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躍

景點接口：

1948年6月3日，黑山，40歲的科扎克炸響了震動世界的開山第一炮！

所有人一開始只有一個反應：科扎克瘋了，或者是傻掉了。

雕刻一座山，這樣的瘋子人類最多只能出現(xiàn)一個！

人類所有純真剛烈的人都是貧窮的，科扎克身上只有174美元，而這項工程的前期費用至少也要50億！

美國聯(lián)邦政府開始差人協(xié)商聯(lián)手，身無分文的科扎克斷然拒絕。

科扎克和他的家人將中國的愚公移山在黑山變成了真實。

有人計算過，沒有官方扶助，他要塑成瘋馬，至少要800年！

800年就800年，他和他的家人每天開山不止，10年過去，20年過去，30年過去，40年過去，那座山的最高昂處，瘋馬的一個鼻子終于雕塑出來了！

這鼻子已經(jīng)讓地球驚叫一片，僅一個鼻子，瘋馬的精神已經(jīng)穿越古今而如雷轟頂！

也就在這時，80歲的科扎克終于倒下了，倒下時，他一直指著那個鼻子。

于是，他的妻子帶領七個孩子繼續(xù)開山不止，40年能雕出一個鼻子，那么，400年呢？4000年呢？

子子孫孫無窮無盡，瘋馬的誕生也就是地球的重生，千百年算什么！

是的，又20多年過去，科扎克的妻兒們終于將那個鼻子擴展成一副面孔！

這可是瘋馬的面孔啊，也是科扎克的面孔，人類純真一族的面孔！

至此，官方沉默了，人們驚呆了，也有人哭了。

這兩匹瘋馬，塔遜卡，科扎克，實在是人類的天和人類的地，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有資格品評了，只有兩匹瘋馬在穿越交鳴！

……

一

此生，我只去過一次美國。

只為看一看“瘋馬”。

除了瘋馬，美國還真沒有我想看一看的東西。

游玩，總要選擇一些與個性相關的。去看瘋馬，緣于對畫家科扎克的熱愛，緣于聽說了他畫瘋馬乃至雕塑瘋馬的故事。

而科扎克畫瘋馬乃至雕塑瘋馬也是聽說了有關瘋馬的故事。

瘋馬是一個人，一個英雄。

從少年到中年，科扎克無數(shù)次聽說過瘋馬的故事，無數(shù)次想把瘋馬畫出來，當他置身黑山聽黑山的印第安老人講瘋馬時，感覺是第一次聽瘋馬的故事，第一次與瘋馬的真實貼近，也就有了第一次震撼后的涅槃！

百歲老人，一說起瘋馬就呼啦一下扎出了烈馬的姿態(tài)，渾身繃緊如鋼鐵，白發(fā)迎風炸張于空中，兩拳一前一后顫動著做馬上駕驅(qū)之狀，兩眼暴瞪如鈴，淚血閃爍于老眼之中，其聲如雷：“瘋馬！瘋馬！瘋馬……”

這個百歲老人是瘋馬的重孫輩，說起瘋馬就如同靈肉同體，演說瘋馬的驍勇壯烈已讓天地人同時變色，瘋馬的重孫如此，瘋馬本人誰敢想象？

科扎克這才明白：為什么他從14歲到40歲，畫出過無數(shù)撼世之作，卻畫不出瘋馬！

這之后，科扎克在這黑山里畫出了瘋馬，遂雕塑瘋馬，塑了近70年，才剛剛塑出一張瘋馬臉的輪廓。

這是怎樣一座瘋馬??！

而我，只為看一眼，也經(jīng)歷了千難萬險。

南達科他州，美國中西部的一個州，北接北達科他州，東接明尼蘇達州和艾奧瓦州，南鄰內(nèi)布拉斯加州，西邊是懷俄明州和蒙大拿州。

我是先到芝加哥，再轉(zhuǎn)機到拉皮德城，換自駕，直接到黑山（現(xiàn)名瘋馬山）。

先到的是總統(tǒng)山，“總統(tǒng)山”——聽一聽這名稱就明白什么意思，把總統(tǒng)塑出來，和把瘋馬塑出來，是兩種意境，一種是英雄，一種是官威。

總統(tǒng)山到黑山也就30公里左右，從車窗瞥了一眼，看見一群總統(tǒng)的頭臉雕塑，挺滑稽的。

從拉皮德到黑山，據(jù)說這一路可看可玩的景點不少，而且都是難得一見的，但我一次車也沒下，我覺得除了瘋馬，別無可玩。

蘇瀑布，惡地國家公園，考斯德州立公園，各瞥一眼，就那么回事。

整個的感覺就兩個字：荒涼。

如果不是自駕，還真不知該怎樣到黑山，真不知道其他玩家是怎樣一個接一個玩那些相距甚遠而又共處荒涼的景點。

喜歡野景和久駕的人就得勁了，隨便開，路那么寬廣，人車那么稀少，想快就快，想慢就慢，亂開一通也沒什么不可以。

偶爾還會遇到驚險，猛獸會有撲來撕碎你的勢頭，這時，你會覺得還是擁擠的都市比較好，冒險的都是傻子。

途中吃喝歇息，得遇老人時，我就求問有關瘋馬的故事。

玩這樣的神景，我從來不聽“導游”的胡說八道，從來不住賓館旅店，也從來不一下子就走進景中去，而是一路走來慢慢感覺，找當?shù)氐睦暇用?，最好是山里老住戶，白胡子老爺爺什么的，打聽神景的來龍去脈，這才可信。

此次，我就遇到了一位97歲的老人，瘋馬的故事就有了更加真切的細節(jié)。

二

1947年5月4日，科扎克應印第安人蘇族部落酋長之邀，來到黑山，第一次在瘋馬的生死之山傾聽了瘋馬的故事。

科扎克這才明白：對真正的人類英雄，所有人言書傳都會輕浮于失真！

比如，美國的史冊中對瘋馬是這樣說的：塔遜卡·維科，1842年出生于南達科他州黑山地區(qū)拉皮德溪谷，驍勇善戰(zhàn)而得名“瘋馬”，19世紀美國西部大開發(fā)浪潮，大批淘金者涌入黑山，與當?shù)赜〉诎踩税l(fā)生流血沖突，“瘋馬”率眾抵御，1876年6月25日，“瘋馬”率部一舉全殲前來進犯的官兵，1877年9月6日，在一面停戰(zhàn)旗下，35歲的“瘋馬”被一個白人士兵從背后刺死。

科扎克聽了真實的故事，再品味這段“正史”，不由冷笑起來。

黑山，土著印第安人與白人的肉搏血拼古戰(zhàn)場，美國歷史隱秘而真實的一面，紅人的領袖瘋馬，其形其神豈是官方可言敢言？

印第安老人說得好：瘋馬是紅色種族的靈肉大山，時空無法滅之，神魔無法勝之，瘋馬的勇烈與純真是美國永難具備的資質(zhì)，瘋馬是一個不該消失了的真正的強國！

科扎克震撼之后便是無比的靈動與激昂，他聽到了瘋馬的長嘯，這是靈魂與靈魂的相遇，他往黑山深處走。

與瘋馬交融一體的他，清晰無比地看見了血流成河的種族自衛(wèi)歷史，瘋馬，紅人的靈魂，白人的克星，他的刀面上滾落著一顆顆白人的頭顱，他用壯烈的單純將白人的狡詐與金夢斬落馬下，他實在不能用“馬”來代號，因為地球上沒有一匹馬可以與他同瘋，每次血戰(zhàn)，他都要帶10匹烈馬備用，一匹馬戰(zhàn)死，他一聲呼嘯，就有另一匹馬從林中飛奔過來，再戰(zhàn)死，再換第三匹……

忽然，科扎克停步了，他盯住了一座山崗，片刻，他狂喊起來，喊出了滿口的鮮血！

接著，他跪了下來，舉起雙臂，對著那座山哭喚：“瘋馬，我來了，我是科扎克，我是你中的你我中的我……”

科扎克瘋了，與瘋馬正式匹配了！

那座山太像一匹馬了，不，應該就是瘋馬，瘋馬的靈肉化身！

那山，馬首高昂，馬身血裂，馬嘯可聞，馬刀橫空！

奇妙的是，這座山竟是巨石峰擁而成！

科扎克狂笑了，他四顧各山頭美國四位總統(tǒng)的巨型頭雕，覺得是那么荒誕，那么可笑！

有瘋馬在世，世上哪有什么人什么總統(tǒng)值得以山塑身？

已經(jīng)塑了，那么，他就一定要把瘋馬塑出來，用整個一座大山來雕塑，這樣才能顯出總統(tǒng)們的微弱渺小！

科扎克找到人生的終極意義了，他要在天地之間“畫”一座實體的瘋馬！

數(shù)日，科扎克將瘋馬比例模型立在了黑山口，整座雕塑高171.6米，長195.4米，“瘋馬”頭部高26.7米，臂長80米——換言之，四位美國總統(tǒng)的石雕面積總和約等于“瘋馬”頭部雕像面積！

1948年6月3日，40歲的科扎克炸響了震動世界的開山第一炮！

所有人一開始只有一個反應：科扎克瘋了，或者是傻掉了。

雕刻一座山，這是人類空前絕后的荒誕大工程，相對人的一生來說，不僅是不可能的，而且是后繼無人，這樣的瘋子人類最多只能出現(xiàn)一個！

可是，科扎克還是義無反顧地開工了，并非孤軍奮戰(zhàn)，與他一起血戰(zhàn)的是他的家人和黑山的印第安族人，是與瘋馬相知相通的有色人族的精神！白人問：“你的土地現(xiàn)在在哪里？”瘋馬吼：“在我死后埋葬的地方！你羞于張望的地方！”

人類所有純真剛烈的人都是貧窮的，瘋馬一生守護紅色種族的金山，一生貧窮，科扎克也是，他開始雕塑這座大山時，身上只有174美元，而這項工程的前期費用至少也要50億！

當他的工程成為事實而且震撼了世界之后，美國聯(lián)邦政府開始思考怎樣協(xié)商聯(lián)手，幾次提出出資援建和“創(chuàng)意共融”的意愿，身無分文的科扎克斷然拒絕。

瘋馬是純真人類的終極精神，絕不能用美國納稅人的錢，只有純真才能塑起純真！

科扎克和他的家人將中國的愚公移山精神在黑山變成了真實。有人計算過，沒有官方扶助，他要塑成瘋馬，至少要800年！

800年就800年，他和他的家人每天開山不止，10年過去，20年過去，30年過去，40年過去，那座山的最高昂處，瘋馬的一個鼻子終于雕塑出來了！這鼻子已經(jīng)讓地球驚叫一片，僅一個鼻子，瘋馬的精神已經(jīng)穿越古今而如雷轟頂！

也就在這時，80歲的科扎克終于倒下了，倒下時，他一直指著那個鼻子。于是，他的妻子帶領他的七個孩子繼續(xù)開山不止，40年能雕出一個鼻子，那么，400年呢？4000年呢？子子孫孫無窮無盡，瘋馬的誕生也就是地球的重生，千百年算什么！

是的，又20多年過去，科扎克的妻兒們終于將那個鼻子擴展成一副面孔！這可是瘋馬的面孔啊，也是科扎克的面孔，人類純真一族的面孔！

至此，官方沉默了，人們震呆了，也有人哭了。

人類這兩匹瘋馬，塔遜卡，科扎克，實在是人類的天和人類的地，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有資格品評了，只有兩匹瘋馬在穿越交鳴！

三

走近瘋馬門，數(shù)千米之外，我已經(jīng)淚如雨下。

瘋馬，僅僅現(xiàn)出一張臉、其余尚在難以預估所需年月的工程中的瘋馬，已經(jīng)無以倫比了。

淚眼中，整個宇宙就三樣東西了，上有天，下有地，中有瘋馬。

絕對沒有其它什么東西！

這就是瘋馬？

已經(jīng)可以看見：高達169米、長192米的瘋馬，騎在一匹烈馬背上，手臂摟護印第安人的家園，刀劍劈開歐洲殖民者的頭臉，22層樓高的馬頭，和英雄瘋馬一樣的英雄，仰天長嘯與主共榮！

這就是瘋馬！

誓死不向歐洲殖民者割讓一寸土地的印第安蘇族酋長塔遜卡！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恰是一團熱血和半天鮮紅，恰恰照射在瘋馬那尚無身無軀的臉面上，天哪！

血光之馬！

這簡直就是瘋馬與那群侵略者血戰(zhàn)幾天幾夜之后，人馬浴血一體的壯烈再現(xiàn)?。?/p>

我也看清了另一匹瘋馬——科扎克！

科扎克，和他的妻子，和他的七個孩子，搬運了800萬噸石頭，苦拼了60多年，耗費了1700萬美元，才讓這巨大的工程呈現(xiàn)出千分之一形象的一張瘋馬的臉啊！

大約兩個時辰后，天已昏黑，我舉步，一步一步地再走近。

蒼茫黑暗中，瘋馬更為瘋馬！

越走，宇宙越渺小，瘋馬越偉大！

在天的背景中，瘋馬更加清晰，或說是朦朧中的無限神奇，所有傳說都在天地之間活靈活現(xiàn)了。

我完全融進去了，融入瘋馬。

這就是我此生游玩的封頂之遇，空前絕后的至高情景。

如果不是有人勸退，我真的會在瘋馬的腳下，仰臉呢喃一整夜的。在瘋馬之下，我是一顆幸福的塵粒。

在數(shù)里外一家民宿住下，住了半個月，看望了15次瘋馬，每次震撼都會升級。

返程時腦子里仍然全是瘋馬，本想著返程時也順便看看總統(tǒng)山什么的，但終于還是沒下車，有瘋馬就夠了。

又到了芝加哥，就在這座城里轉(zhuǎn)了轉(zhuǎn)，也算是美國第三大城市，全美第二大商業(yè)中心區(qū)。

恰遇摩天商城名牌貨活動促銷，1到2折買了幾大包東西，夠我回家后應付一些人情了，當日返回。

瘋馬，是我游玩至今最震撼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