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聰延
[摘要]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新疆考古界一系列新發(fā)現(xiàn),國內(nèi)越來越多的學者把目光聚焦在新疆漢文化研究領域。學者們從多方面、多角度對新疆漢文化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討,不僅取得了豐碩的成果,而且豐富和發(fā)展了新疆漢文化相關研究。
[關鍵詞]新疆;漢文化;相關問題;綜述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0274(2020)05—0061—08
[作者簡介]王聰延,女,兵團黨委黨校屯墾研究所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化傳播。
漢文化是指濫觴于中原黃河流域,以漢民族為主體和統(tǒng)治地位的人們經(jīng)過長期的社會生產(chǎn)實踐,在全方位吸收了中華各民族優(yōu)秀文化精髓的基礎上①以漢字為載體、以漢族文化為核心內(nèi)容而創(chuàng)造的一種綜合文化體系。由于其強大的文化張力,漢文化自形成后就不斷地向周圍地區(qū)傳播、擴散,與其他地域文化互動、交融并發(fā)揮了凝聚中華各民族文化成為有機整體的 “多元一體”中華文化體系的核心作用。
新疆古稱西域,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聚居、多元文化并存的區(qū)域。根據(jù)考古和史料的發(fā)掘:先秦時漢文化就已經(jīng)傳播到西域并開始了在西域長期發(fā)散、傳播的過程。漢文化與西域其他多民族文化長期互動交融,最終形成了新疆地域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格局,也共同成為“多元一體”中華文化體系的組成部分。
新中國成立以來,隨著新疆考古一系列新發(fā)現(xiàn),新疆漢文化及其相關問題引起了國內(nèi)學者廣泛的關注。尤其是20世紀70年代以來,學者們在新疆漢文化相關領域不斷探索,取得了一系列豐碩的成果,推動了國內(nèi)新疆漢文化研究不斷向前發(fā)展。本文擬將20世紀70年代以來國內(nèi)新疆漢文化及其相關問題研究作以綜述,以期推動新疆漢文化研究的繼續(xù)深入。
一、研究專著
目前學術界針對新疆漢文化的專著研究尚顯薄弱,已有相關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如下幾個方面。
第一,關于西域通史的研究專著。在社會上引起廣泛關注的有新疆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編寫的《新疆簡史》 (1—3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1987年)、余太山主編的《西域通史》(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厲聲主編《中國新疆歷史與現(xiàn)狀》(新疆人民出版社2003年)等專著,這些成果為后人研究新疆歷史提供了基礎的資料。
第二,側重對新疆某一地域、某一方面或某一階段進行的研究。如王明哲、王炳華的《烏孫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83年)、魏良弢《喀喇汗王朝史稿》(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年)、孟凡人《樓蘭新史》(中國光明日報出版社、新西蘭霍蘭德出版有限公司聯(lián)合出版1990年)、劉錫淦、陳良偉《龜茲古國史》(新疆大學出版社1992年)以及劉錫淦《突厥汗國史》(新疆大學出版社1996年)等分別對歷史上曾經(jīng)在西域活動過的民族或某一地方政權進行了專門的研究。
20世紀70—90年代,一些學者專注于歷史上西域與中原王朝關系的研究。梁斌《先秦時期我國內(nèi)地和新疆地區(qū)各族人民的親密關系》(《新疆歷史論文集》新疆人民出版社1978年)、任一飛、安尼瓦爾《新疆地區(qū)與祖國內(nèi)地》(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0年)、陳垣、陳智超《西域人華化考》(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2年)以及余太山《兩漢魏晉南北朝與西域關系史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對歷史上西域與祖國內(nèi)地的關系進行了專門的研究。段錕、李德華、劉星主編《新疆與內(nèi)地關系史》(新疆人民出版社1992年)從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三個方面考察了歷史上新疆與內(nèi)地血脈相連的關系。朱培民《新疆與祖國關系史論》(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利用各種考古資料證明新疆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人是文化傳播的載體,研究漢文化與西域多民族文化的交融必須要研究中原漢人往西域的遷移和流動。周軒、高力《清代新疆流放名人》(新疆人民出版社1994年)把清代中央發(fā)配至新疆流放的人員作為一個特殊群體進行了研究。葛劍雄《中國移民史》(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中涉及漢族遷徙西域的內(nèi)容。袁祖亮主編《絲綢之路人口問題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年)對歷史上絲綢之路沿線的各地人口有精準的數(shù)據(jù),但沒有統(tǒng)計當時在新疆各地生活的各民族人口數(shù)量。徐杰舜《漢民族發(fā)展史》(武漢大學出版社2012年)以漢民族發(fā)展源流為研究對象,對漢民族的起源、發(fā)展、特征、文化進行了全方位的審視。
其他方面,周泓《民國新疆社會研究》(新疆大學出版社2001年)從民族學和社會學的角度對民國時期新疆各地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和人口活動進行了探討。周菁葆、邱陵《絲綢之路宗教文化》(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年)、李進新《新疆宗教演變史》(新疆人民出版社2003年)、《絲綢之路宗教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對歷史上新疆宗教的演變與發(fā)展進行了較系統(tǒng)地研究。
第三,涉及漢文化相關問題的研究專著。向達先生在《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認為“唐代長安與洛陽的‘胡化現(xiàn)象盛行與李唐王朝是來自西部的少數(shù)民族以及當時中西交通形勢有關”1。余太山《西域文化史》(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5年)介紹了從史前時期到明清時期西域歷史和文化以及當時生活在這一地區(qū)的居民的生活習俗。其中“西域史前文化與其東西兩方均有交往和聯(lián)系”的觀點說明絲綢之路的歷史是久遠的。早在張騫出使西域前,絲綢之路即已存在,只是沒有文獻的記載,依據(jù)考古資料它至少存在于公元前2000年左右。尚衍斌在《西域文化》(遼寧教育出版社出版1998年)第四部分就漢文化和西域文化的交流、漢文化對西域文化的影響及傳播進行了論述。薛宗正主編的“《中國新疆古代社會生活史》(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對歷史上曾在新疆生活過的部落、族群、民族的生活全貌進行了論述”2。肯定和強調(diào)了漢人自漢朝以來就不能視為新疆的外來民族,而是本地多民族成員的一部分?!豆?、吐魯番維吾爾王歷史(清朝至民國)》(蘇北海、黃建華,新疆大學出版社1993年)有關于清朝至民國時期漢文化對哈密維吾爾社會影響的論述,認為由于近現(xiàn)代漢族在哈密的耕墾、營商,維、漢兩族間文化的交融甚為顯著。
在對西域文學的研究方面,吳藹宸《歷代西域詩鈔》(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星漢《清代西域詩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以及周軒、修仲一、劉長明等共同編注的《紀曉嵐新疆詩文》《林則徐新疆詩文》《洪亮吉新疆詩文》和《祁韻士新疆詩文》系列書籍的出版對推動西域文學相關研究有一定參考價值。
屯田,作為我國歷代中央政府進行國家治理特別是對邊疆進行治理的一條基本國策,始于2000多年前的西漢,以后歷代沿襲。由于屯田,大量中原人進入西域,把中原先進漢文化播撒到天山深處。這個過程其實也是西域各民族構建對中原王朝、對中華文化、對中華民族認同的過程。1985年,馬國榮在《淺談漢代在西域的屯田》〔《西域史論叢》(第一輯),新疆人民出版社1985年〕中、劉光華在《漢代西北屯田研究》(蘭州大學出版社1988年)中論述了漢朝在西域屯田的作用。之后,王希隆《清代西北屯田研究》(蘭州大學出版社1990年)、華立《清代新疆農(nóng)業(yè)開發(fā)史》(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成崇德《清代西部開發(fā)》(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對清朝在西北的屯田進行了研究。方英楷《新疆屯墾史》(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89 年)、趙予征 《絲綢之路屯墾史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6 年)和趙儷生《古代西北屯田開發(fā)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1997年)則較系統(tǒng)地研究了從漢代到清代西北屯田發(fā)展的全過程。2010—2011年,張安福等《歷代新疆屯墾管理制度發(fā)展研究》(中國農(nóng)業(yè)出版社2010年)、《唐代的西域屯墾開發(fā)與社會生活研究》(中國農(nóng)業(yè)出版社2011年)、《清代以來新疆屯墾與國家安全研究》(中國農(nóng)業(yè)出版社2011年)、《西域屯墾人物論稿》(中國農(nóng)業(yè)出版社2011年)對歷代王朝屯墾西域對國家安全、管理制度和社會生活等多方面產(chǎn)生的影響進行了研究。
1984年,周連寬在《大唐西域記史地研究叢稿》(中華書局1984年)對玄奘取經(jīng)的路程進行了論證并就玄奘對中印文化交流做出評價。仲高《西域藝術通論》(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年)從藝術角度介紹外來文化對新疆藝術的影響。王建基、許學誠《爬梳鎮(zhèn)西——掀起新疆漢文化神秘蓋頭》(光明日報出版社2003年)、許學誠《神話鎮(zhèn)西——掀起新疆漢文化神秘蓋頭》分別對巴里坤的漢人生活和民間宗教信仰進行了梳理。王保國在《中原文化與中國文化的形成》中“論述并分析了中原文化在形成過程中向我國西北地區(qū)傳播的特性、方式及路徑”1。馬克章《西域漢語通行史》(甘肅教育出版社2016年)從歷史的角度論述了漢語在西域傳播的史實。
總體看來,截至目前,關于漢文化在新疆傳播方面的研究只能散見于關于西域歷史及文化的研究成果之中,而且內(nèi)容涉及很少,針對漢文化在新疆傳播的系統(tǒng)研究尚很單薄。
二、學術論文
目前學術界關于新疆漢文化相關研究的論文成果頗多,比較有代表性的有魏良弢《西遼時期漢文化對中亞的影響》(《歷史研究》1985年第4期)。該文認為契丹西遷后建立的西遼政權“是一個受漢化影響較深的王朝”;“契丹上層人士深受漢文化的影響,甚至有的已經(jīng)漢化”;“西遼時期是繼漢、唐之后漢文化在中亞傳播的又一高峰”。王治來《歷史上漢族人向西北邊疆遷徙》(《西北史地》1997年第1期)通過論述漢人進入西域的途徑認為“漢族人很早就進入西域”。薛宗正《麹嘉考——兼論麹氏王朝的內(nèi)外政策》(《新疆師范大學學報》2008年第1期)認為創(chuàng)立了麹氏王朝的麹嘉, 對內(nèi)弘傳漢文化, 對外依附強權, 推行內(nèi)外有別的二元化國策, 這一政策成為麹氏王朝世代相承的政治傳統(tǒng)。榮新江,朱麗雙《于闐國王李圣天事跡新證》(《西域研究》2012年第2期)對活躍于公元10 世紀的于闐國王李圣天一生的事跡做一個總體的考察。這些論文都用事實說明歷史上除了中原漢人外,其他少數(shù)民族也為弘揚漢文化作出了積極的貢獻。具體來看,目前已有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如下幾個方面。
第一,關于漢文化在新疆傳播的研究。張廣達《論隋唐時期中原與西域文化交流的幾個特點》(《北京大學學報》1985年第4期)認為隋唐時期西域受到中原文明強烈影響;余太山《兩漢魏晉南北朝正史西域傳所見西域諸國的宗教、神話傳說和東西文化交流》(《西北民族研究》2001年第3期)涉及漢文化傳入西域的原因,認為兩漢魏晉南北朝時期漢文化西傳西域與漢文化自身的先進性、漢朝與烏孫聯(lián)姻、西域遣子入侍等有關;此時高昌與焉耆受漢文化影響較深。馬克章《新疆漢族地名漢文化透析》(《烏魯木齊成人教育學院學報》1999年第3期)對新疆漢語地名進行界定后認為新疆漢語地名蘊涵著豐富的漢文化內(nèi)涵,同時反映了漢族的共同民族心態(tài)、民族習慣。王東平《先秦至唐代漢文化在西域的傳播》(《新疆大學學報》1994年第1期)、趙文潤《隋朝時期中原與西域的文化交流》(《陜西師范大學學報》1998年12月)、郎櫻《論西域與中原文化交流》(《西域研究》2001年第4期)、韓濤《略論唐代中原文化在西域的傳播》(《新疆大學學報》2008年第4期)等論文從不同歷史階段論述了西域與祖國內(nèi)地的文化交流,認為西域與中原的文化交流源遠流長并對兩地文化的發(fā)展都起到極大推動作用。
根據(jù)漢文化在西域傳播地域進行研究的有周軒、張巖《巴里坤移民屯戍與漢文化》(《新疆大學學報》1998年第4期)認為在新疆移民屯戍史上,巴里坤是漢文化積淀最深厚的地區(qū);仲高《兩漢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于闐文化》(《新疆師范大學學報》2001年第2期)和《隋唐時期的于闐文化》(《西域研究》2001年第1期)認為兩漢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漢文化的輸入使和田綠洲文化從物質、制度和觀念層面都發(fā)生了嬗變,這一時期是于闐文化的勃興期;唐一統(tǒng)西域后,于闐文化與西域地域內(nèi)包括漢文化在內(nèi)的其他文化水乳交融,隋唐時期堪稱于闐文化的盛世。
第二,涉及漢文化相關概念界定的研究。劉文瑣《漢文化與古代新疆》(《西北民族研究》1997年第2期)認為“漢文化實際上是‘泛漢民族文化,是一種以典型、純正的漢民族文化為主體和統(tǒng)治地位的共同體文化,歷史上曾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諸方面對西域文化產(chǎn)生巨大影響”1。榮新江《“西域”概念的變化與唐朝“邊境”的西移——兼談安西都護府在唐政治體系中的地位》指出唐朝官方文獻中所指“西域”地理范圍是隨著唐朝在西北邊陲統(tǒng)治方式的深刻轉變而不斷向西推進,分別代表了敦煌以西、今吐魯番以西及帕米爾以西地區(qū)。
第三,把進疆漢人作為整體進行考察的有馬國榮《兩漢時期新疆漢人的社會生活》(《新疆社科論壇》1997年第1期)認為至西漢末年漢人已經(jīng)形成遍布天山南北的大分散和以各屯區(qū)為中心的小集中格局。萬雪玉《清以前新疆地區(qū)漢民族尋蹤》(《新疆大學學報》2000年第4期)認為漢族是較早進入西域的民族之一,清朝以前歷朝都有漢族進入新疆定居,他們大多隨著歷史的演進融入其他民族之中,只有少部分在西遼之后進入北疆的漢民與清中期進入新疆的中原漢民匯合。賈叢江《關于西漢時期西域漢人的幾個問題》(《西域研究》2004年第4期)利用傳世文獻和出土漢簡,論述了西漢時期有數(shù)量可觀的漢人進入西域以及進入西域的方式、屯戍士卒的構成、吏卒更代制度、漢人留居情況以及西域漢人的郡望做了全面的考察。2006年,賈叢江《兩漢時期西域人漢式姓名探微》(《西域研究》2006年第4期)探討了兩漢時期中原姓氏觀念傳入西域與王莽“去二名”法令之間的關系。2011年,賈叢江又在《元朝前四汗時期西域漢人的來源》(《西部蒙古論壇》2011年第3期)探討了元前四汗時期西域漢人的來源。2014年,周泓在《晚清民國新疆漢人主體文化——新疆漢人社會研究之三》(《云南師范大學學報》2014年第3期)中論述了近代新疆漢人源流和其文化認同以及漢人主體社會的生成問題。任克良《唐代西域漢人與當?shù)孛褡宓娜诤稀罚ā缎陆胤街尽?015年第1期)認為歷史上曾在西域活動的漢族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之間在文化上相互影響,出現(xiàn)了少數(shù)民族受漢文化影響,而漢民族也被少數(shù)民族“胡化”的現(xiàn)象。
近年來,關于歷史上漢人向西域遷移的問題也成為學者關注的熱點。闞耀平《清代天山北路人口遷移與區(qū)城開發(fā)研究》(2003年復旦大學博士論文)對清代從內(nèi)地遷入天山北路移民的數(shù)量、類型、遷入方式以及人口遷移和區(qū)域開發(fā)之間的相互關系進行了深入分析。賀萍《兩漢時期西域的漢族及其對開發(fā)建設西域的貢獻》(《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學報》2003年第4期)闡述了兩漢時期漢族通過聯(lián)姻等各種途徑大量入居西域,改變了西域原有的民族分布格局,推動了西域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李潔在《歷史上新疆漢族移民的類型及作用》(《煙臺大學學報》2008年第3期)認為“歷史上漢族遷移新疆的動因多種多樣,在遷移過程中漢族移民把先進文化傳播到新疆地區(qū),擴大了邊疆和內(nèi)地的文化交流”2。李潔在《民國時期新疆漢族移民探析》(《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9年第4期)一文中認為民國時期有30萬漢人從內(nèi)地遷入新疆,對于促進新疆社會的發(fā)展、漢族與當?shù)厣贁?shù)民族的融合、改變新疆人口分布態(tài)勢、鞏固邊疆穩(wěn)定起到了重要作用。
集中探討清代漢人在新疆活動的專題研究有齊清順《清代新疆漢民族的文化生活》(《新疆大學學報》1996年第4期)側重從“婚姻、節(jié)日、祭祀、娛樂、教育、喪葬、結社等方面論述了清代新疆漢民族的文化生活”1。黃達遠《清代新疆北部漢人移民社區(qū)的民間信仰考察》(《宗教學研究》2009年第2期)通過對清代新疆北部漢人移民社區(qū)民間信仰的考察,認為民間信仰對于鞏固新疆漢人移民社區(qū)適應新的地域環(huán)境下的生存與發(fā)展發(fā)揮了重要的功能與作用。許建英《壇廟與神祇:清代新疆漢族移民的社會文化構建》(《云南師范大學學報》2014年第3期 )以內(nèi)地壇廟和神祇進入新疆及其在新疆傳播為視角,綜述清代新疆內(nèi)地壇廟的建設及其種類,分析內(nèi)地移民對壇廟和神祇的現(xiàn)實與精神生活的雙重需求,展示了清代新疆漢族移民社會文化生活的斷面。2
對西域歷史人物個體研究中涉及漢文化有張廣達先生在1978年發(fā)表的《關于馬合木·喀什噶里的〈突厥語詞匯〉與見于此書的圓形地圖(上)》(《中央民族學院學報》1978年第2期)。該文引用11世紀維吾爾族學者馬合木·喀什噶里在《突厥語詞匯》中對“桃花石”的解釋說明“中國是一個統(tǒng)一體”“喀什噶爾是中國的一個組成部分……自古以來我國兄弟民族之間結成的血肉聯(lián)系” 以及作者在《突厥語大詞典》中隨附的圓形地圖中的標識,說明作者從內(nèi)心認同自己的故鄉(xiāng)喀什噶爾是祖國神圣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趙榮織《淺談耶律大石的歷史功績和西遼的歷史地位》(《烏魯木齊職業(yè)大學學報》1999年第2期)在頌揚耶律大石歷史功績的同時,指出他統(tǒng)治西域期間弘揚了中華漢文化。榮新江、朱麗雙《于闐國王李圣天事跡新證》(《西域研究》2012年第2期)對李圣天一生事跡做了總體考察。認為李圣天的各種稱號體現(xiàn)了于闐傳統(tǒng)的佛教思想與中原漢族王統(tǒng)思想的結合。賴美琴《文化認同與中華民族凝聚力》(《燕山大學學報》2006年第3期)通過考察歷史上少數(shù)民族對儒家文化的認同,認為歷史上眾多少數(shù)民族融合于漢族與作為漢文化核心內(nèi)容的儒家文化有吸引、凝聚少數(shù)民族于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文化屬性密切相關。
第四,流放人員在西域的生活也受到學界的關注。齊清順《清代“廢員”在新疆的“效力贖罪”》(《 清史研究》 2001年第3期)認為“新疆是清朝政府發(fā)遣‘廢員的重要地區(qū)之一。不少‘廢員在新疆‘效力贖罪期間, 作了許多有益于邊防建設、發(fā)展生產(chǎn)和繁榮文化的事”。李方《唐代西域的貶謫官吏》(《新疆大學學報》2007年第6期)認為唐代某些貶謫官吏不僅有較好的政治素養(yǎng)而且具有一定的治國安邦的能力,貶官西域對他們個人來說是政治上的失意,但對于西域地方的發(fā)展確實發(fā)揮了一定的作用。
第五,中原漢家公主與西域少數(shù)民族首領和親是漢文化在西域傳播的因素之一。黎虎《解憂公主出塞的歷史貢獻》(《北京師范大學學報》1979年第4 期)認為“解優(yōu)公主出塞的歷史貢獻從維護國家統(tǒng)一方面要大于細君公主和后期的王昭君”。薛正昌《西漢女外交家——馮燎》(《固原師專學報》1984年第4期)論述了解憂公主的侍女馮燎隨解憂進入西域后為促進西域各城邦諸國和中原交好做出貢獻。崔明德、林恩顯《論中國古代和親類型、特點及其它》(《民族研究》1995年第5期)論述了和親公主在西域傳播漢文化方面起到的積極作用。俞明在《細君、解憂公主和親述論》(《江蘇社會科學》2003年第5期)認為“細君、解憂與烏孫和親對維護漢王朝領土之完整、邊境之安全以及促進中原文化與西域文化的交流、中華民族文化的形成與發(fā)展影響深遠”3。
第六,關于中原王朝在西域屯田的論文。王澤民《漢代西域屯田與漢語漢文的傳播使用》(《新疆地方志》2003年第3 期)認為漢代在西域屯田為漢語漢文在西域的廣泛傳播奠定了基礎。高莉琴《新疆的屯墾移民與新疆漢語》(《語言與翻譯》2004年第3期)論述了漢、唐、元、清幾個朝代的屯墾移民對新疆漢語方言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
第七,關于內(nèi)地制度文化在新疆的傳播。張廣達、榮新江《有關西州回鶻的一篇敦煌漢文文獻——S6551講經(jīng)文的歷史學研究》(《北京大學學報》1989年第2期)曾提到回鶻自唐初就接受了唐朝的羈糜州制度并引入唐朝的官制。尚衍斌《關于晉唐時期西域法律制度的幾個問題》(《新疆大學學報》1994年第l期)認為晉唐時期是西域受漢文化影響較深的歷史階段,這一時期西域法律體系的形成與吸收了中原漢法有關。 陳國燦《唐西州的四府五縣制——吐魯番地名研究之四》(《吐魯番學研究》2016年第2期)認為唐滅高昌王國后,從軍事和地方行政體制上,實行了一套新體制,使高昌“在管理體制上與全國融為一體”。
第八,對高昌的研究一直是學界的一個熱點。1983年,學者韓國磐在《關于吐魯番出土的唐代西州戶籍殘卷中的幾個問題》(《中國社會經(jīng)濟史研究》1983年第2期)根據(jù)對唐代西州戶籍殘卷的研究得出:第一,唐代西州因為耕地太少,不敷分配,所以普遍存在受田少的問題;第二,唐代西州戶籍內(nèi)已受田中的永業(yè)田即相當于口分田。第三,唐代西州已受田的各地段下所登記的田地名稱有的按經(jīng)營的作物有的按土田的質量命名。鄭炳林《高昌城諸門考》(《蘭州大學學報》1985年第4期)依據(jù)吐魯番出土文書,認為高昌城諸門名稱及命名明顯受到以漢長安城和十六國時期洛陽城為代表的中原等城建制的影響,反映了漢文化對高昌影響之大、傳播之廣。1柳洪亮《新出麴氏高昌歷書試析》(《西域研究》1993年第2 期)根據(jù)對新出土的《高昌延壽十一年(公元634年)歷日》歷書殘卷的研究認為:麴氏高昌的歷法屬于我國傳統(tǒng)的歷法。薛宗正《唐代西域漢人的社會生活》(《西域研究》1996年第4期)、賀菊蓮《從考古發(fā)現(xiàn)略論漢唐時期祖國內(nèi)地飲食文化在西域的傳播》(《絲綢之路》2010年第2期)皆認為漢唐時期內(nèi)地在端午節(jié)食用粽子這一習俗已經(jīng)傳播到唐代的西州。但高啟安《吐魯番出土“草編粽子”名實辨考》(《吐魯番學研究》2014年第1期)卻認為此“草編粽子”并非粽子,而是農(nóng)戶編織的懸掛于家中的小飾品,它是內(nèi)地香囊文化在西州傳播的明證。齊萬良《魏晉南北朝時期高昌人的衣食狀況及人文風習》(《西域研究》1997年第3期)結合史料和考古發(fā)掘,認為魏晉南北朝時期高昌人在衣食住方面受西北游牧文化及中原漢文化的雙重影響,但在文化思想方面受中原傳統(tǒng)儒家文化思想的浸染更多。陳國燦《從吐魯番出土文獻看高昌王國》(《蘭州大學學報》2003年第4期)認為高昌王國無論是從語言文字、生活習俗,還是文化傳承及宗教信仰方面都與中原內(nèi)地保持著一致。董永強、 劉 戈《漢文化對吐魯番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的影響——基于對〈吐魯番 出土文書〉中容量單位的考察》(《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06年第1期)從容量單位的角度探討了漢文化對吐魯番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經(jīng)濟生活的影響。
第九,其他方面涉及漢文化在新疆傳播的研究。袁澍《新疆會館探幽》(《西域研究》2001年第1期)、賈秀慧《近代新疆漢族商幫的同鄉(xiāng)組織——會館》(《殷都學刊》2014年第4期)等文章從不同角度論述了內(nèi)地同鄉(xiāng)會館在新疆的設立對促進漢文化在新疆的傳播、促進各民族文化交流所起的的作用。買玉華《清代烏魯木齊秦腔藝術的發(fā)展》(《新 疆 藝 術 學 院 學 報》2012年第1期)、李燕《清末楊柳青年畫在新疆的傳播及其啟示》(《甘肅社會科學》2014 年第6 期)分別論述了內(nèi)地秦腔及年畫藝術在新疆傳播的情況。鄭亮《漢唐中原西向求法對西域文化的影響》(《新疆社科論壇》2008年第1期)認為漢唐時期,中原西向求法促進了漢語漢文化在西域的傳播。
近年來一些研究生畢業(yè)論文也涉及新疆漢文化研究。如劉虹《清末民國時期新疆漢文化傳播研究1884—1949》(陜西師范大學2012年博士論文)較全面地“梳理了新疆建省至民國時期漢文化在新疆多元文化背景中傳播的線索。認為清末至民國時期漢文化在新疆的傳播維系了新疆世居漢人對自身‘老新疆身份的認同;是新疆近代化,尤其是文化近代化的重要推動力;同時也奠定了近現(xiàn)代以漢文化發(fā)揮主導作用的新疆多元文化格局的基礎”1。
三、考古類研究成果
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新疆考古新發(fā)現(xiàn),一批與漢文化相關的研究成果不斷涌現(xiàn)。
第一,由新疆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新疆考古三十年》(新疆人民出版社1983年),從 “考古調(diào)查與發(fā)掘”“專題論文與研究”“圖版” 三個方面系統(tǒng)研究了新中國成立三十年以來新疆考古研究所陸續(xù)在新疆各地所進行的考古發(fā)掘,內(nèi)容詳實,可謂是新疆考古研究的一座里程碑。1981年至1991年,由唐長孺主編的《吐魯番出土文書》十冊圖書由文物出版社陸續(xù)出版。該系列圖書記錄了從1959年至1975年,考古工作者在新疆吐魯番進行的十余次科學發(fā)掘所獲得的近萬片漢文文書。王炳華《絲綢之路考古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0年)對絲綢之路新疆段的考古發(fā)掘進行了研究。柳洪亮《新出吐魯番文書及其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收錄了1975年以后,吐魯番考古人員在清理阿斯塔那等地的12座古墓葬中陸續(xù)出土的年代為北涼、高昌國和唐西州時期的文書,為國內(nèi)外相關學術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資料,可謂是《吐魯番出土文書》系列圖書的一個繼續(xù)。1986—1989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對位于天山以南和靜縣察吾乎溝的五處墓地的448座墓葬進行了全面地考察和分析。1999年由東方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了《新疆察吾乎——大型氏族墓地發(fā)掘報告》對察吾乎考古文化的總體特征進行了歸納總結。2014年,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編的《漢代西域考古與漢文化》(科學出版社2014年)對近年來漢代西域考古所取得的新發(fā)現(xiàn)、新認識進行了探討。這些研究成果為推動新疆漢文化相關研究提供了寶貴的史料支撐。
第二,助推了一批研究成果的出現(xiàn)。孟池《從新疆歷史文物看漢代在西域的政治措施和經(jīng)濟建設》(《文物》1975年第7期)利用在新疆所發(fā)現(xiàn)的部分漢代遺物說明“遠在公元前,中國漢朝就在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的廣大地區(qū)設有行政機構,完全統(tǒng)一了西域。”汪寧生《漢晉西域與祖國文明》(《考古學報》1977年第1期)利用漢晉時期新疆出土文物,證明了新疆“自古以來就是祖國不可分離的一部分”。穆舜英連續(xù)發(fā)表的《吐魯番哈喇和卓古墓群發(fā)掘簡報》(《文物》1978年第6期)、《吐魯番考古研究概述》(《新疆社會科學研究》1982年第3期)和《新疆考古三十年》(《新疆社會科學》1985年第3期)從新疆最早期的細石器文化等共六個方面,對新疆考古三十年來所取得的巨大成就進行了全面、系統(tǒng)的介紹,提出了“新疆發(fā)現(xiàn)的細石器文化與中國境內(nèi)其他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細石器文化可能屬于同一傳統(tǒng)”,而且“距今七、八千年前,新疆地區(qū)就有了人類的活動”,“隨著絲綢的運銷,漢朝先進文化的傳播曾經(jīng)深入到新疆各個地區(qū)”等觀點,印證了新疆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1977年,吐魯番文書整理小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博物館整理的《吐魯番晉一唐墓葬出土文書概述》(《文物》1977年第3期)將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同志從1959年起先后在吐魯番縣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兩地進行的十三次發(fā)掘過程中發(fā)現(xiàn)的二千七百多件文書分門別類地進行了介紹,認為“古代高昌是我國漢族和兄弟民族聚居區(qū)”。1978年,唐長孺《從吐魯番出土文書所見的高昌郡縣行政制度》(《文物》1978年第6期)根據(jù)吐魯番出土文書:“高昌郡縣行政制度遠承漢魏,近同晉宋,從鄉(xiāng)里組織直到郡和軍府機構完全和內(nèi)地郡縣相一致?!?王炳華《吐魯番縣出土唐代庸調(diào)布研究》(《文物》1981年第1期)根據(jù)考古發(fā)掘論證了唐代租庸調(diào)制在吐魯番實施的情況。林梅村《尼雅漢簡與漢文化在西域的初傳——兼論懸泉漢簡中的相關史料》(《中國學術》第六輯)揭示了西域諸國最初使用漢文作為官方文字的重要史實。林梅村《再論漢佉二體錢》(《中國錢幣》1987年第4期)針對一個世紀以來中外學界在漢佉二體錢研究中存在的失誤進行了探討。林梅村《于闐漢文錢幣考》(《錢幣學論壇》1989年第3期)認為于闐漢文錢幣的形態(tài)繼承了中原地區(qū)方孔圓錢的傳統(tǒng),體現(xiàn)了漢文化的特點。
張平《新疆考古發(fā)現(xiàn)的龜茲錢范》(《中國錢幣》1989年第3 期)“龜茲鑄幣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變化,主要是受中原地區(qū)貨幣的影響”①。朱玉麒《中古時期吐魯番地區(qū)漢文文學的傳播與接受——以吐魯番出土文書為中心》(《中國社會科學》2010年第6期)認為自魏晉以來漢文化就根植于吐魯番本地的“漢文文學的生產(chǎn)與流動,呈現(xiàn)出邊地漢文化接受與傳播的獨特景觀”②。張新國《吐魯番文書〈武周趙小是戶籍〉探析》(《文獻》2014年第6期)從唐代西州一份戶籍類文書說明了唐代內(nèi)地戶籍制度在西域西州的推行,證實了唐代中央王朝對西域的管轄。
綜上,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由于新疆考古越來越多的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學者把研究的重點放在了西域史地的研究,并取得了累累碩果。學者們通過大量史料的研究并結合考古發(fā)掘,證明了“新疆自古以來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部分學者通過對新疆漢文化的研究,論證了諸如“漢人很早就已經(jīng)進入西域”“自漢以來,中原漢文化就開始了在西域長期的傳播并和西域其他民族文化互動、交融,這種長期的文化交融使西域各民族文化具備了中華文化的基因”、這是“新疆自漢以來始終隸屬于中國的重要原因”“西域文化是中華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等諸多觀點,為今天維護新疆社會穩(wěn)定、實現(xiàn)長治久安打下堅實的理論基礎。
但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新疆漢文化研究雖然已經(jīng)取得一些成果,但這些成果大多來自于20世紀70—80年代老一輩史學名家所取得的成績。進入90年代以后,有創(chuàng)新、重質量、高水平的科研精品鮮有問世,新疆漢文化研究沒有創(chuàng)新性的突破,在許多領域還存在空白,尤其在漢文化在新疆的傳播研究領域缺乏系統(tǒng)性的研究,已有研究成果還不足以全面、系統(tǒng)地闡釋漢文化在新疆傳播的動態(tài)化的、連續(xù)的整個過程,需要相關研究人員再接再厲繼續(xù)推動新疆漢文化研究不斷向前發(fā)展。
責任編輯:楊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