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 莉

(江蘇省無錫市河埒中學 江蘇 無錫 214000)

《老王》以七年級的學生為閱讀對象，此階段的學生剛剛升入初中，不管從身心閱歷方面，還是閱讀積累方面都比較薄弱，除了少數(shù)學生有一定的閱讀理解能力，大多數(shù)學生的閱讀理解能力仍處于小學階段。很多老師教過這篇經(jīng)典散文，大多數(shù)老師會將主旨停留在善良、同情、人道關(guān)懷等詞語上。其實關(guān)于這幾個關(guān)鍵詞，學生通過自我閱讀，都能看得出來。我們老師應(yīng)該在學生理解的基礎(chǔ)上更上一層樓。

1.這個塵世是什么樣的

1.1 這個塵世并不平等。文章開首第一小節(jié)“我常坐老王的三輪。他蹬，我坐，一路上我們說著閑話”，特別簡練的言語，很容易忽略，反復讀這個短句“他蹬，我坐”，有沒有差異？有沒有身份的懸殊？“我”是一個坐車的，而“你”是一個蹬車的，我們說著的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看出差異了吧。看似熟識，心理上卻有很大的差異?！拔覀儭笔鞘熳R，但是我們只是主雇關(guān)系，老王得靠拉車活命。這個有著身體殘疾的老王，確實是歸入底層的，即使身處底層，仍有層級差異。如“老王常有失群落伍的惶恐，因為他是單干戶。他靠著活命的只是一輛破舊的三輪車。”他是一個被孤立的單干戶。“胡同口蹬三輪的我們大多熟識，老王是其中最老實的?！币驗槔蠈?，被排擠在集體之外，載客三輪被取締，運貨的平板三輪經(jīng)過改裝，靠一個主顧非常勉強地活命。

楊絳先生一家即使在文革時受到打擊摧折，但是他們的生活境況如何呢？他們至少還能坐車，還有魚肝油，買得起冰，還有些閑錢。生活中可以散散步，一家人時常在一起，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看似平常，卻是老王夢寐難求的。這個塵世間，有人連溫飽都難以保障，更在心理上被孤立被排擠，而有的人雖歸入底層，但家庭生活卻是溫馨和睦的，這是真實的生活。

1.2 這個塵世過于蒼涼。在第四小節(jié)中，“我們夫婦散步，經(jīng)過一個荒僻的小胡同?？匆娨粋€破破落落的大院，里面有幾間塌敗的小屋；老王正蹬著他那輛三輪進大院去?！边@就是老王的住處，破破落落，小屋早已塌敗。更凄涼的是，當我問起那是不是他的家，老王的回答是“住那兒多年了”。這不是“家”，因為靠活命的只是一輛破舊的三輪車。有個哥哥，死了，有兩個侄兒，沒出息，此外就沒什么親人了?！凹摇钡暮x不止是個住處，更多的是有親人，有溫情，才有家的溫度。這個落魄的三輪車夫，什么都沒有，這世間真是蒼涼。

2.痛是人生必修課

2.1 人言可畏。因為身體的殘疾，老王更受到了這樣的歧視“有人說，這老光棍大約年輕時候不老實，害了什么惡病”。讀這句話的時候，重音落在哪些字眼上，“有人說”、“大約”，很顯然說老王不老實這個消息的來源是道聽途說，沒有真憑實據(jù)。僅僅是瞎了一只眼，就被人非議、欺凌，以這樣的謠言來打擊，人言有時候是毀人之利器。

2.2 人情冷漠。老王雖然是個掙扎在底層的小人物，卻如此真誠而善良。那么楊絳先生呢？她當然也是善良的，她一再謝絕老王的好意，一再要付錢給他，給他送魚肝油。但是要注意的是這僅僅停留在物質(zhì)上，心理上楊絳始終與老王保持距離。從上面的解讀中，我們已經(jīng)知道貧病的老王，更渴望心靈上的歸屬和安慰，孤獨的人更渴望親情友情的溫暖。楊絳先生當他朋友嗎？不是，熟人而已，朋友怎么會如此著急還清感情債，你給我東西我付你錢，免去瓜葛。老王一再示好，話里話外都渴望與他們一家親近，但是卻一次次落空，此時的他該有多痛啊。

3.痛定思痛

3.1 當時已惘然?；氐轿闹?，注意作者的描寫。老王作為一個瀕死之人，還將當時“奢侈的”大雞蛋、好香油送給我們吃。老王的心里極其渴望與“我們”親近，盡可能地拉近距離，不僅是朋友，更希望是親人，但是這只是美好的愿望。楊絳先生在三送事件中，她一再拒絕了老王的好意，而且態(tài)度很堅決。文中楊絳是這樣敘述的，“我們當然不要他減半車費”、“我一定要給他錢”，態(tài)度如此堅決，不容商量。尤其送香油雞蛋那一次，病入膏肓的老王最后一次來到楊絳先生家里，先生還是拒絕了老王真心的饋贈，即使可憐的老王制止說“我不是要錢”，先生還是堅持給了錢，連同那方灰不灰藍不藍的方格子破布一并還給了他。神態(tài)是強笑，沒有容老王進屋，甚至沒有多余的寒暄。對這樣一個，行將枯死的可憐人，對這樣一個臨死前來看一眼“親人”的孤獨者，只是“怕”，怕得如此冷靜，“錢”必須要給。尤其是那一段對老王的描寫，用的詞語是“直僵僵”、“僵尸”、“骷髏”，這樣的詞語絕不是對親人的描寫，朋友也應(yīng)該算不上。這與老王心里一直期望的相距甚遠，這是多么痛的感受，一直以來這唯一的“親人”如此之遠，遠的無法觸碰。而這一切先生當時應(yīng)該是不自知的。

3.2 痛定思痛。楊絳先生當時并未察覺到自己內(nèi)心的這種不安與隱痛，文中最后一小節(jié)“一再追憶”，足以說明先生時過境遷之后，反復思量這件事。琢磨老王是否知道她對他有謝意，或許當時只是因為害怕得糊涂了，才用錢來打發(fā)，這話看起來更像是對自我的一種寬慰和解釋。

她在愧怍什么呢？愧怍于知識分子的冷靜與高傲，也愧怍于對底層人民雖有同情卻始終保持距離的行為，更愧怍于因為情感的錯位，認知的偏差，而對老王之類的人產(chǎn)生了無可挽回的傷害。這種愧怍是一種自我反省，人最難認識的是自己。這種追憶、反思、愧怍與日俱增，逐漸深入。痛定思痛，是悲痛的心情平靜以后，再追想當時之痛，痛定思痛更含有警惕未來之意。這樣的楊絳先生，敢于直面自己、剖析自己、深刻反省，值得我們每個人尊敬與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