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冶鳳 吳必虎 張玉鈞
東北亞人(主要是中國、日本和朝鮮半島人)與西方人(主要是歐洲、美國和英聯邦人)有著截然不同的思維體系,東北亞人傾向于將事物視為整體看待,認為整體內的每個對象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無法通過解決某一對象的問題來解決整體問題,而西方人熱衷于將對象分離和分類,以找到適合這一類(種)對象問題的解決方法[1]。這種思維方式的差異帶來了東西方社會發(fā)展各個層面的不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中西醫(yī)療法之別。西醫(yī)以機械觀點看待疾病,強調局部定位、局部病灶診治,并以線性思維還原論方式研討疾病,而中醫(yī)以陰陽學說為理論基礎,視人體為“活”的一元“氣化結構”,以整體觀點研討疾病[2]。這種思維方式的不同源自人們最初對自然萬物的思考,因此,當回歸到人類為了保護自然而去建立保護地體系時,必然也會受到不同思維方式及由思維方式所帶來的文化傳統(tǒng)的影響。正如在《保護景觀與文化和精神價值》(Protected Landscapes and Cultural and Spiritual Values)一書中所提到的,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簡稱IUCN)的3種官方語言——英語、法語和西班牙語的使用群體均擁有同一世界觀①,他們將人與自然二元分離看待,而與之相反的,許多其他文化,均認為人與自然乃至整個宇宙都處于同一個物質和精神維度之內,所以要讓非西方文化社群明確區(qū)分“自然和文化”是充滿誤導性的[3]9-20。同樣,中國作為東北亞文化中自古以來最具影響力的國家,在當前建設自然保護地體系的過程中,如果完全照搬西方模式也是不可取的。
2019年6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正式發(fā)布以來,中國自然保護地體系的“兩園一區(qū)”結構基本確定,《指導意見》強調了自然保護地是“對重要的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自然遺跡、自然景觀及其所承載的自然資源、生態(tài)功能和文化價值實施長期保護的陸域或海域”,且國家公園“以保護具有國家代表性的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為主要目的,實現自然資源科學保護和合理利用的特定陸域或海域,是我國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中最重要、自然景觀最獨特、自然遺產最精華、生物多樣性最富集的部分,保護范圍大,生態(tài)過程完整,具有全球價值、國家象征,國民認同度高”,自然公園要“保護重要的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自然遺跡和自然景觀,具有生態(tài)、觀賞、文化和科學價值”[4]。由此可見,我國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的保護重點是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自然景觀、自然資源等。
我國當前自然保護地建設重點的確定在很大程度上借鑒了國際保護地體系建設成果,尤其是IUCN的保護地管理目標分類系統(tǒng)[5-6],[7]138,[8]。現代自然保護地運動已經成為各國保護生態(tài)系統(tǒng)和生物多樣性的有效手段。當前,在中國的各種類型的自然保護地重疊設置、多頭管理、邊界不清、權責不明、保護與發(fā)展矛盾突出等問題交織纏繞的背景下,借鑒國際經驗、重構自然保護地體系,以實現分類科學、布局合理、保護有力、管理有效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十分必要。
然而,我國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一開始就遇到不少問題,其中突出的問題之一是關于風景名勝區(qū)在新體系中的定位爭議。在風景名勝區(qū)體系建設早期,定名討論曾出現“國家公園”選項[9]。而后,其對外曾使用英譯名“National Parks of China”達30年之久,風景名勝區(qū)的歷年名單也一直由國務院辦公廳發(fā)布。因此,風景名勝區(qū)在原自然保護地體系中的地位具有一定特殊性。在學者們的討論過程中,一方面,諸多學者認為風景名勝區(qū)是最具中國特色的自然保護地,風景名勝是具有國家代表性和典型性的自然文化遺產資源,能夠深刻體現美麗中國和文化自信,為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提供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在新時代、新體系應被賦予更重要的使命[10-13];另一方面,對比國際標準,也有學者認為風景名勝區(qū)從保護對象和管理目標方面均與IUCN體系要求的II類國家公園存在很大區(qū)別,不能歸類于國家公園[14]24-26,或認為不同風景名勝區(qū)情況有別,應分屬IUCN保護地體系的II、III和V類[15]。實際上,不論風景名勝區(qū)是否是中國的國家公園,我國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均須處理好自然環(huán)境中的文化特征保護與傳承問題。從自然保護地運動發(fā)展歷程來看,現代保護地概念起源于美國的國家公園建設,因此,而后所形成的IUCN保護地管理目標分類系統(tǒng)均在很大程度上借鑒了美國的國家公園、國家森林等系統(tǒng)[16]。然而,西方在建設自然保護地過程中的自然環(huán)境觀、人地關系現狀、文化景觀特征、自然保護發(fā)展階段等方面均與我國不同[17]1812-1816。
因此,我國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在國家生態(tài)文明建設背景下,不僅需要充分借鑒國際自然保護地建設經驗,更重要的是,要深入研究中華文化及受其影響深刻的東北亞文化與西方自然保護地中的文化特征差異,進而明確建設自然保護地體系的中國路徑。筆者將從東西方自然保護地文化特征差異、東北亞國家自然保護地文化特征保護實踐兩方面進行分析,明確東西方文化差異、借鑒文化背景相似國家經驗,以期為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的中國路徑探索提供思路。
筆者所提到的“西方”,主要是指受美國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和發(fā)展影響深遠的國際話語體系,國際組織以IUCN及其世界保護地委員會(World Commission on Protected Areas,簡稱WCPA)為代表(IUCN的3種官方工作語言均屬于同一世界觀持有群體[3]9),國家則以美國、澳大利亞等新大陸國家為代表。
環(huán)境觀是人們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根本依據,是體現自然保護地文化特征的根本因素。西方世界觀由笛卡爾主義主導,因此他們的環(huán)境觀傾向于將文化與自然、物質與精神二元分離[3]9-20,[17]1812。與之截然不同的,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環(huán)境觀則主要體現為“天人合一”思想[18]1-7,物質蘊含精神,文化與自然相互交融、滲透。
例如,在“神—人—自然”關系方面,西方基督教認為,神(上帝)是唯一的創(chuàng)造者,而人和自然是被創(chuàng)造者,人被授予擁有對萬物的管理權和享用權[17]27。而東方國家中,中國自古遵循的“天人合一”思想觀念認為:1)人是自然的一部分;2)自然界有普遍規(guī)律,人也服從這普遍規(guī)律;3)人性即是天道,道德原則和自然規(guī)律是一致的;4)人生的理想是天人的調諧[17]1813,[18]7。日本神道教則認為,神、人、自然萬物三者不是創(chuàng)造與被創(chuàng)造、決定與被決定的關系,而是以“生”為媒介的親子(或同胞)關系, 是相互聯系的和諧的一體化的關系[19]27-28。也就是說,東西方在人與自然關系的處理上存在原則性差異。
由此也造成了東西方在自然保護地建設過程中,對某一特定區(qū)域的文化意義的理解差異。例如,IUCN保護地管理分類體系的V類景觀保護地被定義為“一種人與自然的歷時互動所形成的有地區(qū)獨特特征的區(qū)域,區(qū)域具有重要的生態(tài)、生物、文化和景觀價值,對區(qū)域內這種互動的整體保護至關重要”[20]20-22,保護地中的文化被視為一種“價值”。另外一本《保護景觀與文化和精神價值》,將這些文化和精神價值分為了5種類型:宗教意義;與生活方式相關的精神與文化價值;與藝術和手工藝品相關的精神與文化價值;語言及其智慧所承載的文化價值;與美和審美及作為創(chuàng)作、社會和政治認同之源相關的自然的文化價值[3]9-20。因此,西方環(huán)境觀指導下對自然文化意義的理解,更多是指自然如何有益于人類的生活、藝術、語言文化和審美創(chuàng)作等。而東方文化與此不同,例如有學者使用西方文化價值研究范式對中國的自然保護地進行研究發(fā)現,中國自然保護地的文化景觀價值形成受思想基礎、環(huán)境條件、行為方式及空間結果4方面影響,具有鮮明的完整性、系統(tǒng)性和動態(tài)性特征[21]。也就是說,中國自然保護地的文化內涵不僅僅是自然能夠幫助人類創(chuàng)造多少價值,更是一種人與自然持續(xù)互動的完整、系統(tǒng)、動態(tài)的演變過程。
當前世界各國的自然保護地可以按照其中是否具有長期延續(xù)和傳承的文化內涵,以及這種文化內涵的類型大致分為三類:不具有長期延續(xù)和傳承的文化內涵、具有地方文化內涵和存在國家文化象征意義。其中,后兩者在某一特定自然環(huán)境中可能同時存在。簡單來說,東西方保護地文化內涵差異主要是東方許多具有國家文化象征意義的自然環(huán)境被指定為自然保護地,而這種類型的保護地在西方話語體系中不存在與之完全對應的類型。 一些國家的自然保護地不具有長期延續(xù)和傳承的文化內涵,美國是這些國家中的一個代表。美國國家公園早期建設追求“荒野化”,作為國家公園中原有文化載體的土著人被驅逐到有限的印第安人保留地[22-23],導致美國的保護地體系中基本上不存在長期延續(xù)和傳承下來的文化。但另一方面,美國人也創(chuàng)造了一種“荒野哲學”,這種觀念和意識也影響了后續(xù)許多國家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24]。然而,荒野哲學并不屬于保護地原有的、長期延續(xù)和傳承下來的觀念,而是現代保護地運動的一部分。
自然保護地中包含地方文化的國家在西歐、非洲、大洋洲、東亞和南亞等地區(qū)廣泛存在,例如英國國家公園保護了鄉(xiāng)村景觀,維護了當地長期存在的人地關系秩序[17]1812-1813;澳大利亞的4處雙遺產地:卡卡杜國家公園(kakadu National Park)、威蘭德拉湖區(qū)(Willandra Lakes Region)、塔斯馬尼亞荒原(Tasmanian Wilderness)和烏盧魯—卡塔曲塔國家公園(Uluru-kata Tjuta National Park),主要文化意義在于地區(qū)土著居民或史前人類居住遺址[25];此外, IUCN保護地文化與精神價值專家組(Specialist Group on Cultural and Spiritual Values of Protected Areas,簡稱CSVPA)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簡稱UNESCO)人與生物圈計劃共同編著的《神圣自然地:保護地管理者指南》,其主要適用對象也是除“主流信仰”(mainstream faiths)②以外群體的神圣場所和自然環(huán)境,強調保護地內的原住民(indigenous people)[26]3文化保護。
與美國追求的“荒野”不同,我國的自然保護地中幾乎不存在純粹、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荒野[17]1814,而更多以融合了地方文化或作為國家文化象征的綜合性景觀出現。其中,作為國家文化象征的綜合性景觀普遍被劃為具有國家意義的自然保護地,也是東北亞國家保護地最為突出的一種文化特征。例如中國許多著名山地,僅在明清時期的詩詞中就被提到2 000多次,而收錄歷代山水畫的明代《名山圖》也覆蓋了今天眾多的山地名勝[27],這些頻繁出現在山水詩畫中的山地名勝在今天多以風景名勝區(qū)或森林公園這兩類自然保護地形式出現。以中華五岳為例,其涉及的現狀自然保護地包括8處,即嵩山風景名勝區(qū)、泰山風景名勝區(qū)、華山風景名勝區(qū)、恒山風景名勝區(qū)、衡山風景名勝區(qū)、河南嵩山國家森林公園、山東泰山國家森林公園和山西恒山國家森林公園;而作為中國傳統(tǒng)山水文化起源和載體的自然保護地也多為風景名勝區(qū),例如杭州西湖風景名勝區(qū)、廬山風景名勝區(qū)、黃山風景名勝區(qū)、大理風景名勝區(qū)、桂林漓江風景名勝區(qū)、太湖風景名勝區(qū)、長江三峽風景名勝區(qū)和劍門蜀道風景名勝區(qū)等③。類似的,日本的富士山和韓國的三神山,在歷史演變過程中被賦予了國民普遍認同的文化內涵,也被納入了日本和韓國的國家自然保護地體系。
中、日及朝鮮半島由于位置臨近,歷史上三地一直相互學習、借鑒和交流,共同締造了“東北亞文化圈”[28]。東北亞文化圈的特征之一實質上是漢字和漢字文化的擴展,于隋唐之際初步形成,在宋代得以發(fā)展和鞏固[29]。因此,東北亞三地有著極其密切的歷史淵源和十分相似的文化傳統(tǒng),且由于中國在歷史上的強大,大部分時期的文化傳播均以中國為核心向外擴散,中國的宗教觀念、五岳思想、山水文化均在不同程度上影響了東北亞文化圈其他國家,故而日韓朝的環(huán)境觀、自然保護地文化特征與中國類似,他們的自然保護地體系④有一些不同于西方國家的、對文化特征保護的有益做法,簡單來說,這種文化特征保護源于自然保護職能部門與文化部門的協同合作。
日韓朝三國的自然保護地體系中均存在“自然公園”一類,是一個覆蓋了包括國立公園在內的多級別公園類型體系[30-33]。以韓國為例,自然公園區(qū)別于其他保護地類型的是,它以文化財(為符合中文習慣,下文統(tǒng)一稱為“文化遺產”)保護和利用作為一個重要的公園管理目標[34],而文化遺產又由史跡、名勝、天然紀念物等類型組成⑤(從名錄[35]來看,日本的名勝和天然紀念物體系與其國立公園和自然公園同樣關系密切)。具體來說,韓國的所有國立公園中都存在文化遺產,共覆蓋了668種,其中有14處名勝和220處天然紀念物[36]50-52。名勝是文化遺產中具有重要價值的游覽勝地;天然紀念物是具有國家意義和重大價值的自然資源,包括動植物物種及動物的棲息、繁殖和越冬地區(qū)或植物的野生環(huán)境以及地質、礦物等特別的現象[37]。名勝和天然紀念物除了具有普遍自然意義和自然史意義,還具有重要的文化內涵。例如位于濟州島的漢拿山,是韓國最高的山,自新羅時代以來就與智異山、金剛山并稱“三神山”,有傳說三神山信仰是中國文化傳到韓國后,東海三神山瀛洲、方丈、蓬萊三山的對應[38],因此漢拿山又稱瀛洲山。漢拿山不僅動植物多樣性豐富、風景優(yōu)美,而且是韓國人心目中最神圣的高山之一。作為保護地,漢拿山的白鹿潭和石子地平原兩處風景優(yōu)美的區(qū)域被納入名勝,此外,包括整座漢拿山在內的更大范圍還被同時納入了天然保護區(qū)和國立公園,在管理上,文化遺產由韓國文化財廳負責指定、注冊、保護、活用和提供支持(財政、專家等)。因此在很多自然公園內,他們同樣也存在同一區(qū)域涉及多個管理部門的問題,盡管這也對公園的管理效率造成了一定影響,但他們的管理范圍并不重疊[36]50-52。
總體而言,由于東西方在環(huán)境觀、保護地文化內涵方面存在差異,在現代保護地運動興起時,中國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不僅需要借鑒國際廣泛認可的自然保護地劃定和管理經驗,而且,正如當前醫(yī)院廣泛使用的“中西醫(yī)結合”療法一樣,我們還需要結合東方國家的歷史文化現實,明確“對自然保護地文化特征的保護和傳承是中國自然保護行動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才能真正提高我國自然保護地體系的保護和管理效率。此外,從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作為國家戰(zhàn)略來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不僅是生態(tài)文明思想貫徹落實的重大舉措,通過文化特征的保護和表達,保護地體系還可以成為增強和堅定文化自信的重要載體。
作為自然保護地體系的“主體”,國家公園是我國最重要的一類保護地。根據2017年《建立國家公園體制總體方案》,國家公園具有“國家代表性”“國民認同度高”“代表國家形象”“彰顯中華文明”等特征[39],這符合中國傳統(tǒng)環(huán)境觀和歷史觀影響下我們對國家公園最初的理解。然而,隨著工作的推進,目前的《指導意見》對國家公園的定位更側重自然景觀、自然遺產、生物多樣性、生態(tài)過程,與IUCN保護地管理目標分類體系中的Ⅱ類保護地(即國家公園)更趨接近,甚至有學者提出僅將我國現有保護地體系中符合Ⅱ類保護地標準的納入國家公園[7]38-39。然而,正如IUCN《保護地管理分類使用指南》所言,保護地分類的最初目標是要形成一種國家內部和國家之間對保護地的共識,體系中的每種類型命名只是與其管理目標的對應,而并非要求每個國家的保護地命名及管理目標與該體系中的名字和管理目標完全對應[20]5-11。不可否認,我國舊有體系缺乏IUCN管理分類中的Ⅱ類,必須增加此類保護地以增強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整體保護[14],但與此同時作為具有“國家代表性”“國民認同度高”“代表國家形象”“彰顯中華文明”的一類保護地,中國的國家公園不應僅僅只有IUCN保護地管理分類系統(tǒng)中的Ⅱ類保護地,對于那些蘊含深刻中華文化內涵和重要文化特征的保護地,應增加文化特征保護和表達的管理目標,成為中國特色的國家公園,也成為增強文化自信、保護和傳承民族精神的重要載體。
借鑒日韓朝保護地建設經驗,同時吸取管理經驗和教訓,促進部門協同工作,以推動中國特色自然保護地建設工作。一方面可以指定名勝體系,包括華夏文明歷史中的五岳體系以及各少數民族的神山圣水,可涵蓋國家、區(qū)域、社區(qū)(個人)3個尺度,有利于鞏固自然保護地的國家文化意義和塑造新的大中華文化意義。另一方面,可以形成天然紀念物體系,主要可包括兩類:珍稀瀕危動、植物,例如大熊貓和水杉,普遍可見但被賦予了獨特內涵,其他有梅蘭竹菊四君子、黃山迎客松等植物以及代表吉祥的蝙蝠、代表長壽的龜鶴等動物;獨特的地質地貌景觀比如張家界地貌,蘊含重要山水文化意義的自然環(huán)境比如黃山、廬山等。天然紀念物體系可鞏固已具有重要文化內涵的自然載體,同時促進我國特有珍稀瀕危動、植物或地質地貌特征形成新的文化符號。值得一提的是,在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著名植物學家胡先骕先生曾建議國家設立保護天然紀念物的機構,認為我國的水杉、熊貓、野牛等珍稀動、植物均應被列為天然紀念物加以保護[40],只是當時這一建議未能得到足夠重視。
具體實現路徑,建議由文化和旅游部設立專門法規(guī),明確名勝地與天然紀念物的范疇、指定原則和保護要求等,但并不另形成單獨的自然保護地類型,只是在現有的保護地基礎上將這些具有特殊文化特征的地點以及其所蘊含的文化意義凸顯出來。
在各類自然保護地的監(jiān)督管理、規(guī)劃建設等職能統(tǒng)一劃歸到自然資源部的國家林業(yè)和草原局后,體系建設的主要智庫來源也以林業(yè)、環(huán)境、野生動物等自然學科背景的專家為主,這從中國環(huán)境出版集團出版的《中國國家公園體制建設研究叢書》得以窺見。然而,如上所述,中國的自然保護地不僅需要保護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自然景觀、自然資源,還需要促進保護和傳承保護地中的文化特征、彰顯中華文化特色。因此,建議進一步多樣化自然保護地體系專家?guī)鞂W科類型,增加中國哲學、歷史、地理、宗教、文學等學科學者和專家。
注釋(Notes):
① IUCN作為一個國際組織,其自然保護地相關工作吸取了世界各國經驗,其分類系統(tǒng)也是一種動態(tài)的總結性框架。筆者將IUCN關于自然保護地的工作成果作為西方世界觀和環(huán)境觀的例證,主要從其官方語言和體系構成的歷史事實(見后文)的靜態(tài)視角看待。
② 指世界十一大主流宗教(按英文名稱首字母排序):巴海、佛教、基督教、道教、印度教、伊斯蘭教、耆那教、猶太教、神道教、錫克教和瑣羅亞斯德教(Bahai, Buddhism, Christianity, Daoism, Hinduism, Islam, Jainism, Judaism, Shinto, Sikhism and Zoroastrianism),由世界自然基金會(World Wide Fund for Nature,簡稱WWF)和ARC宗教與保護聯盟(Alliance for Religion and Conservation,簡稱ARC)長期使用。
③ 根據國務院歷次“國家級風景名勝區(qū)名單發(fā)布的通知”及國家林業(yè)和草原局歷次“獲得中國國家森林公園專用標志使用授權的國家級森林公園名單的通知”檢索和整理所得。
④ 這里只討論“自然”保護地體系,以是否納入自然環(huán)境部門官方文件或文獻的“自然保護地”或“自然遺產”為標準。
⑤ 韓國文化財廳負責包括自然遺產保護地在內的6類文化遺產,其他5個類型是遺址建筑、文物、文獻遺產、無形文化財和注冊文化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