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愚
開學(xué)了,學(xué)校的圍墻和校舍被粉刷一新,同學(xué)們光著腳丫痛快了一個暑假,今天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著新衣服上學(xué)來了。
第一天上學(xué),大伙兒親熱得很。分離了一個多月的伙伴們圍成一圈,手拉著手唱起《城門城門》來。
我和高個兒郭三舉起拉住的手做“城門”,我的同桌呂黎明一手拽著一串兒低年級的小“嘎嘣豆兒”,來跟我倆對唱:
“城門城門有多高?”“八十八丈高。”
“小兵小兵帶什么刀?”“青龍偃月刀!”
“小兵騎的什么馬?”“卷毛青鬃馬!”
我們玩得正來勁,班主任李超老師推著自行車過來了。一看見我,他就把車停了下來,走過來對我說道:“童方,你過來,我跟你商量個事?!?/p>
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正納悶他找我商量什么,李老師開口了:“聽說你挺會唱童謠的?”
聽他問起了童謠,我的臉色就變了,馬上捂住肚子蹲了下來:“哎喲,我的肚子……好疼……”
李老師一看我這副模樣,也慌了神:“我……我送你上醫(yī)院……”
“上醫(yī)院?不……”我不想上醫(yī)院,我只想早點兒離開他??伤彩前盐冶纤淖孕熊?,推著我上醫(yī)院去了。
其實,我沒病,但有塊“心病”。在學(xué)校里,我是個“大王”。我當(dāng)大王并不是因為能打架,而是因為我會玩,大伙兒叫我“童謠大王”。
可我們的班主任李老師有點兒不喜歡我,他覺得我不把全部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身后還總有一幫人跟著,他就老想掐我這個“尖”,常常在班會上不點名地批評我。
有一天我們在街上,看到李老師的妻子——幼兒園的馬老師,挺著個大肚子。于是我?guī)е蠡飪?,跟在她背后唱起童謠來:
叭狗叭,你看家,我上后園摘西瓜。
西瓜大,西瓜甜,抱著西瓜走半天。
你一半,我一半,吃得小肚溜溜圓。
我們其實是在拐彎抹角地笑她“大肚皮”,可她反而停了下來,笑嘻嘻地問我們:“你們唱的啥呀?再唱一遍給我聽聽。”
她笑得很甜,但我怕她會跟李老師說些什么,于是也不敢理她就慌忙逃跑了。
現(xiàn)在,李老師又問起童謠的事,我能不心慌嗎?
快到醫(yī)院了。我靈機一動:“哎呀!肚子不疼了?!?/p>
“真不疼了?”李老師按了按我的肚子。
“不疼了?!?/p>
他停下來看看表,又說:“那我送你回村吧!”
“不用了,真的好了?!蔽亿s緊從自行車上蹦了下來,還跳了兩下,“你走吧,我好了?!?/p>
誆走了老師,我正得意,我的小伙伴呂黎明就來找我了——
“你知道嗎?李老師家的馬老師,在給她的小寶貝念《叭狗叭》哪!”
這倒是件奇事。我決定和呂黎明一起去瞧瞧。
躲在李老師家的柴火垛旁,我們倆看見馬老師正在逗她那胖小子哪!她一唱到“吃得小肚溜溜圓”時,就拍拍孩子的小肚子,逗得孩子“咯咯咯”地樂。
我們正看得好笑,一陣自行車鈴響,李老師回來了。
李老師一進院門,馬老師就問:“我托你辦的事辦了沒有呀?”
李老師一聽,愣了一下,緩了口氣說:“你說的是童謠吧,我對他說了……但沒說清楚……”
我明白了。李老師問我童謠,并不是為了責(zé)怪我,而是要逗屋里那個可愛的小寶貝。
我拽了一下呂黎明,悄悄地離開了。
第二天最后一節(jié)班會課上,李老師當(dāng)著大伙兒說:“上學(xué)期,我對有些同學(xué)的看法不正確。比如說童方同學(xué)吧,他愛跟同學(xué)們唱童謠,我總以為他貪玩。有經(jīng)驗的同事告訴我,童方的語文成績和語言表達能力之所以很突出,與他這個課余愛好有關(guān)。在這里,我向童方同學(xué)賠禮道歉,并歡迎他在班會上為大家唱一首童謠?!?/p>
讓李老師這么一說,我不行了:臉也紅了,腳也顫了,站不起來了,也張不開口,說不出話了。虧得呂黎明在一旁給我鼓勁:“童方,唱《打刮片兒》,我們大伙兒給你和!”
我站了起來,開始唱:
“買黃瓜?!薄包S瓜苦!”
“買豆腐。”“豆腐爛!”
“攤雞蛋?!薄半u蛋雞蛋嗑嗑!”
“里面住著哥哥?!薄案绺绯鰜碣I菜!”
“里面住著奶奶?!薄澳棠坛鰜頍郎?!”
唱著唱著,也就分不出誰唱誰和了,就連平時從不唱童謠的同學(xué),也摻和在里面唱起來了。
放學(xué)后,我們幾個留了下來,專為李老師唱。李老師還特地找了一臺錄音機錄了下來,錄完放給我們聽時,人人都高興極了。
李老師還告訴我們,這童謠是給幼兒園的老師錄了當(dāng)教材的。最后,他摸著我的后腦勺說:“幼兒園的老師還要你抽空去教她們怎么唱童謠做游戲呢!好個童方呀!真不愧為‘童謠大王呀!”
??!老師也叫我“童謠大王”了,弄得我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趙小天摘自《叮當(dāng)響的花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