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宛真

1995年，我們搬一條長板凳

聽老銀匠細細捶打

火紅的銀塊

它可能是

父親的一枚銀元，外婆的一根發(fā)簪

可能是母親緩緩取下的

一對舊式耳環(huán)

傳了很多次。

一條板凳可以坐四代人。

最遠的那個起身離開時

對旁邊的人說

你坐過來。

他們的離開，從來都是輕輕的

茶店子

山路九十里，荒。

如果還活著

梁子上的兩棵黃葛樹是否已經(jīng)

填滿了長坡

“老表，摻茶?！辈菸堇镄_的商賈如果沒有喊出這一句

樹上的鳥兒不會四散而去，樹下打盹的挑夫也不會

陡然驚醒，看著天上的云

那時候沒有人思考屋后的槐花

是如何

落進了茶碗里

雨后石板小道的兩旁是不是

橫生雜草

總之山高路長。日日守在崖邊眺望的

除了黃葛樹，還有吃草的瘦馬

一些故事可以望到頭。一些月光

可以煮進茶水

茶店子，停留在光緒三十年的某一頁

是否會在百年后某個散場的黃昏

月亮般

爬上山頂，靜靜看著吃茶的老人

馬一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