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孝怡
?王慶松,《跟我學》,C-print,120cm × 300 cm,2003
?王慶松,《問它》,C-print,280cm × 180cm,2020
2020年7月11日,由崔燦燦策展,在當代唐人藝術中心舉辦了藝術家王慶松的大展“在希望的田野上”,展出藝術家1999年至今二十余年創(chuàng)作的重要攝影作品三十余件。作為亞洲攝影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王慶松從20世紀90年代起開啟了攝影的另一種講述方式:后現代的語法,大場景的擺拍,震撼的視覺,通俗易懂的大眾美學和平民視角,其間混合了繪畫、舞臺、電影等多種語言。王慶松的鏡頭記錄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的種種變革。他的作品集像是一本濃縮的歷史,鮮活的畫面,記載著現實和欲望的改變。
走進展覽現場,最新作品《問它》以紀念碑般的體量,在展廳中央出現,“記錄”的卻是最代表當下生活的商品品牌,對面則是承載歷史的《過去、現在和將來》;側面展墻上是觥籌交錯的《老栗夜宴圖》與“傷殘慘重”的《臨時病房》《新女性》的造作浮夸與追尋時尚的《快樂健身》,兩相呼應。在比鄰的小空間里,經典系列《跟他學》《跟我學》《跟你學》并排陳列。
《跟我學》曾作為當代華人單幅售價最貴的影像藝術作品賣出31萬美元的高價。是跨度十年的三部曲:《跟我學》《跟他學》與《跟你學》中最早的創(chuàng)作,其主題圍繞對中國教育問題的深刻反思。在《跟我學》中,“我”象征著混亂教學秩序的“教授”,照片中“我”手持的教鞭,伏在象征中國傳統文化的書案上,案頭擺著的青花瓷、可口可樂和地球儀,黑板上寫滿了中英文,其中最醒目的那行中文字是:讓中國走向世界,讓世界了解中國,這樣一張照片同時成為一個時代的標語式代言;在《跟他學》中,“他”是由王慶松扮演的“書呆子”;而《跟你學》中,“你”是一群埋沒在書海中的“老學生”。三部曲與王慶松的其他系列作品一樣,影像呈現著壯觀的盛景、豐富的色彩,密密麻麻的信息和細節(jié)鋪滿畫面,震撼的視覺吸引著觀眾的眼球,讓人忍不住去尋找隱藏在畫面之下藝術家作品背后的“謎底”:“應試教育”對學生的異化。在拍完《跟我學》后的十年,王慶松才開始拍攝該系列的第二張,十年間他一直在尋找創(chuàng)作靈感。直到有一天他來到垃圾廠看到堆積如山的“垃圾書”,發(fā)現有很多塑料包裝完好沒有開封,這樣的場景觸動了他,于是有了后續(xù)《跟他學》的主題。他在書架上放置了20噸從廢品站回收的書籍,讓它落灰,長出霉點,接近“垃圾書”的狀態(tài)。這些創(chuàng)作背后的故事與作品中錯綜復雜的關系雜糅在一起,更讓人們有興趣去尋找其作品與現實的相似與不同。
?王慶松,《跟他學》,C-print,130cm × 300cm,2010
?王慶松,《跟你學》,C-print,180cm × 300 cm,2013
《問它》作為 2020年的全新作品,在展廳中占據中心位置。不難看出其與過往作品的關聯。各種彩色廣告?zhèn)鲉紊嫌卯嫻P勾勒的商標,它在形式和信息上,匯集了反復出現的廣告和字符元素,延續(xù)了王慶松創(chuàng)作中最為核心的“消費主義景觀”。巨大的問號,揭示了藝術家 20 多年的作品中的一貫立場,從未停止的對世界的懷疑與疑問。當《問它》以豐碑般的體量佇立,作品似乎在對我們當下的生活發(fā)出提問,然而提問背后這一行為的結果將會如何,仍然讓人困惑。
另一新作《在希望的田野上》作為展覽主題,作品中藝術家穿著白色襯衣,黑色西裝,系著紅色領帶,神情莊嚴。在這幅肖像前面,擺著上百張對這幅肖像的寫生作品。它們來自由普通的藝術考生、街頭肖像畫從業(yè)者、藝術愛好者甚至完全不懂繪畫的人組成的“寫生團”。藝考班烏泱泱的考生,對著一個模特寫生的場景被王慶松直接借用,但藝術家巧妙地將模特變成了自己。作品指向藝考和大一統藝術教育模式的表層意圖,似乎再明顯不過,但這只是創(chuàng)作者的表達點之一?!对谙M奶镆吧稀啡∽?0年代的經典歌曲。這首婦孺皆知的流行歌曲,對于彼時80年代初剛剛失去父親、還在荊州喪失著生活方向的年輕人王慶松,則像是一把將他從谷底拉回的力量,他曾在希望的田野上找到了藝術和生活的答案。如今,40 年的時間過去了,歌曲與王慶松之間,從曾經的理想到當下始料未及的變化之間,就像命運與時代、回憶與未來一樣成為永恒的話題,令人唏噓。
如人所說,或許真正讓人感動的是當年的政治波普、艷俗藝術已經愈發(fā)地成為一個個歷史詞匯的時候,王慶松依舊在持續(xù)地洞察社會生活,不斷地創(chuàng)作,并延續(xù)和發(fā)展他的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