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中
這事發(fā)生在20世紀(jì)70年代初,云臺山下有個七賢鎮(zhèn),鎮(zhèn)上有個糧管所,這家糧管所管了兩個鄉(xiāng)鎮(zhèn)的糧油供應(yīng),業(yè)務(wù)量較大。
所里有個叫蘆長喜的年輕員工,這幾天心事重重的,工作時接連出了幾次差錯:一位客戶稱五斤米,他給了十五斤:一位客戶稱豆,他差點把油倒進人家的布口袋……胡所長把他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劈頭蓋臉批評一頓后,就讓他去搬運組報到。
搬運組的工作是糧管所最臟最累的,整天不是灰頭灰臉,就是油漬滿身??墒翘J長喜有錯在先,不敢申辯,苦著臉走出所長辦公室,去找搬運組組長大老王報到了。
蘆長喜從部隊退伍后被安置在糧管所工作,算是跳出了農(nóng)門,可實際是臨時工——戶口還在村里。他每個月要把一大半工資拿出去換生產(chǎn)隊的工分,所以盡管在糧管所工作,吃的卻不是商品糧??商J長喜歡這份工作稀罕得要命,因為他兄弟五個,自己又是老大,他們家是村里有名的缺糧戶。如果不是憑著這份糧管所的工作,他談了五年的對象可能早就“黃”了!可結(jié)婚日子定下了,丈母娘又給蘆長喜出了一道難題——送一百套喜麻糖,辦不成,結(jié)婚的事就免談。
一百套喜麻糖,起碼要用一百多斤白面、四十斤油。可那會兒,農(nóng)村每人每年才分一百多斤麥子、六斤油。蘆長喜上哪兒去找那么多白面和油???這不,愁得他上班的時候出了岔子,還被調(diào)了崗。
搬運組組長大老王是個熱心人,一起干活沒三天,他就把蘆長喜家里的情況問了個遍。當(dāng)?shù)弥J長喜正為一百套喜麻糖犯愁時,他一拍大腿說:“多大個事兒,叔給你包了!”
蘆長喜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胡所長都沒有權(quán)力批這么多的面與油,大老王能辦成?
大老王看蘆長喜一臉蒙的樣子,笑了,問他:“咱拉進來的是啥?”
蘆長喜更迷糊了:“米、面、油呀!哪敢打主意呀?”
大老王笑了:“當(dāng)然不敢。咱送出去的是啥?”
蘆長喜還是摸不著頭腦:“空面袋、空油桶呀?”
大老王拍了拍蘆長喜的頭說:“咱打空面袋、空油桶的主意成不成?”大老王對蘆長喜如是這般說了一番,蘆長喜聽完,恨不得趴在地上給大老王磕響頭,慶幸自己因禍得福。
從這天起,在大老王的安排下,蘆長喜天天值夜班。他把小凳子橫放,上下凳子腿之間放一個臉盆,再把空油桶倒置,放到木凳上控油。無論前面柜臺控得多干凈,每個空油桶再控出小半碗油根本不算事兒??赜偷耐瑫r,他把柜臺退回來的空面袋再拍打一遍。整整干了一個多月,蘆長喜熬得兩眼通紅,終于攢夠了面和油,給女方家送了一百套喜麻糖。
結(jié)婚當(dāng)天,糧管所全體同事都來賀喜。蘆長喜給所有同事敬酒三杯,來到大老王面前,他將一瓶酒一分為二,倒在兩個碗里,恭恭敬敬遞給大老王一碗,眼含熱淚的說:“王叔,謝謝您,咱干了!”大老王沒有言語,接過酒一飲而盡。
三天婚假結(jié)束,蘆長喜一大早到所長辦公室報到,剛到門口,就聽到大老王的聲音:“所長,蘆長喜婚也結(jié)了,你該放,-了吧。這次,你考慮把哪位困難的同志調(diào)到搬運組呀……”
聽到這里,蘆長喜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