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物菌
食辣而知味,到今天,人們對辣椒的推崇不僅狂熱未消,更將之與各地原有食材結(jié)為“知己”,衍生出諸多特色風(fēng)味,構(gòu)成了神州地圖上一片通紅的辣域。
湖南人的字典里沒有“辣”這個字。他們對辣早就習(xí)以為常,“恰”飯從不提辣不辣,只說香不香,越辣則越香。
因此,湖南人食辣,重在一個“香”字。郴州嘉禾的三味辣椒,椒尖甘甜,椒身極辣,最后落在辣椒屁股上卻有股水果香味??图胰说摹班侣荨保瑧{借著香與辣的二重奏,成為了辣界老饕的心頭好。
湘人食辣之才,可獨占天下八斗。
自湖南向東,江西飲食的鮮辣讓人耳目一新。
提及食魚,江西人得天獨厚,既坐擁盛產(chǎn)河鮮的中國第一大淡水湖,又幾乎匯集了市面上所有的辣椒種類,兩者共同促成了江西人對于食辣食魚之間獨到之處。
第一在魚好,江蘇人頗為自傲的“太湖三白”——白魚、白蝦、銀魚,九江盛產(chǎn);第二在夠辣,辣味恰到好處地掩去了魚腥,又不減魚鮮,還足以讓食客渾身發(fā)汗。
川渝之人所好有“兩麻”。
一是手上功夫,“刮風(fēng)下雨”、“血戰(zhàn)到底”,外省人入蜀不輕易上麻將桌,生怕連褲頭都輸?shù)?;二則是舌尖氣魄,川渝人吃辣功夫全國公認(rèn),在這之上還要添一道麻味,渾如火上澆油,對舌頭造成了雙重打擊,川渝人卻吃得痛快。
而這種看似激進(jìn)的口味,實則是川渝人對于傳統(tǒng)的留存。
如果說川渝人的麻之于辣,是在壓抑中釋放,那么貴州人的酸之于辣,就是徹徹底底地激發(fā)。
與同樣嗜酸的山西人不同,別的菜系中常用的醋,在貴州被遠(yuǎn)拒門外。黔東南菜的酸,主要來自當(dāng)?shù)毓爬系乃釡?,湯分紅、白,白酸湯有面酸有米酸,紅酸湯用料則更豐,布依族的都勻四酸就有酸菜酸、蝦酸、香酸和糟辣酸,皆有獨到之處。
畢竟,寄托了數(shù)代游子鄉(xiāng)愁的辣醬女神“老干媽”,正是出自貴州。
除了酸辣,貴州境內(nèi)臨近廣西的榕江、從江、黎平,以及廣西境內(nèi)的三江,竟然還有苦辣。
苦之一味,在五味中與甜、酸、咸皆不搭,唯有辣可鎮(zhèn)住。侗、苗二族的牛癟、羊癟湯,苦中作辣,堪稱辣之一絕。
正如那人生苦盡甘來,吃過苦,看什么都甜了。
自黔、桂一路向西,七彩云南人善于“辣中作甜”。
美食家汪曾祺一生癡迷滇菜,除了滇菜里各色菌類,最迷一道甜甜辣辣的水晶藠頭。
腌出來的藠頭甜中帶酸,比起老陜的糖蒜,更帶了一股子辣氣沖天,好比云南人看似懶散安逸,發(fā)起狠來也有沖勁、韌勁,敢打敢拼。
從一開始,辣椒似乎就是菜肴的配角。只聞辣椒炒菜,少見菜炒辣椒。
只有在與“辣子”心意相通的老陜這里,辣椒,才真真正正地當(dāng)了一回主角。
關(guān)中油潑辣子,取自陜西當(dāng)?shù)氐那亟?,以寶雞所產(chǎn)最負(fù)盛名。寶雞辣椒色紅而亮,薄皮少籽,辣味適度而香味頗濃,確是一位光彩照人、娉娉裊裊的“當(dāng)家花旦”。
各地的食辣風(fēng)格在不斷地互相影響、交融,這些地方的人們以辣為媒,將本土地道的文化傳播出去,共同創(chuàng)造了這辣域的風(fēng)物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