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隱
6月有部叫《隱秘的角落》的網(wǎng)劇大火,劇中三個小孩一起度過了一個非同尋常的暑假,劇終時屏幕上出現(xiàn)三個字——致童年。我不禁也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來。回想起那些在時光幽暗的隧道里,依然鮮活生動的細(xì)碎片段,那些微微發(fā)光,隱秘的角落。
關(guān)于童年的故事,大部分發(fā)生在小學(xué)。
還是個低年級小朋友的時候,我與鄰居家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經(jīng)常一起玩。有次暑假,我們照例來到圖書館看書,離開的時候,小女孩卻在大門口驚詫地站住了。她指著生銹的鐵門背后,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說:“你們看,有條小狗!”
小狗土土的,黃黃的,縮在一個臟了的紙盒里,在瑟瑟發(fā)抖。想也沒想,小女孩一下抱起了盒子,我們紛紛湊過去,對偶遇的這個小生命,投以最稚嫩的好奇和善意。
小狗看上去病懨懨的,樣子孤獨又可憐。
“它好像生病了,我們得救它!”小男孩也說。
我跟個沒頭蒼蠅一樣跟在他們身后,心里滿是緊張和新奇。烈日炎炎的下午,我們抱著小狗跑了一圈,最后又頹敗地回到了原點。獸醫(yī)站的醫(yī)生說,小狗的病不好治。小女孩向媽媽求助,她媽媽肯定了我們的愛心,卻沒有救治收養(yǎng)小狗的打算。
年幼的我們不曾知道,憑著本能與愛心抱起小狗的那一個簡單動作,竟會帶出一連串現(xiàn)實、堅硬的問題。而這些問題,無一是我們能解決的。
小狗只被簡單喂了兩口藥,最后還是死掉了。
我們打算把它埋在學(xué)校操場里,可這個天真的打算被大人的呵斥嚇得無影無蹤。
學(xué)校操場后面,有棵繁茂巨大的黃桷樹。同學(xué)們在操場上瘋來瘋?cè)?,四處回蕩著歡聲笑語。大樹底下經(jīng)常會坐著一個高年級的小姐姐,她蒼白著臉,身體脆弱,在陰霾的天色下慢條斯理地接過外婆遞來的藥水,藥水裝在像輸液瓶那樣的玻璃瓶子里,,觸目驚心,她卻抱起來喝。
我瘋跑著經(jīng)過的時候,眼神總會被樹下角落里的她奪去。
聽說她生了重病,在堅持上學(xué)。藥水該多難喝啊,可她一臉平靜地望著前方,眼里堅毅得沒有波瀾。那時候的我隱隱明白,在輕松愉悅的歡樂場上,有人在默默承受命運的苦難。她不能跑,不能跳,所有的力氣都花在了同死神掰手腕上。
最后小姐姐贏沒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總會有生命得到幸運的憐憫。
那是某個盛夏放學(xué)后的傍晚,好朋友邀請我去她家玩,我們玩累了,她滑稽地扛來一根粗大的甘蔗。
“啃甘蔗吧,很甜!”
我們盤腿坐在地上,肆無忌憚地啃起來,她突然眸子一亮,神秘地靠近:“給你看樣?xùn)|西哦!”
我被她帶到客廳的陽臺,那時夕陽刺眼,她手指窗臺一角:“我養(yǎng)了一條甘蔗蟲在那里,要不要看!
“我上次啃甘蔗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呢。”
我嚇得后退一步,食物里吃出蟲,不是應(yīng)該立馬扔掉,避之不及嗎?
好朋友傻傻地笑,遇到她的小蟲真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小蟲,暴露以后依然躲在甜蜜可口的甘蔗里,時不時地吹風(fēng)曬太陽呢。
關(guān)于童年的記憶隨著往后時光的擠占,慢慢在減少,但那些隱秘角落的微微閃光,卻不曾暗淡。不管是圖書館角落里稚嫩的閃閃發(fā)光的愛心,還是操場角落里對抗命運的頑強,抑或是窗臺一角悄然生長的善意……終會匯聚成燈,穿越時空,給成年后的世界多一點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