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田,本名雷華廷,1956年生于四川綿陽。當代著名詩人。著有詩集《秋天里的獨白》《最后的花朵與純潔的詩》《雪地中的回憶》《雨田長詩選集》《烏鴉帝國》《紀念:烏鴉與雪》等。曾獲中國臺灣《創(chuàng)世紀》40年詩歌獎、劉麗安詩歌獎、四川文學獎等。代表作品有《麥地》(長詩)和《國家的陰影》(組詩)等。部分詩作譯成多國文字?,F(xiàn)為四川某高??妥淌?。
我居住的城市被一條叫涪江的河流從中間劈開
河西叫涪城? 河東叫游仙? 銳利的河流
把丘陵的山脈也劈成兩半 我相信所有的河流都是一把劍
正如我相信黑暗籠罩我們一樣 生活在城市
我像一個孤獨的人 總是游蕩在被人遺忘的角落
河流的底層總是散發(fā)一股臭味 我并不怪罪
誰把飛鳥的雙翅卸掉 那些河流之外的沉默
是一座城市唯一的亮點 這亮點曾帶給我許多夢想
一條真實的河流和一座虛幻的城市都在容納喧囂
如同我們體驗過的 那被稱之為恬淡 簡約的詩意
在某年某月 我們把情感當做向往的東西 僅僅只是
向往而已 最終我們會死在那些陳舊的觀念面前
被人們的記憶悄悄埋藏 這真的不是誰的過錯……
有時候? 我默默地蹲在涪江邊? 親耳聆聽見從大嗓門中
發(fā)出的嘈雜聲音 確實讓我感到震驚
我只好堵住自己的雙耳 閉著眼睛注視行人與飛鳥
城市把手舉得高高 托起無數(shù)個命中注定的孩子
命運的低語只有河流能聽見 一陣又一陣暴風
吹彎了城市的身影 我從一滴水里發(fā)問
被風吹彎身影的城市還會直起腰嗎
我真有點擔驚受怕 不愿在河流的底層廝守一生的寒意
從涌動的河流到城市最高建筑的頂尖 我像一只
緘默的鷹? 把人世間的新愁舊恨一一覽遍
俯視一切事物的來臨 傾聽風霜雪雨的歌唱
生我養(yǎng)我又不安的涪江哦 你把我的骨頭已經磨亮
我的靈魂在向你敞開著 誰都不能逼迫我
忘掉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自己的血液在平靜地飛翔
不斷充溢著寒意和水蒸氣的城市 你確實
把我的軀體連在一起 我無法告訴誰這是怎么樣的幸福
我無言地越過河流又無言地穿過城市 河流和城市
穿過我的身體 我如夢醒后的一只飛鳥 正尋找著一條
不是孤寂的路
黑暗里奔跑著一輛破舊的卡車
總在重復的那個夢境叫我害怕 黑暗的深處
我的另一片天空正被事物的本質擊穿? 我仍然
沒有表情? 站在堆積廢墟的地方傾聽那些
腐爛的聲音? 奔跑在黑暗里的那輛破舊的卡車
據(jù)說已有四五十年的歷史 我努力在回想
那輛破舊的卡車
我真的看不見卡車內部的零件 但它的意義
不僅僅只是一個空殼 卡車奔跑的聲音和其他
雜亂的聲響混合在一起 那巨大的聲音里
沒有任何暖意 我不知道那輛破舊卡車的存在
意味著什么? 它能越過這個動蕩不安的時代嗎
我在那輛破舊的卡車的本質之外 已經注視了很久
它陰暗的一面讓我攤開雙手 一些變幻著的事物
教育我善良? 這之后? 所有的道路都在變形
我的心境如同真理一樣 在平靜地閃耀
直到有一天? 我記憶的手掌上開滿鮮花 隨著
人的饑餓和人生存的危機 我將變成
一個沉默的神 應和著回憶的空虛 應和痛苦
那輛破舊的卡車的存在或許就是黑暗的存在
在恐懼的深處 我的眼睛無法改變事物的顏色
當我將自己發(fā)顫的聲音傳向遠方時 流出的血
已經老化 我真的像飛鳥一樣無法深刻起來
或許在早晨 那輛破舊卡車的本質越過城市
我居住的地方真的起了深刻的變化 走出黑暗
如走出陰影的城市 當我用敏銳的目光
在為那輛破舊的卡車尋找著最高支點時
昂貴的生活充滿驚喜 這并非是出于我們的選擇
唯獨只有我知道關于極限的真理 在所有的寂靜中
我的感覺不會太抽象 就像那輛從來都不
抽象的破舊卡車? 蒼白? 帶有一層厚厚的污斑
我們活著 我們在依賴誰呢 但至少可以這么說
那輛破舊的卡車可以作為見證 我的平常生活
并不經典 就像奔跑在黑暗里的那輛破舊的卡車一樣
既不絕望? 也不樂觀? 整天不知為什么奔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