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龍
也不知什么時候,二傻出現(xiàn)在我們視線中有些日子了。自從我搬到這個小區(qū)前,就經(jīng)??匆姸?,他在小區(qū)廣場唱唱跳跳,瘋瘋癲癲。
二傻個頭敦實,三十左右,五官扭曲,大嘴大嗓門,整天一臉傻笑。二傻雖有智障,但唱歌時一臉嚴肅認真,唱得有鼻子有眼的,唱到高音區(qū),還做個動作引得全場嘻嘻哈哈。小區(qū)的老人都知道,二傻出生前還有個哥哥,兩歲時夭折了,算來二傻排行老二,知道二傻是傻子后,二傻的父母經(jīng)受不住打擊,就協(xié)議離了婚。離婚后,二傻的媽就跑到省城打工去了。沒到一年,二傻的父母都重新組合了家庭,二傻也就和年邁的爺爺相依為命了。爺爺腿有殘疾,耳又聾,社區(qū)領導就為爺倆辦了低保。或許無人疼無人管的日子過習慣了,二傻大部分時間都在小區(qū)廣場,除非爺爺叫他回家做事。
無論高興或悲傷,二傻都會跑到廣場中央放聲高歌。高興時就唱:“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頂我想唱歌……”生氣時就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歌聲時而歡快,時而憂傷。有時候,還真把大伙的心唱得酸酸的。日子久了,小區(qū)里無論新老住戶都認識二傻了。
每天,小區(qū)廣場上,有晨練的老人、有玩耍的孩子、有上下班稍作休息的工人。其中,總有二傻的身影和歌聲。開始,大伙在廣場各自活動著,也沒人理會二傻,二傻就在人群邊小聲低唱著,唱累了就坐在石凳上傻笑。此時,二傻就如同是個多余的人。當大伙玩累了,無聊的時候,就有人開始逗二傻了,“二傻,還不給大家唱上一首,讓大伙提提神吧。”這時,二傻便被推進廣場中央,把二傻圍了個嚴嚴實實。二傻也不示弱,拉開嗓門就唱:“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頂我想唱歌……”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二傻用上吃奶的勁,都快把眼珠子叫出來了。一唱到高音區(qū),二傻就吹鼻子瞪眼睛,那原本扭曲的五官更加變了形,弄得大伙捧腹大笑。二傻的滑稽把大家笑累了,玩膩了,小區(qū)的人們又恢復常態(tài),各自忙活去了。二傻卻沒歇歇,看到張媽的腿疼毛病又犯了,二傻就接過張媽的菜籃子,幫她送回家。又看見王大爺頭暈了,二傻便上去攙扶王大爺去醫(yī)院。鄰居家的強強和小云捉迷藏摔疼了,二傻就把他倆扶起來,直到把他倆逗樂了才罷休,這都是二傻在小區(qū)廣場助人為樂的瑣事。
幾天后,二傻在小區(qū)還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轟動了整個小區(qū)呢。上星期天,晚上十點多鐘,中秋后的夜晚有些涼意,雖有淡淡的月光,可大家都紛紛離開廣場回屋了。不知什么時候,有個女人把頭伸出窗外,大聲叫喊抓小偷。頓時,小區(qū)炸開了鍋,人影涌動,呼喊聲一片。小偷慌不擇路,無意間跑進了小區(qū)廣場,小偷忽然聽到一聲呵斥,“爾等往哪里逃”。小偷抬頭,隱約看到一個敦厚的身影。此人正是二傻,只見二傻正用手指著小偷,嘴里學著戲劇中的唱腔念念有詞。小偷一看是條大漢,一下給嚇蒙了,還沒等小偷緩過神,大伙已追趕過來,將小偷摁倒在地,隨后押送去派出所。此時,大家一擁而上,緊緊抱住二傻,都夸二傻見義勇為,立了大功。
原來,那天晚上,大伙從廣場散去。鄰居家的電視正播放著京劇《野豬林》,吵得二傻在家睡不著。二傻就跑到小區(qū)廣場,并大聲模仿京劇,剛唱到魯智深救林沖那段,恰逢小偷路過,才有了二傻英勇抓小偷那一幕。盡管二傻成了小區(qū)英雄,大伙該說笑還得說笑,該捉弄還得捉弄,二傻依然微不足道。直到有一天,二傻真的從人們視線中消失,人們才覺得廣場上少了一道風景,而且,摳得人心空蕩蕩的。知情者說,二傻是為救小云死的。小云在廣場溜旱冰摔破了頭,一道大口子鮮血直流,二傻抱起小云就奔向社區(qū)醫(yī)院。在醫(yī)院門口被一輛過往的摩托車撞飛了,造成體內(nèi)大出血而身亡的,小云由于及時搶救才保住了性命。
二傻真的走了,一連數(shù)日,小區(qū)廣場冷冷清清。不知是二傻的離去,還是廣場上空缺少了二傻的歌聲,總讓人很沉重,提不起精神。直到有一天清晨,不知是誰大聲唱起來:“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頂我想唱歌……”一下打破沉靜多日的廣場,人們又陸陸續(xù)續(xù)走進廣場。因為這首歌是那么的熟悉,這歌聲又是那么的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