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鵬
如果不是因為一次意外走紅,37歲的徐穎也許仍是一名默默無聞的科研工作者。但為了粉碎流言,她上演了一場深入淺出、妙語連珠的科普脫口秀,沒想到相關視頻在一夜之間火遍全網(wǎng),徐穎也因此成為了眾所周知的“北斗女神”。
披肩長直發(fā)、黑色皮夾克,雙臂交叉端起,表情似笑非笑。這是徐穎為一本先鋒雜志拍攝的封面,乍一看像酷酷的搖滾少女。但這位“少女”,實際年齡已經(jīng)37歲了,她不僅是中科院光電研究院建院以來最年輕的研究員和博導,也是北斗衛(wèi)星導航系統(tǒng)研究設計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北斗”是我國自主研發(fā)的衛(wèi)星導航定位系統(tǒng),說是國之重器也不為過。
作為一名80后軍工女學霸,同時也是北斗系統(tǒng)的研發(fā)設計者之一,徐穎一直堅持在工作之余用通俗易懂的語言開展公眾科普。
2016年5月,徐穎應邀參加了中科院舉辦的一場公益演講。她以《來自星星的燈塔》為主題,向公眾科普了自己參與研發(fā)的“北斗系統(tǒng)”。
跟許多科普演講不同,徐穎沒有向聽眾拋出一系列聽不懂的科研詞匯,而是以《魯濱遜漂流記》為例開講,她說:“魯濱遜漂流到了孤島上,如果選擇GPS,他只能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無法通知別人來救自己。如果用的是北斗,不僅能知道自己在哪,還能把位置準確發(fā)送到方圓幾十、幾百甚至上千公里以外。所以,如果你選擇了北斗定位系統(tǒng),很快就可以在救援船上和你手持GPS的小伙伴說拜拜了。”
關于北斗的安全性,徐穎還說:“如果有人想破解北斗軍碼,不如造個時空機穿越到北斗軍碼設計的那一刻從旁偷聽,這個技術難度比破解北斗軍碼更容易?!?/p>
靠這場演講,徐穎意外走紅?!度嗣袢請蟆窞樗c贊,并發(fā)文:科普需要更多的“徐穎”。而徐穎也收獲了“軍工女學霸”“北斗女神”等稱號,但徐穎卻幽默地回應:“我只是比較剛,尤其受不了流言和偏見。但作為一名求真講實的科研工作者,我非常清楚我的顏值離大家的稱呼還有一大段差距?!?h3>當科學家是比做明星和網(wǎng)紅更酷的夢想
“你的理想是什么?”“長大當一名科學家。”
不少人都做過科學家夢,但徐穎把夢想變成了現(xiàn)實。她出生于1983年,4歲開始上學,她的母親是一名數(shù)學老師,父親在農(nóng)技站工作,因為工作忙碌,兩個人都沒怎么抓過徐穎的學習,對她的教育基本屬于放養(yǎng),但徐穎是個早慧的女孩,成績從沒讓父母操過心,高中時代就是理科學霸,學習成績從未跌出過年級前十,16歲便考上了北京信息科技大學,畢業(yè)后又考取了北京理工大學碩博連讀繼續(xù)深造。
在北京理工讀書期間,徐穎開接觸北斗項目,畢業(yè)后進入中科院,32歲就當上了博士生導師,成為了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作為一名身兼數(shù)職的青年導師,徐穎在完成科研任務的同時,還要帶博士生、碩士生,指導他們做科研、發(fā)表論文。有意思的是,她的很多學生年紀都跟她差不多,有的甚至比她還大。但徐穎自稱“很鎮(zhèn)得住場”,批評起犯錯的學生來絕不嘴軟,業(yè)余時間喜歡請學生喝奶茶,還樂此不疲地給單身姑娘介紹對象,遺憾的是從未介紹成功過。遇到男博士,她還會惡作劇式地板起臉對人家進行“奪命三問”:有沒有和女朋友分手?為什么還不分手?不知道談戀愛會影響科研嗎?這份幽默給枯燥的實驗室增添了不少樂趣。
35歲之前,徐穎工作起來特別拼,做實驗到凌晨是家常便飯,睡辦公室也是常有的事,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加班,累了就打開手機網(wǎng)購“犒賞自己”,又累又困的時候一定會“點奶茶續(xù)命”。但是近兩年,徐穎開始刻意改變作息習慣,保溫杯里也泡上了黑枸杞,為了防脫發(fā)還悄悄吃起了黑芝麻丸。
看到網(wǎng)上熱議的“早9點上班,晚9點下班,一周工作6天”的“996工作制”,徐穎覺得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說:“科研工作肯定要比‘996付出更多的時間,我們從不強制要求‘996,但是想要有所收獲,付出的時間肯定要超過這個限度?!?/p>
有一次參加演講,徐穎聽主持人說比起科學家,現(xiàn)在的孩子們更渴望當明星和網(wǎng)紅,她有點意外,因為在她心里,做科學家依然是很酷的選擇,她幽默地表示:“作為一名追夢成功的學姐,我可以負責地告訴大家,當科學家是比做明星和網(wǎng)紅更酷的夢想。”
有不少人對女性存在偏見,認為女生不適合從事某些工作。徐穎博士研究生畢業(yè)后的求職階段也曾經(jīng)遭遇過這種性別歧視,當時有位男性考官侃侃而談,發(fā)表了一系列“女生不適合搞科研”的論調。徐穎毫不留情地懟回去,用嚴密的論證將對方堵得無話可說,最后她總結說:“沒有不適合做科研的性別,只有不適合做科研的人?!?/p>
因為親歷過不公,徐穎一直提醒自己:“以性別來判斷對方能否做好一件事是最膚淺的做法,這就跟用星座劃分人群一樣,都是毫無科學依據(jù)的?!焙髞懋斄瞬В苍谡猩腿蝿辗峙溥^程中秉承著“性別平等”的觀念。
好奇心是徐穎在考量一個人的時候最看重的因素。有一次,在面試研究生時,徐穎遇見了一個姑娘,姑娘其實對衛(wèi)星導航系統(tǒng)了解得不多,面試時徐穎問她為什么選這個專業(yè),她的回答特別“傻氣”,她說:“我就想知道衛(wèi)星為什么掛在天上掉不下來?我覺得這是件特別酷的事兒?!彪m然這樣的回答有點幼稚,但徐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光彩,從她身上,徐穎看到了成為科學家的一個基本素養(yǎng)對于未知世界的好奇心。于是,徐穎留下了姑娘,姑娘也沒有辜負她的希望,畢業(yè)后留在了徐穎身邊,成為了一名出色的科研人員。
“要敢于打破固有思維,并不是說男生就一定思維開闊,女生就一定細致耐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要按照特質給他們分配任務。徐穎深諳此道?!倍鴮τ凇芭枰櫦?,男生更適合發(fā)展事業(yè)”的說法,她卻不以為然。每當看見朋友圈有人轉發(fā)“如何完美平衡家庭與事業(yè)”的文章時,她會調皮地在下面留言:“不要為難自己,你做不到的?!?/p>
人真的不需要面面俱到,能做好一件事就足矣,這是徐穎一直以來秉承的理念。因此她從不覺得有些事做不好有什么了不得,參加科普活動,有小朋友問她:“世界上第一顆人造衛(wèi)星叫什么名字?”她老老實實回答:“我也不知道,回去查一下再告訴你?!庇腥藛査龑χ嗅t(yī)的看法,她也沒有回答,“因為完全不了解,不了解的領域怎么好隨便發(fā)表看法?”
這些經(jīng)歷,徐穎講起來饒有趣味,在她看來,以脫口秀講科普不僅是一種責任,更是一種放松的方式。事實上,如果精力允許的話,她還想嘗試一回當科普作家,“《三體》《黃金原野》那種小說,寫起來一定很過癮,如果不做科研,我有可能會變成寫小說的?!毙旆f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