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倩
我已經(jīng)15歲了,可我從沒有出過家門,也沒有見過除了媽媽以外的人,家里的門窗都被鋼板固定密封起來。媽媽告訴我:這是為了保護我,因為在我出生的那天,一種未知的病毒席卷了全球,它通過空氣的傳播,進入人體,引發(fā)變異,使人失去理智,變成丑陋、殘暴、只知吞食的怪物。當時我們運氣好,離安全區(qū)不遠,媽媽就抱著襁褓里的我,拼了命地逃到這里。我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但是恐懼讓我聽從媽媽的話,待在這個房子里。
媽媽是一個干凈利落的女人,常年穿著白大褂,一頭短發(fā),戴著黑框眼鏡,眼神里是睿智和警惕,她總是抿著嘴唇,一臉嚴肅。但我知道,媽媽是一個溫柔的女人,因為她看向我的眼神是柔和安逸的;我想她也是一個學(xué)識淵博的人,她教我說話,教我識字,還會給我講睡前故事(雖然有的時候,媽媽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但我知道她仍是愛我的)。當她抽我的血,為我檢查身體的時候,也是溫柔有耐心的(雖然她從沒問過我,疼不疼?害不害怕?但我想她是為了我好,是想檢驗我是否勇敢,是為了治好我的病)。
我和媽媽相依為命,但是我心里藏著一個秘密:我的身體里有另外一個人,而那個人一直對我說:
“你們不一樣!她割你的肉,抽你的血!殺了她,殺了她,不然她就會殺了你!”
并且伴隨著我長大,那個人越來越猖狂,甚至開始搶奪我的身體。我只能咬著牙,拼了命的抗拒他,對著他大吼:
“不會的!不會的!她是媽媽,是能讓我吃飽飯的媽媽!她抽我的血只是在幫我檢查身體,她不是在傷害我!”
我對此感到痛苦的同時也覺得非常愧疚,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胃口越來越大,抽血的頻率越來越高。我想我的病應(yīng)該是越來越嚴重了,那也意味著媽媽要越來越辛苦的工作,而我卻還想著傷害媽媽。
13歲那年,看著逐漸消瘦、衰老的媽媽,我忍不住了說:“媽媽,我長大了。我也可以幫你工作,幫你找食物,這樣你就不會這么辛苦了?!?/p>
媽媽在聽完我說的話后,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她看著我眼神閃躲,張了張嘴巴,卻什么也沒說,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想,媽媽只是太激動了,她心里肯定是很欣慰的吧,因為她的兒子長大了,會懂得體恤她,幫助她了。但媽媽沒有答應(yīng)我的請求,依舊勒令我不許出家門。
我今年15歲了,但我不知道自己長什么樣子,因為家里沒有鏡子。但我想,媽媽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那我應(yīng)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吧。這樣想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后就又感到了一陣饑餓。我已經(jīng)3天沒有吃東西了,媽媽在3天前匆匆忙忙的出門,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但我相信媽媽會回來的,因為臨走前,她還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臉,許下承諾:
“小家伙,等媽媽回來給你帶吃的。等下門外無論發(fā)出什么聲音都不要理會,你要聽話不要跑出去,在這里等媽媽回來?!?/p>
“媽媽,我會乖乖地在家里等你回來。”
媽媽一直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但我太餓了,門外也總是隱約聽見有人在叫我,而且我能感受到,身體里的那個人,隨著我的虛弱,開始變得強壯起來。我想他正在積蓄力量準備搶奪我的身體,我怕再這樣下去,等媽媽回來,我就不是我了,所以我決定出去尋找食物,養(yǎng)活自己,等媽媽回來。
我輕而易舉的就掰斷了鎖住門的鏈條,小心翼翼地打開鐵門。我始終記著媽媽的話:外面的世界很危險。所以我并沒有沖動地跑出去,而是探頭向外看去。外面有些雜亂,血淋淋的,像是經(jīng)歷過一場殘酷的廝殺。我縮了縮腦袋,有些害怕,但饑餓驅(qū)使著我向門外走去。路上行走的人們對這種慘狀視而不見,我想他們應(yīng)該是都習(xí)慣了吧,畢竟離病毒爆發(fā)已經(jīng)過去了15年。而且我發(fā)現(xiàn)他們和媽媽長得不太一樣,并且行動緩慢而僵硬。但我卻不覺得陌生和滑稽,莫名的,我感到了親近,覺得他們不會傷害我。這時我身體里的那個人突然說:
“那個女人在騙你!你看到了嗎?你和它們才是一樣的,你們才是同類!”
……
“滴——A-004號實驗區(qū)已全部淪陷……”
“報告!發(fā)現(xiàn)一具疑似高級喪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