗啃泥。

陳宴扶她站穩(wěn),問:“能走嗎?”

聶愉初搖搖頭,小聲道:“腿麻,等會就好了?!?

陳宴抿抿唇,背對著她蹲下:“我背你?!鄙砗蟮娜诉t遲沒有動靜,他只得無奈地回過頭,“奶奶在等我們,回去晚了,菜就涼了?!?/p>

少年人的背脊略顯單薄,肩胛處硌得人有些疼,可聶愉初仿佛絲毫不覺,一張臉就那樣埋在他的背部,路上一句話也沒說。

快到家門口時,陳宴卻忽地頓住了腳。

背部傳來濕潤的觸感,隔著一件棉質(zhì)T恤,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片濡濕暈開的輪廓。

“陳宴。”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時,聶愉初忽然開口喚他的名字。

她抬起頭,望著遙遙掛在天邊的月亮,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喃喃自語:“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里,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過很好很好的生活?!?/p>

很遠的地方有多遠?她不知道,也不急于確定,反正天高地闊,哪里都不是家。

Chapter 04

書上說,當你想要某種東西時,整個宇宙會合力助你實現(xiàn)愿望。

對于十幾歲的聶愉初而言,她最想實現(xiàn)的愿望就是離開宜城,去到更廣闊的天地,而擺在眼前的最佳也是唯一的路徑,似乎就是用功讀書。

而一直以來努力幫她實現(xiàn)愿望的,不是宇宙,而是陳宴。

入秋以后,宜城的氣溫陡降,聶愉初死活解不出最后一道數(shù)學題。沒好意思打擾正在演算的陳宴,她只得獨自趴在石桌上咬筆頭,咬著咬著,鼻腔發(fā)癢,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感冒了?”陳宴抬起頭,看著她身上單薄的外套直皺眉。

她體質(zhì)不好,每到季節(jié)交替就容易感冒。冬天更是夸張,她一感冒基本就是持續(xù)一個季度,偏偏這樣的人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聶愉初矢口否認,他搖了搖頭,正要收回視線,忽地瞥見她仍然空了不少的卷面:“不會解?怎么不問我?”

“欸,我可是要參加競賽的人!”聶愉初口是心非,驕傲地挺直了腰桿,半晌,這股氣勢又在陳宴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弱了下去,“當然,你也是……”

這一年他們升上高二,分了文理科,陳宴自然而然地選了理科,而她權衡一番,雖然很想追隨他的步調(diào),可一想到自己沒眼看的物化生的成績,還是保留理智學了文科。

好在她記憶力好,理解能力也過人。文理分科之后,少了幾門弱勢學科來拉低平均分,原本只能勉強維持在中游的成績一下子提升很多,讓她終于躋身優(yōu)等生之列。

——當然,前提是陳宴幫她惡補了好長時間的數(shù)學。

畢竟,對于大多數(shù)成績不錯的文科生來說,就是通過數(shù)學成績來跟別人拉開差距的,而得益于陳宴毫無保留的輔導,聶愉初已經(jīng)自信到敢報名參加學校組織的數(shù)學競賽。

她倒不是為了名次,主要是獎品誘人。

聶愉初權衡過,第一名的獎勵雖然豐厚,但她沒有把握,也不感興趣。而第二名的獎品是一部MP3,她想要很久了,既可以用它來聽喜歡的樂隊的歌,又可以練習英語聽力。

等陳宴講完那道壓軸題,她不知想到什么,偏過頭問:“我們現(xiàn)在算是競爭關系嗎?”

陳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頭也不抬地回:“不算,文理科的題不同,獎項也是分開設置的。”

聶愉初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聽他接著道:“不過——”

“不過什么?”

話都到了嘴邊,卻到底沒能說出口,陳宴抿抿唇,掩飾什么似的移開目光:“不過,你要是想拿獎,還得再努力一點?!?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嗎?聶愉初納悶地撇了撇嘴:“沒關系,讓我拿到第二就好?!?/p>

“第二?可……算了?!标愌鐝男〉酱蟮娜松艞l就是“凡事做了,就要爭取做到最好”,對于她的目標難免有些意外,但轉(zhuǎn)念一想,那又如何?

只要她喜歡,什么都沒關系。

Chapter 05

公布競賽結(jié)果這天,恰好趕上聶愉初的十七歲生日。

一早起來,她便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地許愿:“第二,第二,拜托了?!?/p>

偏偏天不遂人愿,她解題失誤,最終也只拿了并列第三的名次。好在陳宴意料之中地拿到理科第一,獎品是一輛嶄新的自行車。

她那點失落瞬間蕩然無存。與他并肩回家的放學路上,她笑吟吟地問:“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申請蹭坐了?”

她原本只是隨口一說,可陳宴難得閃躲。她看似大大咧咧,因成長環(huán)境所造就的心思卻比常人細膩。那一瞬,她不知想到了哪里,很快也沉默下來。

直到兩人快分別時,陳宴才叫住她,遞過去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生日快樂。”

“不小心拿了第一,我和別人換了獎品,所以……沒有自行車了?!?

不小心?這樣的話,旁人說來或許欠揍,可從陳宴的嘴里說出來,似乎是理所當然。

聶愉初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模樣,很快回過味來,原來他最初就是奔著實現(xiàn)她的小心愿去的,害她剛剛還以為他真的嫌自己笨,不愿意騎車載她上下學……

她心底泛起又酸又脹的熱潮,連帶著眼眶也有些發(fā)熱。下一秒,她卻擰巴地側(cè)過臉,低聲嘟囔:“做這樣的虧本買賣,到底誰才是笨蛋啊。”

氣氛有些微妙,陳宴耳朵一熱,顧不得和小壽星計較,一把將禮物塞給她,重復道:“生日快樂,明天見?!?

說完,他轉(zhuǎn)身便走。

昏黃的路燈光下,少年清瘦的身影腳步匆忙,似乎帶了點落荒而逃的味道。聶愉初看著看著,眼角眉梢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

夜里躺在床上,她小心翼翼地戴好耳機,才發(fā)現(xiàn)里面早已下好了她喜歡的歌。她翻個身,淺淡的月色透過窗戶匍匐滿地,似乎昭示著無限光明的未來。

卻不知,眼下或許已是小半生里的最好光景。

時間晃晃悠悠,眨眼就到了高三。那個階段已是大浪淘沙,成績依然保持在前面的學生成了全校師生的重點保護對象,聶愉初是其中之一,陳宴更是。

只是,誰都沒料到,好不容易熬到高考,偏偏在一切即將塵埃落定的時候出了意外。

那一屆,宜城中學的理科生留在本校的考場,文科生則分到了外校的考場。是以,在交上最后一科的答卷回到家后,聶愉初才知道,陳宴缺席了第二天的所有考試。

“陳宴哥哥出門時,陳奶奶突然暈倒了。他著急忙慌就把她送醫(yī)院了,哪里還顧得上考試啊?!备叨偶僭诩业穆櫺菒傓D(zhuǎn)著筆同她轉(zhuǎn)述,說完又嘟囔一句,“沒分到一個考場,你就燒高香吧。就你那咸吃蘿卜淡操心的破德行,指不定今年你們倆得雙雙落榜?!?

聶愉初全當沒聽見,只問:“在哪家醫(yī)院?”

待聶星悅報了一個地名,她拔腿就往外跑,自然沒聽見身后那句:“欸,我話還沒說完呢,你不落榜,也沒用……”

Chapter 06

陳奶奶的年紀大了,那日清晨是突發(fā)腦出血,幸運的是,陳宴在家,送醫(yī)及時;不幸的是,老人也因此患上系列并發(fā)癥。

昔日身子骨還算硬朗的人,仿佛說倒便倒了。有時看陳宴搬過一張小板凳,耐心地坐在輪椅對面,哄小孩似的一勺勺地將流食喂給老人,聶愉初會有一瞬的恍惚。

好像陳奶奶笑瞇瞇地為他們下廚的場景就在昨天,他們都還小,她每天最想做的就是快點長大好離開家。如今她似乎就快實現(xiàn)愿望了,而陳宴,他好像被困住了。

這天,聶愉初如往常一樣來醫(yī)院探病,剛碰上門把手,老人含混不清的聲音便隔著門板傳來:“大學……嗯……讀書……”

陳宴的聲音溫和而堅定:“您不要擔心,我和學校申請了延期入學,先在家照顧到您痊愈為止?!?/p>

是了,陳奶奶的思維雖然遲滯了不少,卻總惦記著陳宴的高考。他怕老人有心理負擔,就騙她說是托鄰居送她去的醫(yī)院,自己考得還不錯。

聶愉初攥緊手里的錄取通知書,慢慢挪到門外的長椅旁,整個人像是忽然失去力氣,順著灰白的墻壁一點點地滑了下去。

她再清楚不過,陳宴這么說,代表著他放棄的是什么。

病房的門忽然吱的一聲從里面被推開,少年拎著熱水壺出來,看見她,明顯一怔:“你來了?”

聶愉初眼眶通紅地仰起臉,還沒來得及開口,陳宴忽地瞥見她身側(cè)露出來的那抹紅,心下了然:“是目標院校嗎?”

“是B大,”聶愉初吸吸鼻子,忍住滿腔酸澀,“可我不想去了?!?

“別說胡話?!标愌绨櫫税櫭?,轉(zhuǎn)念想到什么,喉嚨有些發(fā)澀,“我可能……暫時沒辦法去學校了。你就當是替我去看看曾經(jīng)夢想的校園,好嗎?”

可他好像忘了,他原本也是可以去的啊。

聶愉初心底壘起的堤壩轟然倒塌。她咬了咬唇,難堪的心事在心底翻騰發(fā)酵,卻始終未能宣之于口。

——那時的她處在偶然得知真相的崩潰邊緣,可陳宴的處境亦絲毫不比她輕松,因此,她始終沒說,這么多年父親唯獨對她不好,原是另有隱情。

“店里收入就這么點,上大學開銷大,我是沒辦法同時供你們倆了。你媽把她丟給我這么些年,我也算仁至義盡了,讓她找她的親爸去。”那天,聶愉初把自己關在小臥室里看書,剛從外邊回來的聶父不知她在家,同聶星悅的對話就這么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朵。

就是從那一刻起,她突然發(fā)覺自己沒有立場責備任何人,包括不喜歡她的爸爸,還有總愛同她嗆聲的妹妹。只是,她仍想找到媽媽當面問一問,何必生下她?

陳宴見她久不作聲,擔心她太過沖動,正要再勸,她終于動了動嘴,就像十四歲那年決定離開宜城一樣,她再度下定了決心。

“好?!彼犚娮约哼@么說,抱著微弱的期待,哽咽地強作笑意,“我在這里等你,你一定要來呀?!?

從知道真相那天起,聶愉初便沒再花過家里一分錢。

她抓緊時間在暑期做兼職,又來來回回地跑了好多趟,終于申請下來助學貸款,勉強解決了學費的問題。

開學以后,聶愉初的日常也和同齡人不太一樣。除了上課、吃飯的時間,她總是在忙著賺錢。時間長了,同宿舍的室友都難免和她生了隔閡。有時就算她在寢室,也融不進她們的討論。

她以為自己不在意,可難得和陳宴通話時,隔著微弱的電流聲,聽見他聲音里難以掩飾的疲憊,她都有落淚的沖動。

好像這個世界上盡是歡聲笑語,只有他們?nèi)缤魂P在牢籠里的小獸,成日惶惑不已,困頓不前。

而兩個人偏偏隔了天涯海角,就連相互取暖都是奢望。

Chapter 07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來年的暮春時節(jié)。

聽說陳奶奶的精神狀態(tài)好了很多,偶爾能自己轉(zhuǎn)著輪椅活動,而聶愉初憑借過往的努力,拿到一筆不菲的獎學金,同時也順利爭取到了兩年制交換生的名額。

機會難得,回國之后,發(fā)展前景也相當不錯。

十歲那年沒能搭上的航班,在二十歲時終于對她打開了艙門,可隔山隔海的那一頭,大概不會有第二個陳宴。

“還記得你送我的那部MP3嗎?”聶愉初握著話筒,聲音里的愉悅蓋過了遲疑,“里面都是同一個樂隊的歌,我才知道你也喜歡他們。”

陳宴一怔,過了一會才想起來,里面的歌是他私底下問過她好友后,特意為她下載的。原來她一直誤會了。

“下周他們在C市開演唱會,你陪我去看,好不好?”聶愉初沒等他回應,考慮到陳奶奶需要人照顧,飛快地說,“不會耽誤太久,拜托了,順便……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p>

具體是什么事,她在電話里無論如何也不肯講,甚至難得耍起小性子。陳宴拿她沒辦法,盤算了宜城往返C市的時間,到底是應下了。

彼時的他還不知道,從他答應過去的那一刻起,聶愉初就將留下或離開的決定權交到了他的手上。

可惜,演唱會當天,聶愉初頂著春夏交接的濕熱,在偌大的體育館門口等,等到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等到廣場隨著人群開始檢票進場變得空曠,一直到開場半小時,也沒能等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信他會放自己鴿子,找了公用電話打過去,手里的錢幣投了一枚又一枚,卻始終被提示無人接聽。

記憶里,她守到演唱會散場,不知是怎么回的住處,再混沌著回到學校。

接下來好幾天,陳宴的電話都再未響起過,而院里催著他做抉擇的日期一天天臨近。

聶愉初到底是選擇了離開。

Chapter 08

“是我以前小看你了,陳宴哥那時候那么苦,你還不是說走就走了?!?

聶愉初怎么也想不到,幾年后,她竟是從聶星悅那里意外得知了當年陳宴沒赴約的原因——小平房的線路老化,起了火,陳奶奶被困在屋內(nèi),而他從新聞上看到這條消息時,剛準備過安檢。

那樣大的火勢,左鄰右舍一盆接一桶的水根本澆不滅。巷子又過于狹長,消防車進不去,好半天才鋪設好管道。一片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到毅然沖進火場的陳宴。

他拼了命把老人帶出來,可濃煙入體,陳奶奶早沒了生命跡象。他也昏迷了好長一段時間,醒來時沒有親人,沒有家。

聶愉初不敢深想,從她記事以來,就沒見過陳宴的父母。他們祖孫倆相依為命這么多年,倘若換作是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可在那個時候離開的人也是她,而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是聶星悅。

“我當時不知道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如果……”她的辯解蒼白而無力。

聶星悅輕笑著打斷她:“沒有如果,你明知陳宴哥不會無故毀約,如果實在放心不下,你大可回去看看,可你沒有。

“因為你心底早已做出了選擇,不是嗎,姐姐?”

聶愉初緊緊地攥著手機,突然不知該如何反駁,因為聶星悅說的其實不假。

她只是自私地假借陳宴的缺席,給了自己遠走的理由。

“看時間,陳宴哥快回來了,我們還要商定嘉賓名單,就先不跟你說了。”似是嫌這樣還不夠痛快,聶星悅哎呀一聲,“忘了問,姐姐,請?zhí)o你寄到哪個地址???”

“不必了,”聶愉初望著遠方灰敗的天色,極力平靜道,“祝你們幸福?!?

“姐姐這么大方的話,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聶星悅的聲音低了下去,轉(zhuǎn)而又故作輕快,“你走后,陳宴哥一直在為高考做準備,他原打算安頓好陳奶奶,就參加第二年的高考,和你報考同一所大學的……”

后面聶星悅還說了什么,聶愉初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余腦海里一片嗡嗡作響。

回國后,聶愉初工作的城市恰好有多年前那個未能看到現(xiàn)場的樂隊舉行演唱會,正是陳宴舉行婚禮的那天。

她毫不猶豫地買了票,一個人去了現(xiàn)場。

——靜靜,我好后悔啊。

幾乎是她發(fā)出這句話的同時,好友發(fā)來陳宴的結(jié)婚照。照片上的他豐神俊朗,是她曾想象過的模樣,可身邊的人不是她。

聶愉初手上不自覺地松了力道,包里的東西立時被摔得七零八落。多年前陳宴送的那部MP3也在其中,屏幕驀地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來。

這么多年,她始終將它帶在身邊。略顯陳舊卻保存完好的舊物,從這一天起,也徹底同她告了別。

她無暇去撿,只把頭往胳膊更深處埋了埋,借著滿場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緊咬著唇,哭得幾乎喘不過氣,像極了多年前蹲在家門口哭泣的那個小姑娘。

只是,這次,再無人向她伸出手,對她說一句:走吧,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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