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賢富

轎車一駛?cè)朊┡_鎮(zhèn)地界，我們便嗅到了一縷奇異的芳香。究竟是什么香，大家一時又拿不準。我的嗅覺特別遲鈍，也辨別不出是什么香。只是曾經(jīng)聽朋友講起過，在茅臺鎮(zhèn)境內(nèi)，處處皆有美酒飄香。于是我說，可能是酒香。他們又猛抽一陣鼻子后，紛紛證實說，果然是酒香。本已戒酒多年，但這神奇的酒香，立刻又激起了我對白酒的濃厚興趣。

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神州大地上掀起了一波下海熱，我也跟風下了海。沉浮于商海，酒是開路先鋒，不會飲酒者寸步難行。而在酒文化方面，當年我又是個滴酒不沾的白癡，只好一有空閑就躲在家里自斟自酌，刻苦訓練。初次飲酒，那劣質(zhì)白酒像滾燙的開水一樣扎著口腔，然后從喉嚨一直燙進胃里。那時候，人們普遍認為，越是燒人的酒其質(zhì)量越好。在工作期間，我也是有客陪客，無客練兵。漸漸地，我酒量大增，就是每頓飲上一斤白酒，也不會誤事。到后來，我對白酒產(chǎn)生了嚴重的依賴，大有一頓不見如隔三秋之感。遇上好菜如果沒有好酒，即便是滿桌子的山珍海味，我也覺得索然無味。由于飲酒過度，久而久之，我的身體出了

狀況，對酒精的抗拒程度，簡直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只要酒一入口，先是牙齒疼得要命，繼而后腦勺又鉆心般刺痛難忍，最后一連數(shù)日萎靡不振，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這樣一來，我不得不戒了酒。

這一次，我們云陽作協(xié)的八名會員，與來自全國各地的三十多位作家詩人一道，應(yīng)邀來貴州省茅臺鎮(zhèn)，參加《椰城》雜志中國行大型文學活動。茅臺鎮(zhèn)鄒旺酒業(yè)的鄒總，是我們云陽人的驕傲，也是我們云陽人的自豪。在他的支持下，我們才有幸參與了這個有意義的文學活動。

鄒總白手起家，幾起幾落，如今將鄒旺酒業(yè)經(jīng)營得風生水起。鄒總是個有情懷的企業(yè)家，也是個著作等身的大作家。雖然長年在外打拼，但是他還身兼著云陽作協(xié)副主席的職務(wù)。他本次出資邀請全國各地的知名作家詩人來茅臺鎮(zhèn)采風，也是緣于他事業(yè)成功之后想要回報文學的初衷。

作家們乘坐的交通工具各異，到站地點各不相同，到站時間也先后不一。鄒總卻將接待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令我們十分感慨。

晚飯即將開席時，鄒總才手提一箱白酒，匆匆趕至我們下榻的酒店，來為我們接風洗塵。一見到這酒，我體內(nèi)那沉睡了多年的酒蟲，忽然一個個全都蘇醒過來了。它們迫使我快步走上前去，從鄒總手中接過酒箱，抽出一瓶，旋開蓋子，飲了一小口。將酒含在口中一小會兒，見牙齒和后腦勺均無任何反應(yīng)，我才開始慢慢斟酌，細細品鑒。其酒入口綿柔，味道甘甜醇厚，滿口醬香四溢。飲了此酒，我頓時疑心以往所飲的酒，全是假酒。過去，我始終不能從口味上分辨酒質(zhì)的優(yōu)劣。此酒一入口，便激活了我所有的味蕾，使我一下子就清楚了，哪種味道的酒才是真正的好酒。

鄒總介紹說，他提來的這箱酒，是以他的名字“鄒記?！泵泥u旺酒業(yè)所出產(chǎn)的看家好酒，市價三千多元一瓶。此生從未飲過這么好的酒，入席之后，我不由得大開了酒戒。當晚牛飲一番之后，次日凌晨起床，神清氣爽，全身上下無一絲不適之感，仿佛昨晚根本就沒有飲過酒一樣。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一句耳熟能詳?shù)膹V告詞：“入口綿柔，好喝不上頭。”

四天三夜的茅臺之旅，鄒總從百忙中抽出寶貴的時間，親自陪伴我們，參觀鄒旺酒業(yè)的生產(chǎn)車間和包裝車間，去中國酒文化城行走，去茅臺古鎮(zhèn)溜達，仰望天下第一瓶，俯瞰醉人的美酒河。每到一地，大家都是認認真真地看，全神貫注地聽，手中的相機也不停地咔嚓著拍照。

參觀了鄒旺酒業(yè)的生產(chǎn)車間后，我才徹底搞明白，“鄒記?！敝院煤炔簧项^，是因為它發(fā)酵時間長，一年僅有一個生產(chǎn)周期;工藝復(fù)雜，須九次蒸餾，八次加曲，七次取酒，最后始成;酒曲由多味中藥配制而成，安全且無化學污染;鄒旺酒業(yè)不貪多，不求快，一直信守傳統(tǒng)，堅持古法釀酒。

單就制曲過程中微不足道的踩曲一事來說，鄒旺酒業(yè)自始至終都遵循著古制——在本地挑選知根知底的清一色未婚女子，將拌勻的曲藥踩成長方形小塊，以便儲藏和運輸。當隨行的釀酒專家介紹至此時，我就忍不住插話問道，未婚女子與已婚婦女同時踩曲，區(qū)別何在？專家回答說，體香有差別，會使酒的香味兒也出現(xiàn)差異。此外，踩曲女子的體重也有嚴格規(guī)定——四十公斤。重了或者輕了，均會影響酒曲的質(zhì)量，最終影響酒的品質(zhì)。

在走出生產(chǎn)車間的一剎那，我腦中立即浮現(xiàn)出如此一幕：一位戴著老花鏡的玉雕大師，正手持一塊溫潤的美玉，時而凝神靜氣地左右端詳，時而揮舞工具精雕細琢。毫不夸張地說，鄒旺酒業(yè)的每一滴酒，都是用玉雕大師般的工匠精神釀成的?；蛟S，這就是人們將美酒稱為瓊漿玉液的原因吧？

來至中國酒文化城，當我看到那十多米寬，二十多米高，形如一面巨大的墻壁上，分格擺放著的全是中國名酒時，我的心不由得為之一顫。這道風景，權(quán)且稱它為“名酒墻”吧！據(jù)粗略估算，這面“名酒墻”上陳列著三千余瓶名酒。逐一察看，這些名酒全都跟我有緣無分。這么多的名酒，難道我就不能擁有其中的一瓶或者幾瓶嗎？一邊抱怨，一邊瞪大眼睛再次逐瓶仔細搜尋，突然發(fā)現(xiàn)鄒旺酒業(yè)出品的“鄒記福”酒，居然赫赫在目。定晴細看，鄒總為我們接風洗塵的，正是此酒呢。此行值了，此生值了！我暗暗拿定主意，本次茅臺之旅，我一定要不失時機地飽飲此酒，甚至來個不醉不歸。雖說從前酗酒給我留下終生遺憾，然而來到茅臺鎮(zhèn)，與榜上有名的“鄒記福”酒相遇之后，不飲個痛快淋漓，也會遺憾終生啊。

其實，我們外地人習慣于將茅臺鎮(zhèn)數(shù)千個品牌的白酒，統(tǒng)稱為茅臺酒。之所以如此稱呼，是因為只有在茅臺鎮(zhèn)這塊有靈氣的土地上，才能釀出這獨一無二的醬香型白酒。換言之，在整個地球上，唯有茅臺鎮(zhèn)才具有生產(chǎn)此酒所必需的水源、溫度、濕度、空氣中的特殊微生物群落以及獨特的工藝等等。

茅臺鎮(zhèn)的地名與酒有關(guān)，道路與酒有關(guān)，雕塑與酒有關(guān)，裝飾與酒有關(guān)。似乎茅臺鎮(zhèn)的一切均是為酒而生。在茅臺鎮(zhèn)的空氣中，除了酒香還是酒香;在茅臺鎮(zhèn)的地面上，除了酒廠還是酒廠，除了酒鋪還是酒鋪。

當我們信步在茅臺古鎮(zhèn)之際，天陡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我們跑了好幾條街巷，也未能找到一間賣傘的店鋪。有人開玩笑說，茅臺鎮(zhèn)的空中飄蕩著酒香，雨中肯定也含有酒分子。這自天而降的不是雨水，而是美酒啊！我們不必買傘了，干脆讓這美酒淋個透，回去好吹牛，說我們來到茅臺鎮(zhèn)，不光飲夠了茅臺酒，還用它淋過澡呢。

哈哈哈，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無意間喚醒了我的童真。我不禁像個天真無邪的頑童那樣，仰面朝天，努力張大嘴巴，以盡情享用這天賜美酒。

采風活動告一段落，鄒總攜夫人前來為我們餞行。大家歡聚一堂，暢敘友誼，切磋文學;官話土話，此起彼伏;把酒言歡，笑聲不斷。我這個半路出家、而又起步最晚的老年文學愛好者，早已準備就緒——不醉不歸。茅臺之旅須縱酒，佳釀作伴好還鄉(xiāng)??！

此生從未遇見過這么多的作家、詩人。與他們的一席對話，勝過枯坐在家里苦讀好幾本書。無酒不成禮儀，對于他們的無私幫助，我無以回報，只能手提一瓶“鄒記?！泵谰?，用兩錢的小酒杯，給每位畢恭畢敬地敬上一杯，以表達我最誠摯的謝意和最美好的祝福。逐個敬完，那瓶酒便底朝天了。在巡回敬酒的過程中，我還偶然發(fā)現(xiàn)了幾位在網(wǎng)上神交已久的文友。酒逢知己飲，我只得又開了一瓶“鄒記?！泵谰?。悅文友之酒話，樂詩書以忘憂。你來我往，氣氛越來越熱烈;推杯換盞，酒速也越來越輕快。美酒三千兩，緣情是個長。

幾圈酒整下來，連走路也有些搖晃了。酒后微醉，是本次的既定目標。醉了才正常，醉了才合情理。茅臺之旅，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