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我駐足聆聽，吳儂軟語在我聽來更像是外語，溫軟、悠長，拐著彎兒，說出來的話軟得好像是要化掉了。賣花的阿婆白白凈凈，發(fā)髻邊上簪了一朵小小的茉莉花。人雖然不年輕了，但卻是手腳利索，聲音好聽，舉手投足間，留下一陣淡淡的花香。

吳地人愛美，喜歡佩花，把新鮮的花朵剪下來，別在衣襟上，簪于發(fā)際，或是串成手串戴在腕上?；ㄩ_的季節(jié)，小巷里，廣場邊，人多的地方都能看到賣花人的身影。幾朵白蘭，一串茉莉，一縷香氣悠然逸出，給這個城市增添了幾許風(fēng)情。

都是些馥郁馨香的花蕾，嬌嫩、緊實(shí)，羊脂玉一般溫潤。白蘭大多是三朵兩朵串在一起，愛美的女生掛在脖子上，走路的時候，白蘭便會在胸前擺來擺去，迸射出優(yōu)雅的香味。茉莉花大多串成一串串的，戴在手腕上，舉手投足間，暗香浮動。梔子則是三五枝束成一束，有下班去菜市場的主婦，回家時順路買一束梔子花，回家插在注滿清水的瓶子里，隔天梔子盛開，一室馨香浮動。

我雖然喜歡茉莉，但終究沒有像小女孩那般，買串白蘭掛在脖子上，也沒有買串茉莉掛在手腕上，思來想去，買了一束梔子花?；氐骄频旰?，找到一個干凈的玻璃瓶子，注滿清水，然后把梔子花插進(jìn)去。夜里睡覺時，那些花居然悄悄地開放了，一朵、兩朵、三朵……寂靜的夜里，幽香暗放，清愁如許，伴隨著我異鄉(xiāng)的夢境。我雖沒有像日本作家川端康成那樣，半夜4點(diǎn)瞅著海棠花未眠，但卻終究因?yàn)檫@些花的緣故，少了人在他鄉(xiāng)的隔閡和疏離之感。很多時候，花也是一個很好的媒介，傳達(dá)美好和愛意。

吳地的茉莉花是一絕，早在宋代就已經(jīng)開始種植，是制作茉莉花茶的主要原料。把茉莉花放進(jìn)茶葉中窨制，使茶葉染上花香，所以又叫茉莉香片?！榜康密岳驘o上味，列作人間第一香?！彼f正是茉莉花茶，茶借花香，花染茶韻，茶香與花香融合在一起，窨制出春天最美的味道。

清人李漁在《閑情偶寄》中說：“花皆曉開，此獨(dú)暮開?！避岳蚧ㄏ矚g在夜深人靜時獨(dú)自開放，香味沁人心脾，聞之神清氣爽，可入茶，可入藥，可玩賞，清雅素麗。我最喜歡茉莉，嬌小馨香，白花綠蒂，著實(shí)可愛。

隔天去街上買東西，又看見賣花的阿婆，終于忍不住，買了一串茉莉花手串戴在手腕上，像小女生一樣，歡喜得不得了，左看右看，以至于走路時手臂都不會擺動了。

但凡女人都喜歡臭美吧！我亦如此。得了一串小小的茉莉花手串，令我快活了大半天，把玩半晌，愛不釋手，仿佛撿到寶貝一般。

在街上閑逛了半日，回到酒店時，再想不到那些原本還是花苞的茉莉花，因?yàn)槭滞蟮臏囟龋驗(yàn)闀r間的緣故，居然在腕上盛開了。一朵一朵小白花，風(fēng)情璀璨，幽香暗放，旁若無人，自顧自地在腕上盛開起來，讓人驚喜連連。

舊年，在北地種過茉莉花，守得花開，終不忍像這般鋪張揮霍。走在蘇州的青石板路上，小巷、薄霧、花香、吳儂軟語、青瓦白墻、枕水人家，人像走在畫里，戴著茉莉花手串，有一種被融化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