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溪　沈悅

第八章 歸野失敗

一 分離在即，刻意疏遠

經(jīng)過醫(yī)院的守候事件，李夢歸和小尾巴的感情更好了。而另一邊，松果阿諾也找到了普式野馬群的蹤跡。小尾巴回歸野馬群的日子近了。

站長室里，雨開陽愁眉不展。小尾巴對李夢歸的依戀毫無疑問會成為它重返馬群的障礙。而李夢歸這么喜歡小尾巴，舍得放它走嗎？

不行！普氏野馬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每一匹普氏野馬都是國家的重要野生動物資源，小尾巴必須回歸自然！

其實李夢歸心里也非常清楚，小尾巴不屬于這里。她向站長保證：“你放心，我明白應(yīng)該怎么做。小尾巴屬于國家珍稀動物，我不會占為己有的。從今天開始，我會逐漸斬斷它和我之間的情感聯(lián)系。我必須這樣做，否則小尾巴就再也回不去了。”

李夢歸說到做到，開始疏遠小尾巴，面對小尾巴的招呼，不理不睬。工作時，她也不再帶著小尾巴。這讓小尾巴很是疑惑，它不知道主人是怎么了，為什么突然有這么大的變化呢。

更過分的是，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李夢歸只給小尾巴帶來一捆干草，這和它平時吃的晚餐比起來，簡直就是清湯寡水和五菜一湯的區(qū)別。但是小尾巴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不滿的情緒，顯得非常乖巧。

李夢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知道，只有自己狠下心來，小尾巴才能順利回歸野馬群。

但是一想到這么可愛的小尾巴就要離開自己了，李夢歸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覺?？粗∥舶?，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二 送你回家，戀戀不舍

春末的高黎貢山，天亮得很早，雖然山間還是籠罩著一層蒙蒙的薄霧，但是視野已經(jīng)變得很開闊了。

救助站那輛迷彩吉普車緩慢地行駛在山間的公路上。一匹半人高的火紅色小馬駒正吃力地跟在車后面奔跑著。

車上坐著四個人：雨開陽、松果阿諾、夏玲玲和李夢歸。兩個月前，正是他們將小尾巴從亂石灘帶回了救助站，而今天也是由他們來為小尾巴送行。

幾分鐘后，一行人就遠遠地望見了那群正在河邊飲水吃草的普氏野馬。為了不驚擾馬群，吉普車遠遠地停了下來。

“嗯，我來找找……有了，在那里！”大家順著雨開陽手指的方向望去，河邊有一匹棕褐色的母馬正在覓食，整個族群里只有這一匹母馬，它應(yīng)該就是小尾巴的媽媽。

“好了，是時候‘物歸原主了?！庇觊_陽說。

雨開陽、松果阿諾和李夢歸牽著小尾巴開始向馬群走去。

人類的靠近使得野馬群突然躁動起來。每匹馬都停止了覓食，伸直脖子，警戒地望著這三名不速之客。而那匹棕褐色的母馬顯得尤其激動——跟在人類身后的火紅色小馬駒，是它日思夜想的孩子嗎？

“咴——”火紅色的頭馬仰頭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嘶鳴，這是在警告人類別再靠近了，同時也是在提醒自己的族群要提高警惕，特別是那匹棕褐色母馬。

然而母馬竟然一反常態(tài)地無視頭馬的警示，朝著素不相識的人類靠了上去。

松果阿諾經(jīng)驗豐富，一下就聽出了頭馬的警告，伸手攔住了雨開陽和李夢歸：“這群野馬的警覺性很高，200米就是極限，我們不能再往前了，讓小尾巴自己過去吧?！?/p>

分別的時刻終于來了。李夢歸強忍著淚水解開小尾巴身上的韁繩，拍了拍它的屁股，示意它獨自往前走，可小尾巴卻紋絲未動。

此時此刻，小尾巴的內(nèi)心也很糾結(jié)。一邊是自己的媽媽和族群，一邊是對自己愛護有加的護理員，該怎么選？

而母馬已經(jīng)離他們只有約50米的距離了，它的身后再次傳來頭馬警告的嘶鳴聲，這一次，棕褐色的母馬停下了腳步。陌生的人類讓它很恐懼，但是它又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松果阿諾看出了母馬的心思，他悄悄地招呼雨開陽和李夢歸一起緩緩地往后退，只留下小尾巴依然站在原地發(fā)呆。

母馬迫不及待地來到了小尾巴的身邊，翕動著鼻翼不斷地嗅聞小尾巴身上的味道?，F(xiàn)在它很確定，自己的孩子真的回來了！它輕輕地舔舐小馬駒的背側(cè)。馬的這個肢體動作相當于人類的擁抱，是一種互相認同的儀式。小尾巴也伸過頭去，舔舐母馬的肩部，母女倆的相認順利完成了。

這時，頭馬也走到了母女倆的跟前，它翕動著鼻翼，對小尾巴進行氣味審查——沒有任何疑點，也沒有任何病菌的氣息，頭馬回頭對著馬群嘶鳴了一聲，它在對自己的族群宣告，這匹小馬駒可以回歸了。

“成了！”雨開陽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地了，“任務(wù)完成了，我們上車吧！”

李夢歸望著馬兒一家團圓的場面，既有不舍和難過，又替小尾巴感到高興，畢竟野馬群才是它的歸宿。

三 小尾巴跑回來了

松果阿諾發(fā)動了汽車，一行人準備離開。

可是，小尾巴竟然撒開腿朝吉普車猛追過來，任憑身后的母馬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嘶鳴，它也沒有回頭看一眼。一邊跑，它還一邊朝著吉普車嘶嗚，“咴——咴——咴——”短促而焦急。

“不好！老爹，快走！”雨開陽臉色都變了，這小尾巴明顯是不想回歸馬群了。難道要前功盡棄嗎？這可不行！

吉普車像箭一般地飛馳而去，小尾巴畢竟是一匹未成年的野馬，就算它撒了野地狂奔，又怎么會是吉普車的對手？很快，身后小尾巴的身影逐漸縮成一個黑點，最終消失在了地平線。

車子又往前開了幾分鐘，大家都長舒一口氣，小尾巴肯定跟著自己的媽媽回去了。可是一回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線里，追上來的只有小尾巴，沒有野馬群。

小尾巴晃晃悠悠地追到了車子身后。它喘著粗氣，開始口吐白沫，四條腿也在微微顫抖，但它很興奮。它仰起頭，朝著李夢歸發(fā)出了一聲響鼻，似乎在說：“主人，我回來了！”

然而小尾巴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yīng)，車上的四個人都呆呆地看著它，默不作聲。半晌之后，李夢歸第一個跳下吉普車。

看到李夢歸下來，小尾巴很是開心，把腦袋湊了上去，期待著李夢歸能夠像往常一樣溫柔地撫一撫自己的脊背，給自己一些安慰。

毫無征兆地，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小尾巴的臉上。

小尾巴驚恐地望著自己的主人，內(nèi)心充滿了疑惑，它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回到救助站，極度疲勞的小尾巴沒有得到一丁點兒食物。這是它進入救助站以來，第一次餓著肚子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

而這天晚上，李夢歸也是一夜未眠。

（下期繼續(xù)）

（選自“野生動物救助站”系列之《野馬奔騰》〈寄徽少年兒童出版社〉，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