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成江
初來冰城,安家于香坊區(qū)幸福家園。躡頂層,居七樓,洗手間兩處,遂改一處作備課讀書之所。去排風扇,置薄鐵片,風來雨過,入耳者,或夜馬銜枚、或沉吟作響、或玉珠擊盤,凡此種種皆成妙音,與書卷文字共修新境,“精騖八極,心游萬仞”,其非三言兩語可及。故美其名曰:聽雨齋。
后家遷至松北區(qū)金色江灣,此時居十樓,上有二十余層直沖霄漢,幸福家園之玄音只作夢談矣!幸得西泠印社珩者賜“聽雨齋”三字,丹砂箸篆,如美人凝遠,雅賞不盡。故屋辟側(cè)門,懸匾其上,雖無雨滴敲鐵,亦可臨窗而立以觀景攬物;亦可撫案靜讀以研學勵志;亦可焚香茗茶以思接千載,感世之美者皆于心境,故繼之以“聽雨齋”名之。
書齋之內(nèi)中式裝修,巴花書案,緬花書柜,酸枝官帽椅,某等會鄙之以物欲之徒,其實我輩處與時俱進之年代,一介書生大可不必“環(huán)堵蕭然,短褐穿結(jié)”,用簞瓢屢空定義知識份子未免太狹隘。求木之本色,木之芳香,唯在養(yǎng)心,沉潛本色。況齋內(nèi)有書千卷,多有崇賢館刊印手工宣紙線裝書,四書五經(jīng)、《道德經(jīng)》《說文解字》《黃帝內(nèi)經(jīng)》《資治通鑒》等,不可謂多,但足以曼妙吾輩精神之旅。更有限量發(fā)行八百套的《中國書法全集》一套,集古今筆墨精華,共一百四十四卷。閑觀,則感白鶴游天;臨摹,頓覺鳳凰來儀。汪洋恣肆的精神氣息屏蔽了喧囂的世界?,F(xiàn)當代書籍也頗占一席之地,有喜歡的魯迅、林語堂、季羨林、汪曾祺、周國平、余秋雨、林清玄等,也有不喜歡的,喜歡不喜歡,只是口味,并非價值。案旁有一條幾,曲木之上有老子雕像,神志杳然,似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間沉思,又似在“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間默想,古往今來,不管是誰,在困厄中能拯救自己的,大多靠的是這位老人家。
讀書習字困倦之時,常臨窗而立。俯之,有一兩點綠草,三四棵高樹,五六只寵物,七八個鄰人,九十聲說笑?,嵭嫉纳?,細碎的人生,你若安好,這里便是人間天堂;你若沮喪,這里便是賊窩匪穴。能在欲性的悲觀世界中解放自己,活回自己真的很重要。遠眺,則一江挾于兩樓之間,夏則清流漫涌,冬則粉妝玉砌。最妙的是雨打黃昏,雨簾橫在兩樓之間,詩人的高貴有時候似乎是無病呻吟,或曰: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或曰: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或曰: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或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也會想念班超、范仲淹、毛澤東……一介書生是從做百夫長開始,心存“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情懷,叩問“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知識份子常常浩嘆“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其實在追逐“中國夢”的路上,只要不恃才傲物,找到自己的出口,就可能“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聽雨齋內(nèi),可焚香、負暄、喝茶、觀景;亦可靜讀、習字、會友、閑談;亦可遐思、寫作、勵志、規(guī)劃……人生一切物欲、精神與夢想,皆從聽雨齋出發(fā),且行且停,且停且行,于有形無形之風雨中彰顯人生的精彩,生命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