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己
你從山林深處來,還想到遼闊海邊去?;璋档挠蜔粼谕叻坷锵?,馬鈴搖落冷夜的塵埃。黑白歲月,祈盼春天歸來?;ㄆ谕频剿脑?,清雨點染梨樹。你在小池邊:寫詩,做夢,青梅煮酒。
奈何酒貴,騎牛南山下,種豆熬作羹。晨露點頭,夕陽如雪,星月作客。終究,只是你一廂情愿。
你的衣襟已有煙火味。生活的原野,猛獸兇狠,如何做自己的王?麥地荒蕪,人情冷暖,自知種不出莊稼。山谷規(guī)劃了街道,拐角后又是拐角。
你何不下沉?大浪淘沙,淘到遼闊海邊。
做個平常人,懷個寫詩夢。
生于一九九七年。計劃生育,他是多出來的一個。一直哭,姐姐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后來,他很少流淚,就連爺爺去世,也沒有掉下一滴。再后來,想哭的時候,他就開始寫詩。
起初,他像一張白紙。有時把自己揉成一團,蜷縮在黑暗的角落,沒有人生來堅強。有時把自己舒展成美好的樣子,在上面寫詩,用的全是歡快的語句。有些東西留在上面,摩擦不掉,比如錯誤、多余、無心之過。越來越多的累積,他也就越來越臟了。白紙已不再潔白。密密麻麻的文字,一層又一層,故事重疊。一些名字被反復提起,一些人被反復覆蓋。
他只記得,曾在腐蝕的病痛間掙扎,在生與死的裂縫中,母親在故鄉(xiāng)的原野,將他從土里托起。他只記得,站在死亡的邊緣,在棄與留的刀刃上,父親在大山腳下,將他一舉拔高。
他是荒山寒洞的兒子,為躲避覓食的狼群,母親將他藏在襁褓。為追趕盜竊貧窮的賊心,雪白的家犬一去不返。
他是大地田野的兒子,為打磨生存的犁耙。父親將他放之遠方,放下割斷貧窮的彎刀,破舊的馬車噠噠而去。
他坐在一滴眼淚里,像一個詩人:抽煙,喝酒,熬夜。在剔透而有限的空間,不敢觸碰邊界,無力與時間為敵。守著花瓶,沒有玫瑰,不說一句話。打開陳舊收音機,天氣預報:明日小雪。這一夜,他睡得很早,忘了關燈。
第二日清晨,在那滴凝固的眼淚里,他看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