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暖,本名田曉琳,現(xiàn)居濟寧。山東作協(xié)簽約作家,曾參加《詩刊》社第29屆青春詩會,著有詩集《如果暖》《這是世界的哪里》《儒地》等。
猛然被驚醒——
說不上是鐘聲,是時間,還是更神秘的
在興隆塔下聽心經(jīng)
我感到自己像量子物理學(xué)上的零點能量
一個人總有磨滅不了的
向北,孔子曾指著我身邊的泗河說
逝者如斯夫,泰岳以北
風雪如席,天下歸仁
向南,是陋地
在礦區(qū)的塌方之后再筑樓臺閣宇
火車一聲長鳴
曲水流觴,向南鼓風而歌
天涯海角有牽腸掛肚的阿妹和大哥
一直向東,穿過群山便是大海
咆哮,狂野,包容,而又仁慈
一路向西,茫茫聲響
驚慌而又慷慨
世間有太多可能安得我心
我在這里讀圣賢書
一粒微塵有萬千經(jīng)卷
我有內(nèi)憂也有外患,我有毒更有解藥
一個人向四面八方張望時
萬物映現(xiàn)我——無窮小,又無窮大
我將在這里終老
將夢一般返回花朵、樹葉和每一陣風中
太陽穴里,猛虎奔突
焦慮和憂愁,如秒針追擊鐘盤
想到自己也曾是一個歪歪斜斜的少年
繩索勒緊過小果枝的長臂
刀鋒和荒草曾游移在青春的頭頂和手腕
原以為中年是一具注水的欹器
中正而挺立
勞碌和虛空每天如攀纏太陽穴的薔薇
除了注滿絕望和悲傷的味道
但也使我學(xué)會了此刻
把一個人解釋成一具活著的容器
裝得下星空,大地,長夜,眼淚,和灰塵
也倒得出辛酸和價值,愛和光
多年來,我愛過的繁花都雜蕪起來
我越珍惜的卻越就弄碎了
真慚愧,我的心里養(yǎng)著一座花園
也養(yǎng)著一塊玻璃
蜜蜂們喜歡嗡叫著在花叢勞動
我越來越喜歡,沉默,這最好的語言
真怕摧毀了那些花兒
就像狂風一開口就打碎了珍藏的水晶
百萬毛孔放養(yǎng)的工蜂正涌向花朵
領(lǐng)受烈日暴雨的寶藏,我知道
汗水正默默地改判著不同的臉
時光將把面龐鍍成一座新的博物館
當人們把這叫做隱忍
我把這命名為愛,香氣的酵母
詩集《儒地》,將個人經(jīng)驗融入地域文化,兩者相得益彰,相互補充。詩人飽含深情地審視孔子曾生活的這片地域,又非簡單描摹風物,而是以風物介入個人靈魂,體悟出生存與精神的雙重價值。
“萬物映現(xiàn)我——無窮小,又無窮大。”地理方位的儒地,是詩人精神世界的“首都”,這里能裝得下一個歪歪斜斜的少年,也裝得下大地和眼淚。那些花兒,那些蜜蜂,那些沉默,在此刻形成一道光環(huán),籠罩在詩人的案頭。
儒地最終成為一個概念,那些細密的詩句突破地域限制,迸發(fā)出無數(shù)人共有的一種精神價值——時光將面龐鍍成新的博物館??鬃釉u價《詩經(jīng)》曰:“思無邪?!碧锱脑?,有以柔克剛的韌性,又有洞徹人生的深邃認知,不時透露出生命哲學(xué)、自然美學(xué)的光芒,充滿藝術(shù)的智慧。
——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