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遲
我不是擅長種花的人,卻格外地愛花,覺得夏季盛開的花尤為燦爛。
五六歲的夏天,太陽比記憶中任何時候都更燥熱,我終日隨爺爺一起,白天摘些野蘑菇,入夜便聽他講幾個老掉牙的故事。
爺爺愛花,在陽臺上的花壇里侍弄著些石蓮、翠蘭之類耐活的花草,一些精致的花盆里還栽著幾株夜來香或太陽花一類。我不曾涉足過花的世界,對這一切自然好奇,也摸索著種花之法,在紙杯里插上一棵翠蘭,不想那植株適應(yīng)能力超凡,生了根,在小小的天地里活了下來。
玩耍的間隙,我捧著花,咿咿呀呀地唱著不成調(diào)的歌謠,在門前的水泥臺階上蹦。一級,兩級……盛夏的太陽在日暮時分竟然除去了潑辣,捎帶上了一絲溫柔。
爺爺靠在一把藤椅上,和他那纏滿了膠布的老伙計一起,在天邊的最后一絲余暉里,望著檐上吵鬧不停的燕子窩。有時他會忽然從身后抽出一本書頁泛黃的《西游記》,考我開篇里講了無數(shù)遍的四大部洲。
這便是我與花的初見。
人注定是要長大的,注定要拋棄一些兒時癡戀著的夢話。我的童年就那樣過去了,但長大的我仍是愛花,愛夏天靈動的太陽花、甜美的夜來香,以及難得一見的夜曇。
昔日在小紙杯里種花的愛好,如今也到了盛開的時刻。我種花的技術(shù)進步了不少,除了市場上現(xiàn)買的明麗花卉,自己也認真栽種了幾盆常見花草。閑暇之余,我仍會在暑期短暫的夜里到陽臺上轉(zhuǎn)一趟,撥弄幾下花葉,瞅瞅晾在繩上的衣服,輕輕地哼兩句白天聽過的歌。
一天晚上,我又朝陽臺走去。夜來香安靜地開著,清甜的氣息為陽臺灑上了最自然的香水。一只灰褐色的撲燈蛾蟄伏在花盆邊緣,似乎忘記了飛向屋內(nèi)黯淡的燈光。我不盲猜它是否被花香迷醉,但是已確定自己被夏夜微涼的風和微醺的香魅惑,不愿離開。
我隱隱約約聽見爺爺在里屋讀著什么:“話說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天下分為四個部洲,這四個分別是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瞻部洲,北俱蘆洲。這東勝神洲海外有個傲來國……”我的思緒也隨著這聲音漸漸飄散在花香里了,回憶起自己幼稚的小小身影在門前的空地上跳臺階、唱歌,昏昏欲睡地聽爺爺從花果山美猴王講到三打白骨精,最后被問起講了什么,只迷迷瞪瞪地哼唧兩聲:“孫悟空……”便倒頭做了夢去。
前不久老師忽然布置起練字任務(wù)來,雖然少不了抱怨,我還是找出一本字帖,規(guī)規(guī)矩矩地練起字來。突然,我的筆尖停留在一句話上,“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夏花,這個詞仿佛一把鑰匙,令我又憶起了那一連串的故事。我突然很想爺爺,也突然知道了自己忽略了什么。夏天的花永遠美麗動人,在一片片花海里,我也由最好的童年走入最好的少年時光,可我似乎忘了有一個始終站在花叢外的老人,同夕陽般垂暮,靜靜地望著我的歡樂,眼中閃動著無盡的眷戀。
夏天的最好時節(jié)是七月,陽臺上每年都盈滿香氣。我卻只愿帶著幾縷花香,如童年時一般伏在爺爺?shù)奶僖畏鍪稚希卮鹚麩o數(shù)稀奇古怪的問題,讓夕陽的光芒透過陽臺上的花,為我戴一頂燦爛的編織帽,也為爺爺披一件鍍金的外衫。
‖河南省沁陽市覃懷中學‖指導教師:王金娣
生命中的那些花兒,開在盛夏的記憶里,帶著兒時的種種趣事,也帶著爺爺含笑注視的目光。
爺爺愛花,于是小小的“我”也耳濡目染地喜歡種點小花,小紙杯里裝好,“捧著花,咿咿呀呀地唱著不成調(diào)的歌謠,在門前的水泥臺階上蹦”,花兒早早晚晚地生長著,芳香暗送,伴著爺爺吱呀作響的老藤椅,也伴著爺爺曼聲而讀的《西游記》……這一切,都成了小作者童年時快樂生活的背景墻。時間流走,花兒不說話,卻會將無聲的語言印在腦海中,當“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這句詩映入眼簾,童年的那一幕幕場景轉(zhuǎn)瞬間在心底復蘇,與爺爺共享的清晨,與花兒共度的黃昏,那些伴著《西游記》入睡的日子,如同花兒的笑臉,映亮了小時候窗邊的夕陽。
夏天的花兒,不僅開在時光里,也開在親情暖暖的記憶里,綻放出飽含愛的花蕊,永不凋零。
【適用文題】美好的時光;花語;暖暖的童年……(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