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 榕
那晚,我們晚上散步回來。
走到小區(qū)樓下的草叢邊時,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警惕而疾速地從褲腳邊閃過,嘴里似乎還叼著什么東西。
清楚地記得:那晚沒有月亮,路燈像只瞌睡的眼,發(fā)出一點模糊的光。借著樓上陽臺照臨下的淺薄光線,以及憑它奔跑時輕如風(fēng)掣如電的樣子,我知道眼前毫無疑問是只黑貓。
一只黑貓奔跑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像一位著黑衣的夜行俠,用輕功飛檐走壁,以月黑風(fēng)高夜做掩護,很容易被忽略,當然也不足為奇。
我好奇的是,它往另棟樓的電梯口跑時,嘴里叼的是什么。大老鼠?一團黑色衣物?似乎都不像。憑微弱的光線與直覺,那團黑東西軟塌塌的。于是,我們追過去,隱隱的微弱叫聲從黑貓嘴巴附近傳出來,原來它叼的是一只小貓。
看來這只做了母親的貓,因為突然意識到了某種潛在或近在咫尺的危險,于是趁夜色做掩護,連夜帶孩子搬離原來的家。
大貓叼著小貓的脖子,一跑小貓兒就發(fā)出的類似呻吟的叫聲。但是,并不是因痛或驚懼發(fā)出的。像人類的嬰兒,吭吭唧唧是本能。貓不能直立起來,人一樣用前爪抱起嬰孩奔跑,這種用滿是利齒的嘴巴銜叼的方式是唯一的無奈之選。
一只拳頭大小的嬰兒貓,能下嘴的地方也就是柔軟的脖頸了。
可是,那該是掌握一種什么樣合適的力道與分寸,才能保證長途跋涉后小小身軀的完好與平安?才能確保在銜著小貓的脖頸奔跑、顛簸時,它不至于窒息、難受,反而有些享受那一顛一顛搖晃的樂趣呢?
全憑一個母親的母性與直覺吧。帶著寒光的凌厲尖牙,在打斗與防御時,是它防身的利器。在孩子面前,卻瞬間化作了最穩(wěn)妥的庇護。
這一窩貓還有幾只?之前它們住在哪里?這次搬到哪里做新家呢?這是第幾次搬離?為什么搬離原來的窩?
在我們根本不會注意的角落,上演著怎樣的十面埋伏與夜奔?那些明爭暗斗血雨腥風(fēng)在至暗的夜里,是怎樣一點點洇染開的?
……
很多疑問,在我腦海中像有一群麻雀在盤旋。我站在緩緩上升的電梯里,本來平靜的心,因這對偶遇的逃難貓母子,突然長出一片迷霧森林。
我想起了樓道里草叢間,意外撞見的那些流浪貓倏忽間逃竄的身影,以及夜晚它們猛回頭的冷綠目光,都是同樣的鬼魅而神秘。這些晝伏夜出的生靈,因為流浪者的身份,更顯出幾分幽靈般的迷幻與詭異。它們的一團閃電般逃竄的黑影,往往將深夜回來的人嚇一跳。
不過換個角度看,也許是人的赫然出現(xiàn),驚動了它們原本平靜泰然的密謀、交媾與夜游。
黑沉沉的夜,本來就屬于它們。
一開燈進屋,我就把剛才的見聞與疑惑關(guān)在門外了。一只流浪貓,行蹤飄忽不定。它的來與去,跟生與死一樣,不會引起人多大多長久的關(guān)注。
夜色下的一場相遇,我們驚擾了一對本可慢慢夜行搬家的貓母子,僅此而已。
幾天后的早晨,吃完早餐走出面館,外面的烈日撲過來,有種要把皮肉點燃的架勢。
我們幾大步跑進電梯。
他臉上淌著汗,說:進屋要吹電扇、要開門。
我問:門外面那么多紙盒子破爛咋辦?開門一看見就著急。
正巧,一抬眼便瞅見一個用紅色記號筆寫在一頁抽油煙機廣告上的電話。
十分鐘后,我們坐在沙發(fā)上,我看書,他看電視,收破爛的老漢來敲門。也不是多老,五十多歲吧,風(fēng)吹日曬便顯老。他穿件背心印著某調(diào)料字樣的藍大褂,一來就放下秤,蹲下身開始拆大大小小紙盒子,并和善地交代:秤重時你們來看眼就行了。
眼看著門外堆到窗戶高的大紙箱子被他踩平成紙殼子,樓道頓時敞亮了許多。陽臺上有些多肉可以挪個新地方了。
突然,那個藍背影站起來,沖屋里喊:里面有窩貓兒呢!只是一聲通告,似乎見慣不驚。但于我們而言,跟告訴我們紙盒里有沓錢沒有兩樣。
我一個激靈,丟下書站起來就跑出去,鞋子都沒換。他離門近,早已沖出去了。果然,一個他隨手丟掉的藍色手提文件袋上,正好臥著幾團黑色的東西。數(shù)了數(shù),剛好四只。它們不叫也不嚷,乖乖地蜷曲著,這個趴在那個后背,那個壓著另一個腦袋,睡成一堆黑茸茸的圓圈,一副安穩(wěn)乖巧模樣。
它們旁邊,是一個我早扔掉的絲棉抱枕,簡陋的窩里擺著個紅色喜字的福袋。仔細端詳了下,確定那是女兒很久以前丟棄的。它與上方斜擋著的一個大紅塑桶蓋上下呼應(yīng),喜洋洋的紅色似乎昭示著一片新生的喜悅。
這些我們統(tǒng)統(tǒng)不要的東西,被一一挑揀出來,做一個新生兒的安樂窩,真是個有心的母親啊。
再一想,如果不是我們今天突發(fā)奇想賣破爛,哪會發(fā)現(xiàn)它的這個驚天秘密呢?它鉆進去,需繞過一個又一個散亂的裝洗衣機冰箱的大紙箱,還有被我養(yǎng)得葉子萎黃了無生機的種蔥的幾個碩大花盆。進去,則是黑漆漆堆疊在一起的廢書報與拆了快遞扔掉的無數(shù)紙盒子。鉆進去重重關(guān)隘與重壓造這個隱秘的窩,不容易呢。
這是個怎樣的母親呢?我有些好奇。
四只貓兒,兩只純黑,兩只黑底上有一團團灰白的毛。顯然從遺傳基因角度看,它們的母親該是只黑貓了。突然,我聯(lián)想到那晚樓下暗夜草叢里偶遇的黑貓。
那個晚上,它正叼著孩子連夜搬家,往對面樓棟的樓梯角跑,誰知道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讓它嗅到了十面埋伏的新危機,又搬到我們這棟樓,到了我家門外呢?
貓是警惕性極高的動物,一有風(fēng)吹草動,它就豎起耳朵,用四個肉墊托著幾乎柔弱無骨的身軀,在分秒之間速速逃離,全程輕悄悄。在人眼中的轉(zhuǎn)瞬,于它們卻是驚心動魄的生死時速。
這種異乎尋常的警惕性,超過了許多動物。這種警覺,源于它們的敏銳聽覺和長期訓(xùn)練。當然,也源于和人類相處時,它們所受到的突如其來的傷害。那些溫柔愛撫后,驟然降臨的疼痛,讓它們留下永遠的陰影。有些人骨子里殘留著欺軟怕硬、恃強凌弱的原始本能,手摸著一只貓兒柔順的皮毛,見貓兒瞇著眼享受著人貓溫存的瞬間,竟會陡然橫生出殺機與虐暴的本性,仿佛聽那一聲凄厲的慘叫,會讓施虐者獲得某種不可思議的快感。
貓是有記性的,不論家貓還是野貓。世代心口相傳的告誡,讓它們對陌生人保持必要的距離。即使是主人,它們也會在一段時間的小心試探后,才敢將自己的忠誠與依賴安心地拱手相送。
這是它們的生存法則。
一想到,這只身為母親的流浪貓,在這高高的樓棟間分四次叼著孩子上下,尋覓一個安身之所,本就辛苦。還必須要躲開人類窺伺的眼睛與靈敏的耳朵,避開潛在的生存威脅,其辛苦程度,可用艱難形容。
他留了結(jié)實的鞋盒,把四只貓兒小心地捧到里面,最后將那小福袋也依舊放在它們身邊。
我拍了幾張照片。貓兒們發(fā)出輕微的喵喵聲,仿佛夢囈,不同于那晚幾乎輕不可聞的呻吟。雖睜了眼,它們卻不敢四下打探。想站起來,努力掙扎很久,只是一聲不吭地踉蹌著四下爬動。小嬰孩的腿腳應(yīng)該還是柔軟的、毫無力道的。
哪一只是那晚我們遇見時貓母親叼著的那只呢?不知道,因為無從知曉。
詩人張棗在《鏡中》寫道:只要一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來?,F(xiàn)在想來,那天我們在接過了收破爛的二十二塊錢后,關(guān)門進屋干了件多么愚蠢荒唐的事情。
先是他,在群里發(fā)了條消息:我們樓層發(fā)現(xiàn)一窩小貓。后面跟了個呲牙裂嘴的大笑表情,得意之情呼之欲出。
我手癢,將幾分鐘前的照片傳到群里,跟了句話:配個圖。嘴上跟他說:有圖有真相。心里想的卻是,哈,也夫唱婦隨一回。
他又在下面又跟了句:四只,已經(jīng)睜眼了。
本來只是在群里小小的炫耀了一下,以為就像平日里別人曬“我家陽臺上玫瑰花開了,四朵哦!”一樣平淡無奇,只是滿足了下兩個成年人童心未泯下的小小虛榮心。不得不承認,我們好多年沒有在呼吸可聞的距離親手摸到一窩小貓溫?zé)岬纳眢w了。如果追溯起來,這種讓心臟狂跳的經(jīng)歷,還是發(fā)生在遙遠而渺茫的童年時代。
不曾想,一連串的麻煩隨后接踵而至。
幾分鐘后,一撥又一撥鄰居都涌到了我們門外。坐電梯上來的、下來的;走樓梯上來的、下來的,一個個都嘻笑著說是看到群消息來看看貓兒的。
有父親帶女兒來看四個肉團團的小生命,借此進行生命教育。小姑娘蹲下身子,小心地摸了摸四個小毛球,又小心地問:爸爸,我們能養(yǎng)一只嗎?爸爸問:你覺得讓這么小的貓兒離開媽媽,能養(yǎng)活嗎?你忍心嗎?小姑娘不再說什么。
也有坐家無聊刷手機看到消息,純屬來湊熱鬧看稀奇的。
他們細細地打聽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間,推斷貓媽媽怎么從樓梯一步步上來的。有個少年突發(fā)其想:呀!它要會按電梯就好了!這一趟一趟地上下多累?。”娙诵χ駠u——也是,我們住十五樓呢。樓層間的臺階有十一步。偶爾停電或想健身,爬一回樓梯,兩手空空尚且累得張嘴只吐氣,仿佛一尾離了水的魚。
算起來,叼著貓兒的母親上下來回八趟,一千三百二十步——怎能不叫人唏噓?
接待這樣的觀光客,讓我們頗有些自得,無意間容留一只貓母親和她的貓寶兒,讓我們身后罩上了一層幸運的佛光。我們忘了,別人家對面鄰居都入住了。而我們對面,房子已賣,不曾謀面的鄰居未裝修沒入住。這才給了我們推紙盒廢品的無窮空間,也湊巧讓貓兒們有了個棲身之所。
可接下來的幾位不速之客,就讓我不高興了。
一對夫妻,從電梯里出來直奔貓窩,見貓兒果然睜了眼睛,就道明來意:我們農(nóng)村老家,老鼠那個多喲!一看群里有小貓,就想著,逮回去喂大了,捉老鼠!嘿嘿……
還有一個老人,說話倒挺客氣,拐個彎問孩子多大,夸沒見到的孩子學(xué)習(xí)好,預(yù)祝我們家男主人“發(fā)財”,然后她試探著問:貓兒我捉兩只回去行不?
一個滿臉橫肉的鄰居彎腰舉手機看完小貓,退幾步四下打量,問我:大貓子呢?仿佛他是貓主人。
聽我說不曉得啊,他蠻有把握地說:來了我一起捉走,丈母娘家老鼠子多。那副要一鍋端的架勢,讓我又好氣又好笑。
無論想迂回巧取還是直接豪奪,都讓我心里泛起一絲不悅。不得不承認,知道這窩貓的存在不過十幾分鐘,我已儼然有了貓主人的姿態(tài)。
待這些觀光客都走了,我氣呼呼地關(guān)上門。
他找臺階下,囁嚅道:逮走也好,不然……大貓……總是不來,餓死了它們也不是個事兒。
我更氣了,正要詰問:你有權(quán)在大貓不在時自作主張把四只貓兒送人嗎?
女兒搶過來說:爸呀!人販子都要被抓呢,你要當貓販子?你就算是貓爸爸,也不能這樣狠心吧?
這倒提醒了他轉(zhuǎn)移話題:咦,貓爸爸呢?
它哪會管它們,打牌去了!我打趣道,諷刺他常打牌半夜歸家的劣跡。
說完,我們都笑了。貓比起人,可不幸太多了。一次夜間的春意萌動,讓它在痛快的野合后懷上幾粒生命的種子。天明各奔東西,它得獨自承擔(dān)那個春夜帶給它的一切,包括生命與責(zé)任。從沒見過哪個當了父親的貓會回來和母親一起分擔(dān)一星半點責(zé)任。沒有。
笑完,我又擔(dān)心起來。真怕剛才哪位高鄰殺個回馬槍,把貓兒們連鍋端哪。真要那樣,它們的母親回來,該如何悲憤絕望呢。
收破爛的老漢說,大貓是在他拿走所有紙盒,最后準備拿掉紅塑料桶蓋時跑掉的。他還補充一句,跑的那個快哦,閃電樣。
想象著那閃電般逃離的黑影,我猜那母親大概是準備守護孩子到最后一刻的。如果不是有人動頭頂最后的遮擋,她就會一動不動地護佑著寶寶??勺詈筮€是免不了暴露,盡管它們的窩已經(jīng)夠隱蔽了。它又不能與碩大無朋的人對峙,像母雞、老虎一樣尖叫著、咆哮著護住自己身下的孩子,終是不行。它又不可能一次性叼著所有的孩子逃離險境,只能倉皇跑掉了。
徒長著虎的微縮版身形,也不過是只柔弱的貓。逃離、丟車保帥、以退為進,都是本能,也是它智慧的生存法則。
我出門看了一回又一回,樓道依舊空蕩蕩的,盒子四只貓兒軟綿綿地小聲叫喚著,帶著驚懼與試探。
貓兒雖暫時沒人逮,但大貓總也不回,真叫人愁腸百結(jié)。
臨睡前,他沖了熱牛奶,把貓兒一只一只拎到盤子邊。把它們小鼻頭往牛奶里浸,溫聲教導(dǎo)著:喝牛奶喝牛奶,小東西。像是喂養(yǎng)自己的孩子。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粗線條的他如此愛心泛濫。
不料,手一丟,它們又掙扎著往四下爬散,仿佛牛奶是毒藥。也許,母親的告誡言猶在耳。
折騰半天,以四只貓鼻頭浸濕八只貓前爪醮濕而告終,他的將功補過毫無用處。
我們嘆口氣,將貓窩復(fù)原——仍是文件袋子墊下面,福袋擺旁邊,紅桶蓋子斜罩上方,我們盡力做出什么也沒看見也沒動過的假象。
祈禱貓母親趕緊回來喂養(yǎng)嗷嗷待哺的孩子。
夜深了,屋里燥熱仿佛火燒。我知道,有一半是心火,但也盡力按捺住出去察看的沖動。
關(guān)了電視聽動靜,外面依舊靜得很平常。積了灰少有人走的樓道里,此刻是不是有只貓在靜靜等待世界的徹底安靜呢?也許,這只是我一廂情愿的假設(shè)。
馳騁的心,一旦安靜下來大地就會飄起嫩綠的草香
想起下午跟父親視頻后他的一個推斷。他說:貓很警醒的,要是有人動了它的窩,讓它覺得危險,它可能一去不回頭。況且是流浪貓呢?野貓多是無情的,反正它一窩又一窩地下小貓,少幾只也無所謂,它又不是人。
父親住鄉(xiāng)下,常在鄉(xiāng)鄰間奔走,自己也養(yǎng)貓,當然是見多識廣了。在他看來,大貓一去不復(fù)返,四只小貓餓死已成定局。除非我們把它們一只只送人,也許還有個活路。
他的話,讓我對那天的一切舉動深感懺悔。不僅是發(fā)消息、發(fā)圖片,還包括動手換窩,連同賣廢品,以及打那個該死的電話。
一連串事情,仿佛一排多米諾骨牌。天熱,仿佛是倒下的第一塊。可是,太陽知道我的抱怨,也許會苦著臉說:我也很無辜啊。
臨睡前,我們展開了一場辯論。
女兒認為:母貓即使是流浪貓,也應(yīng)該帶著自己的孩子,分開它們是不對的。她用自己十二年的閱歷反復(fù)強調(diào):咋能送人,啊?我們是主人也不能這樣!況且,我們——不是!
她爸爸態(tài)度堅決:今晚大貓不來,那就鐵定不來了。我反正不能讓這一窩貓死在我們門外面,送人,只能送人!
我坐旁邊,陷入一陣心虛的沉默。像東游途中遇見辯斗的孔子,我兩難,不能決斷。是的,我雖然知道不能讓它們骨肉分離,但送人似乎是唯一的選擇。我想到小時候家里養(yǎng)的貓,一年辛苦生下一窩又一窩貓兒,不都被我們送了人?它回來見到空蕩蕩的窩,也沒見怎么傷心,還不是鍥而不舍地繼續(xù)生下下一窩貓?
各懷心事,我們睡下。
是被半夜里瓢潑般的暴雨驚醒的。粉紫色窗簾被風(fēng)掀得一飄一飄的,窗外的電閃雷鳴兀自熱烈,使夜幕一驚一乍的。
我翻個身,四只貓兒奶聲奶氣叫著互相拱著身體找奶的樣子在眼前出現(xiàn)了。我想出去看看,試試再喂一回牛奶,終于沒敢開門。既怕看到不想看的結(jié)局,又怕驚動了什么。
天微明,雨沒停,繼續(xù)心平氣和地下著。
我趿拉著鞋,小心地開了門,走到樓道盡頭,探身望下去,貓窩空空蕩蕩,我腳下的牛奶盤子、一次性杯子干干凈凈。連同地上的殘跡也干凈得如同被舔過。我又仔細看一眼,那個福袋也不在窩里了。我長長松了一口氣。
這世界上,沒有什么能阻擋一個流浪的母親。也許,顛沛流離的流浪生涯,讓它分外懂得珍惜骨肉親情。盡管孩子們的未來,仍是要跟著它繼續(xù)危機四伏的流浪。但,好在它們在一起,那就一起享受自由而兇險的流浪生涯吧,還有什么比自由更珍貴呢?
希望那個福袋,保佑它們母子在日后的流浪歲月里,永遠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