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柔荑
最近有一檔熱播劇叫《以家人之名》,講述的是三個孩子陪伴成長的故事,有治愈人心的部分,也有雞零狗碎的情節(jié)。
三個孩子分別是妹妹李尖尖、小哥賀子秋和哥哥凌霄,從名字就可得知,這三個同住一個屋檐的孩子并無血緣關(guān)系。
賀子秋的爸媽離婚了,媽媽把他留在了老家,小小年紀(jì),不能上學(xué),還得幫著干農(nóng)活。李尖尖爸爸本來要和賀子秋媽媽組建家庭,但是賀媽卻拋下孩子去深圳了,所以才有了子秋和李爸的緣分。李爸把子秋帶回城里,和李尖尖一起撫養(yǎng),成了尖尖的小哥。
其中有個情節(jié)特別觸動我。
一天,賀子秋幫著李爸在面館擦桌子,兩位阿姨來吃面。飯中,一位阿姨家常嘮嗑般地問子秋:“子秋,你媽媽什么時候來接你?你媽媽把你李爸錢拿走了,小心把你送回鄉(xiāng)下去!”
聞之,小子秋的眼睛立馬蓄滿淚水,要哭出來的樣子。身旁的李爸聽了,上前嗔怪:“別當(dāng)著孩子的面說這些!吃您的面吧!”
雖然那個阿姨應(yīng)答:“哎,人家只是隨口說說,不是故意的?!崩畎诌€是把子秋拉到角落里安慰:“爸爸不會把你送回去……孩子,不哭啊!”
這一幕真的深深地觸動了我,我想說的是,孩子天真無邪,童言無忌,可你是大人啊,大人講話可得有忌諱吧?
其實,孩子特別容易當(dāng)真的。
最近,“原生家庭”這個詞被提及的頻率特別高,好像成年后的性格缺陷都?xì)w因到幼時受過的創(chuàng)傷上。這也不無道理。但是,就算是在父母呵護(hù)下長大的孩子也有藏不住的疙瘩,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疙瘩也一直存在著,關(guān)鍵時候還是顯露了,我暫且叫它“原生疙瘩”吧。
我自己就親身經(jīng)歷過這種疙瘩帶來的煩惱。
小時候,我生活在閩粵邊界廣東這邊。因為爸媽在這邊工作,自小就熟悉廣東習(xí)俗,也習(xí)得廣東口音的客家話(我們一般稱為土話)。
我爸媽均是客家人,爸爸福建人,媽媽廣東人。雖然如此,兩省的口音有所區(qū)別,福建口音硬朗,廣東口音更加軟糯。耳濡目染,我自是廣東口音更多一些,一張口大家就知道。即便如此,我一個小孩子哪里管得了這些地域差別呢?
直到回福建老家,我慢慢在心里生了疙瘩。
小孩子一見到大人,總是嘴巴很甜地打招呼問候。但是我收到的答復(fù)中總是夾帶著一句:“喲,回來了,小廣東(廣東佬)?!睆乃麄兛谥?,我仿佛把“廣東佬”歸類為“貶義”的名詞,而我的廣東口音成了他們的調(diào)侃目標(biāo),好像我一開口就表明了我不是老家的人。
那時候我才上小學(xué),被老鄉(xiāng)們一人一句的“小廣東”叫著,心里不是滋味:難道我不是這里的人嗎?每次我爸爸聽到別人這樣調(diào)侃,沒有嗔怪,只是當(dāng)著大家的面對我說:“別聽他們的,爸爸是哪里人,你就是哪里人?!本褪前职值囊痪湓挘医窈蠖紙孕抛约旱睦霞揖驮谶@里。
長大后,我自然明白老鄉(xiāng)們的無心之舉,但這種疙瘩伴隨著我直到成年,至今我張口打招呼,還得先思量幾番:“這個是廣東口音還是福建口音?這個詞在福建是這么念的吧?這樣說正宗吧?”其實,有口音又如何呢?我說的還不是客家話嗎?即便給自己心理暗示,也改不了我開口前必在腦中演練一番,如此折騰,我的話更少了,在老家就和蔫了的茄子似的。
都說鄉(xiāng)音是一個人歸屬感的來源,一到故鄉(xiāng)自然而然覺得親切,安心??墒牵瑸槭裁次一乩霞覅s覺得有些痛苦呢?不外乎是那些原聲疙瘩還未消除罷了。
反觀之,我在廣東外公家卻很自然,完全不必經(jīng)過腦中排練,高興的時候啪哩吧啦講一堆話,和陌生的親戚打招呼也輕車熟路。因為我知道,這里我不會收到“小廣東”的調(diào)侃,我就是我,所以自然而然我心中的秤也偏向了這一邊。在這里,我就是大雪過后的大蘿卜——水靈靈的,特別甜。
在《以家人之名》劇中,雖然子秋被阿姨們開玩笑的場景只出現(xiàn)了一幕,但可想而知,這樣的孩子放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會經(jīng)歷多少不經(jīng)意的玩笑話。孩子們之間相互調(diào)侃還算幼稚之舉,但是擱在大人們身上,可要用點兒心思了。畢竟,孩子們童言無忌,大人們可得“言之有忌”才對??!
長大了,明白老鄉(xiāng)之間的調(diào)侃,都是熟人間自然流露的,但是孩子會花更長的時間來消除這些自幼生長起來的疙瘩,如同我一樣。雖然我現(xiàn)在理解了,可我還是希望能少一點這樣地域間的調(diào)侃,大人們無心,孩子們可都記著呢!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