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在老家的農(nóng)村小學(xué)上學(xué)。學(xué)校的學(xué)生，來自相鄰的兩個村子——茶山村、中間村。為此，這些學(xué)生以村為單位，分成了兩派。兩個村子的小伙伴經(jīng)常打鬧，誰都想當(dāng)英雄，什么事情都想爭第一。

有一天，放學(xué)后，大家剛走出校門，很快就由同學(xué)變成了兩個村的“代表”，開始打鬧起來。

“茶山村的，輸了！”

“中間村的，輸了！”

“沖呀！”

“快跑！”

這個場面相當(dāng)混亂，小伙伴追追打打，居然連泥團、石頭、小石子都派上了用場。一不小心，就有頭破血流的危險。

我也撿起一塊石頭，本來是想嚇唬一下他們。但是，對方人多勢眾，石子像雨一樣，朝我們飛過來。我們被嚇得不行，混亂中，我將手中的石頭扔了出去，趕緊跑了。

回到家，我不敢跟奶奶說。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奶奶將金燦燦、香噴噴的雞蛋烙餅端上餐桌，還有我愛吃的蘿卜干炒臘肉。

這時，院子里的狗叫了起來。奶奶大喝了一聲，狗不叫了，搖著尾巴跑進屋子。同村的陳小春在他媽媽的帶領(lǐng)下，來我家“告狀”，說我打傷了他。

當(dāng)時，我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也許不是我打的呢，他誣陷我。我反問道：“你看見是我扔的石子打中你的嗎？”

“我看見了！”陳小春大聲回答。

“既然你看見了，你怎么不躲開，你傻呀？”我毫不相讓。

“我——我……”他支支吾吾，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我正要繼續(xù)反駁他，奶奶給我使了一個眼色，我便沉默了。

奶奶和顏悅色地對陳小春說：“小春，對不起，浩浩打傷了你，我們向你道歉！”

“對不起！”盡管我心里有些不情愿，還是向他道歉了。

奶奶問道：“你的頭還疼嗎？”

“不怎么疼……”陳小春低著頭說。

“我?guī)湍憧纯?！”奶奶說著，走了過去。

陳小春抬起頭，他的右耳上方的部位，有一處小傷，傷口不深，已經(jīng)結(jié)了痂。

“我給你找一服藥，傷口好得更快！”奶奶說完，便進里屋去了。

過了一會兒，奶奶手里拿著一服黑乎乎的膏藥出來了。她將膏藥靠近煤油燈的燈罩，利用燈罩的溫度來烤膏藥。

烤了幾分鐘，膏藥的表面受熱，稍微有點兒熔化了。

奶奶像變戲法似的，對著膏藥吹了吹，將膏藥敷在陳小春的患處，說道：“這是我制作的狗皮膏藥，療效比一般膏藥好，你過幾天就好啦！”

“謝謝您！”陳小春的媽媽連聲道謝。

“不用客氣！”奶奶還是面帶著微笑，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從桌子上拿了兩大塊雞蛋烙餅塞到陳小春的手里。奶奶的眼神特好，她早就看到陳小春眼巴巴地盯著餐桌上的雞蛋烙餅，口水都流了出來。

送走了陳小春母子，我們一家人圍在桌子邊吃晚飯。我津津有味地吃著雞蛋烙餅，心里一點兒也不擔(dān)心被大人批評。因為我知道奶奶立下的規(guī)矩——吃飯的時候，誰都不許說話，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吃完飯再說。

果然，吃完飯，奶奶便讓我說說這件事的始末。

我把事情發(fā)生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也把我心里的疑點說了出來——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自己打傷陳小春的。

“不管是不是你打傷他的，總之，你的那個動作是很危險的。這樣的舉動，不能再有第二次！你記住了！”奶奶嚴厲地說。

“下不為例！”我把剛學(xué)到的詞語說了出來，然后轉(zhuǎn)到屋外，撿來一塊石頭給奶奶看。

“這塊石頭與我‘打架時用的石頭大小一樣?！蔽覍δ棠陶f。

“天啦，這么大一塊石頭，砸在頭上，還有命嗎？”奶奶驚訝地叫了起來。

“所以，我覺得不是我打的！”我委屈地說。

“好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咱們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了……”奶奶摸了摸我的頭，安慰我。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班主任老師問道：“昨天放學(xué)后，你們在回家的路上做了什么？”

在鄉(xiāng)村小學(xué)，每發(fā)生一點兒小事，都會傳得沸沸揚揚。平時，也有同學(xué)打小報告，老師自然就知道了。

“糟了，估計我得被老師罰寫檢討書了！”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準備站起來承認錯誤。正在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老師，昨天放學(xué)后，我把陳小春打傷了！”

我循著聲音望去，是他——李毅！怎么會是他呢？陳小春說我打的，不能讓李毅背黑鍋。想到這里，我站起來說：“陳小春說是我打的！”

“這是怎么回事？”老師追問。

“讓陳小春自己說吧！”李毅說道。

陳小春紅著臉，像講故事一樣，講了起來。

原來，在和小伙伴們聊天的時候，陳小春聽我說我家每天晚上都吃雞蛋烙餅，他羨慕極了。他家人口多，糧食不夠吃，每天都吃雜糧，有時候還吃不飽。而且，更尷尬的是，陳小春吃紅薯絲和雜糧做成的米飯，經(jīng)常放屁。上課的時候，一個個響屁接二連三地放，同學(xué)們哄堂大笑，課堂鬧哄哄的，老師為這事罰他寫了多少次檢討，都不管用。

“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家拉屎放屁?！痹卩l(xiāng)下，這成了一個不成文的“村規(guī)民約”。從那以后，老師也不管他放屁的事情了。陳小春成了學(xué)校有名的放屁大王。

自從聽我說了我家的雞蛋烙餅之后，陳小春便整天惦記著它，有時候還情不自禁地流口水。在他看來，雞蛋烙餅是人間至上的美味。

昨天，發(fā)生混戰(zhàn)，李毅扔出去的一個小石子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陳小春的頭。陳小春哭了起來，李毅見自己闖了禍，連忙跑過來查看情況，安慰他。這時，陳小春靈機一動，趁機嫁禍于我，他便有機會來我家吃雞蛋烙餅了。

“咱們說是浩浩打的我，好不好？這樣一來，你就不會挨罵了！”

“可是，這樣做好嗎？”李毅猶豫了。

“如果我從浩浩家拿到雞蛋烙餅，我分你一半！”陳小春繼續(xù)勸道。

“好吧！”李毅對雞蛋烙餅也動了心，終于答應(yīng)了。

因此，陳小春趁晚飯時間來我家，正好趕上吃晚飯，還真的吃到我家的雞蛋烙餅了?？墒牵缘臅r候，忘記了自己對李毅的承諾，一個人把兩塊雞蛋烙餅都吃完了。

“你這個‘狗皮膏藥！”李毅嘲笑道。

“你出賣我，你才是‘狗皮膏藥！”陳小春也反唇相譏。

那時候，狗皮膏藥，可是稀罕物呀！因為狗皮膏藥療效好，賣的價錢也高，走江湖的人常常假造狗皮膏藥騙取別人的錢財，因此，人們常常把狗皮膏藥比作騙人的貨色。

“陳小春，狗皮膏藥！李毅，狗皮膏藥！”同學(xué)們不約而同地喊了起來。

因為不誠實，陳小春和李毅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小伙伴們喚作狗皮膏藥。

如今，狗皮膏藥在市場上已經(jīng)銷聲匿跡了。但是，“狗皮膏藥”作為“假貨”“不誠信”的代名詞卻保留了下來。

【作者簡介】

魏靖，喜歡教書，寓教于樂，尊重、信任學(xué)生，充分發(fā)揮學(xué)生的主體作用，讓學(xué)生做課堂的主人，展現(xiàn)課堂的魅力，深受學(xué)生的喜愛。

寄語《語文世界》小讀者：

沒有比人更高的山，沒有比腳更長的路！

——魏 靖

2020-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