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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的比武大會

2020-10-20 06:20:11柏英杰
東方少年·快樂文學(xué) 2020年8期
關(guān)鍵詞:小鳳彩帶比武

柏英杰

又輸了,唉!荷花縣的小學(xué)男子足球選拔賽,我們已經(jīng)連輸三年了。看臺上的觀眾都說,花瓣鎮(zhèn)小學(xué)的孩子們只會讀書,身體素質(zhì)不行。

這話有道理,每一次全縣聯(lián)考,花瓣鎮(zhèn)小學(xué)的各科平均分都是第一,甩開第二名一大截,但各項體育比賽卻都是倒數(shù)第一。

我在校足球隊踢前鋒。賽前我們球隊在體育老師的指導(dǎo)下刻苦訓(xùn)練了一個月,但到了場上還是不頂用,往往足球還沒過中場就被對方截了。偶爾有球傳到我腳下,我拼命地帶球向前跑,看對方的球門又成了重影,根本射不準(zhǔn)。

這得怪我們的“學(xué)霸”太多了。下課時同學(xué)們都不愿意出去玩,都在做作業(yè),否則下次考試成績就得落后了。這些天,我下狠心晚上惡補數(shù)學(xué),近視的度數(shù)又上升了,還沒來得及換眼鏡,就稀里糊涂地輸了比賽。

我們一隊人——教練老師和同學(xué)生都垂頭喪氣地坐車回了花瓣鎮(zhèn),下車后各自回家。

家里只有爺爺在,他正戴著老花鏡玩手機。爺爺一抬眼看見我的神情,就知道今天的足球比賽輸了。爺爺放下手機,給我倒了杯水,說道:“小小,別在意。花萼鎮(zhèn)、花桿鎮(zhèn)的孩子們是比我們鎮(zhèn)的孩子身體更壯實,塊頭更大。我們花瓣鎮(zhèn)的孩子勝在靈巧?!?/p>

說來搞笑,我一個五年級的男生,在家被叫作“小小”,這都是因為我爸。我爸在他的兄弟里排行老四,爺爺叫他“小四子”,我是我爸唯一的孩子,也就成了“小小四子”,簡稱“小小”。

聽了爺爺?shù)脑?,我不太高興。體育比的就是誰身體更壯、誰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身體瘦弱就說靈巧,不過是安慰我的話。

“看來你不明白”爺爺說,“我給你講一段故事,你體會體會?!?/p>

爺爺愛講故事,用他的話說,叫“講古”。他熟讀《聊齋》《西游記》和各種英雄好漢的傳說,一肚子的故事。夏天我最愛陪爺爺在小區(qū)里散步,他用蒲扇給我扇風(fēng)趕蚊子,還給我講各種稀奇古怪、聳人聽聞的故事,這些故事比《天方夜譚》還要精彩。

看樣子,爺爺今天又要給我講故事了,這本是求之不得的美事,但今天輸了足球賽,我一點兒聽故事的心情都沒有,就沒好氣地說:“爺爺,您就別講古了,書上的故事我自己會看。”

“我要講的不是書上的故事,是我們荷花縣真實發(fā)生過的事。五十年前,荷花縣沒有現(xiàn)代的體育比賽,只有比武大會,而且只有十二歲以下的孩子才能報名參加。”

小孩才能參加的比武大會?!我有點兒不信,爺爺也講過一些比武故事,他經(jīng)常把武俠電視劇里的比武大賽和書上的好漢比武混在一起講,刀槍劍戟里還會飛出降龍十八掌和彈指神功。

“小孩兒怎么會有比武大會呢?”我不解地問。

爺爺放下老花鏡,說:“五十年前,荷花縣大人小孩都練武,但只有小孩有資格參加比武大會,主要怕大人比武下手太狠,把人打成重傷。小孩力氣小,傷害弱。旁邊還有大人看著,遇到兇險可以及時攔下。”

“爺爺,您給我講講吧!”我已經(jīng)被小孩的比武大會吸引住了。

“五十年前,我還是個小孩?!睜敔旈_始講故事了。

“那時候比武大會的常勝冠軍是花桿鎮(zhèn)的小鐵塔。小鐵塔是個傳奇人物,他從沒練過武,性格溫和,不和人打架。他和人比武只有兩招,一招是雙手伸出,把對手推倒;一招是抓住對手的肩膀,提起來摔在地上?!?/p>

“就這么簡單?”我覺得爺爺是在胡扯了,世上哪兒有只有兩招的比武冠軍。

“小鐵塔看起來平淡無奇,但力大無窮,這是他奶奶培養(yǎng)出來的。小鐵塔是個好孩子,從小愛幫家里干活,拿干活當(dāng)玩耍。五十年前不比現(xiàn)在,雖然有自來水,但很貴,所以大家洗衣服拖地都是從河里打水。小鐵塔從小就比平常孩子力氣大一些,他奶奶就叫他幫忙打水。剛開始是用小盆小桶打水,后來盆和桶越來越大。到九歲時,小鐵塔已經(jīng)端著洗澡盆去河里打水了。他家離河邊有二三百米,他雙手端著滿滿一澡盆水,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呋貋?,一滴水都不灑。所以他的力氣特別大,就是大人也經(jīng)不住小鐵塔一推一摔,更何況是小孩?!?/p>

是的,我不禁又難過了?;U鎮(zhèn)小學(xué)的足球隊年年第一,他們的足球隊隊員個頭高、塊頭大,根本不像小學(xué)生。

“小鐵塔雖然力氣大,但還是有小孩能降伏他。”

“哪兒有這樣的小孩?一定是大人,武術(shù)隊的教練?!?/p>

“不是大人,更不是武術(shù)隊教練,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孩?;ㄝ噫?zhèn)的小鳳姑娘,才十歲。”

“小女孩怎么會和小鐵塔比武呢?”

“那時比武不分男女,誰有本事誰上。小鳳姑娘家傳一門絕活,叫作劍器舞。劍器舞是唐代舞蹈家公孫大娘以舞蹈結(jié)合武術(shù)所創(chuàng)。杜甫有詩描寫過劍器舞,‘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你知道這首詩嗎?”

“不知道?!?/p>

“那你知道杜甫的哪些詩?”

“兩個黃鸝鳴翠柳……”

“算了算了,”爺爺連忙打斷我,“小小,你不能光做題不讀書,否則還是沒文化,連千古名詩都不知道?!?/p>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繼續(xù)講啊。這劍器舞就是在兩柄短劍的劍柄上纏上彩帶,舞者雙手舞動,彩帶當(dāng)空飄舞如龍,光彩炫目。小鳳從小練劍器舞,只是把短劍換成了兩根短棒。”

我有些疑惑了:“劍器舞只是舞蹈,怎么能用來比武?”

“看來你沒想明白其中奧妙。劍器舞一經(jīng)施展,漫天都是彩帶飛舞,根本看不清舞者在哪里。小鐵塔雖然力氣大,但看不見對手在哪兒,力氣都沒地方用。小鐵塔看著彩帶,已經(jīng)頭暈?zāi)垦?,冷不防就挨了一下。小姑娘力氣小,打得不疼。但一連挨了五六下,小鐵塔就有些急躁了。臺下觀眾也在起哄,說他打不過一個小女孩。正額頭冒汗的時候,小鐵塔的左腿被敲了一下,他立刻抬腿就踢,才踢出一半,左腳就被彩帶纏住。還沒等大家看清楚,小鐵塔已經(jīng)重重地摔在了擂臺上。小鐵塔自知不是對手,當(dāng)即認(rèn)輸。小鳳就成了那一年的比武冠軍?!?/p>

“唉,荷花縣別的鎮(zhèn)上的孩子都很厲害,就我們花瓣鎮(zhèn)的小孩沒有本事,年年墊底?!蔽矣窒萑肓溯?shù)糇闱虮荣惖谋瘋?/p>

“你錯了”,爺爺喝了口茶,繼續(xù)說:“強中更有強中手,小鳳第二年并沒能蟬聯(lián)冠軍,戰(zhàn)勝她的人就是花瓣鎮(zhèn)的一個小女孩。”

“花瓣鎮(zhèn)哪兒有這么厲害的小女孩?!”

“五十年過去了,我已經(jīng)記不清那女孩叫什么名字了。因為小鳳的劍器舞太厲害,第二年的比武大會都沒人報名參加。練武的孩子自尊心強,自知不敵,就不愿報名參賽。眼看比武大會要取消了,花瓣鎮(zhèn)的一位小女孩說她要報名參賽?!?/p>

“比武大會的第一場就是決賽。小鳳依然使出了劍器舞,人影立刻消失在飛舞的彩帶中。小女孩不慌不忙,忽然伸手抓住一根彩帶,一陣風(fēng)似的繞著擂臺跑了一圈。漫天飛舞的彩帶頓時停住,擂臺一角的小鳳雙臂已被彩帶纏住,劍器舞就被破解了。小女孩腳步如飛,轉(zhuǎn)瞬間又繞著擂臺跑了幾圈,小鳳全身已被彩帶團團纏住。小女孩雙手如電,迅速地打了一個蝴蝶結(jié),小鳳再也動彈不得?!?/p>

“臺下一片寂靜,誰也沒想到小女孩會贏,而且贏得這么快,腳步、手法這么巧妙。”

“這就是花瓣鎮(zhèn)獲得的唯一一次比武大會的冠軍。這也是最后一次比武大會。小鳳戰(zhàn)勝了小鐵塔,小女孩又戰(zhàn)勝了小鳳,可見力氣再大不如巧妙。力氣有盡頭,巧妙沒有盡頭。經(jīng)過這兩次比武大會,荷花縣尚武之風(fēng)一變。大人小孩都開始好好讀書,到書中尋求世界上的各種巧妙之道。其中我們花瓣鎮(zhèn)的小孩讀書最用功,出的人才最多?!?/p>

“小小,”爺爺正色說道,“你們這次足球比賽輸了,確實是因為技不如人。我們鎮(zhèn)的孩子一味追求成績好,拼命做題,上補習(xí)班。平時的休息娛樂就是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玩平板,都不注意運動。如果平時注意鍛煉,身體練好了,明年未必會輸。還有,記得要斗智不斗力,聰明勁兒不能全耗在做題上。比賽前多想幾套戰(zhàn)術(shù),好好準(zhǔn)備。體育之道,也是巧妙比力氣更重要。巧妙本是花瓣鎮(zhèn)孩子的特長,可你們整日死讀書,比賽時就發(fā)揮不出靈巧了?!?/p>

“這真是五十年前發(fā)生的事嗎?那個小女孩現(xiàn)在在哪里?。俊蔽疫€沉浸在爺爺?shù)墓适轮小?/p>

“聽故事哪兒能問真假,不要這么死心眼嘛!”爺爺打著哈欠說,“我講了半天,肚子都餓壞了。今天早上起來,我就想吃粽子。小小,快去給我買兩個粽子。要粽子婆婆家的,花瓣鎮(zhèn)就數(shù)她最會包粽子,包得又快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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