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洋洋得意、瑣屑期盼、無聊激憤都被夜風蕩滌一空。現在我真的很想走到外面,讓夜色包裹我——此刻也只有你待我好,能給我溫柔一夢了。我不認識誰,誰也不認識我,那該多好啊。
駕馭于自由的風,盡量把心鋪展,有我心深處的溫柔落在大地。啊,我多么想偎依在你懷里,做你腐爛了的樹葉,我們緊緊相連。我多么想掬起你——神奇的土壤,擦在我的臉上。別笑我傻,別笑我癡,你才是最冰涼的,你才是最有養(yǎng)分的,我的心再沒有比此刻更恬然,我的夜,我的情人!
可是日光燈照射下的他,卻干涸爆裂。他要時時偽裝起來,嚴陣以待,遽然出擊,可又時時跌倒陣下,支離破碎,無數的狼和狗從四面八方撲來,撕扯并吞噬他那點可憐的肉體與靈魂。
花架與花
時下作品大都只搭了一個漂亮的花架,卻沒有花——我們把作品的思路框架比作花架,把詩意成分比作花,有花架無花可以嗎?花架搭得再漂亮也是為長出更好的花服務。不能漠視內容,更不能輕視詩意。
不少寫手崇拜高手也自夸為一流高手,實在狂妄,也實在淺薄。當一個人靠自夸來生存的時候,他已不可能再發(fā)現并獲得生活的智慧,也不能再進行深徹的感悟。而即使明白這些道理,他仍很可能重蹈覆轍。
因為文學不過是忽然之間憬悟到的思想碎片,隨著歲月的轉移,它是會流失的。如果人不能處于一個不停學習的過程,不能以自身“心史”為鑒,不能回眸與眺望,智慧是會斷裂的。它不可能長久鐘情于一個人并為他服務,他是會墮進深淵而得不到救贖的。
夜讀
先做書呆子再做聰明人!老師的話讓你再也無可逃遁。書是有了,問題是從哪里“擠”出時間呢?那時你們都很熟悉魯迅先生的名言:“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愿意擠,總還是有的?!钡銓嵲陬^疼,白天里有語數英物化政史地體九科,晚自習能做得完作業(yè)已經很不錯,很難擠出時間預習明天功課,甭提還有時間讀“閑書”。你并非天資聰慧過人,亦非死學爛學,故成績只能徘徊在中游,連中上游都難挨得著。晚上10∶30下課,回到宿舍剛整理完床鋪,11∶00準時熄燈。集體宿舍,阿叔(管理員)還來查房,連走廊的燈也要關掉。
比較自由的地方只有廁所,晚上你等眾人排泄完,沖幾桶水(窗一直是開著的),就在里面“鏖戰(zhàn)”,或蹲或站,連墻壁都不能挨,那是白灰墻,一碰就得吃大白餅,當然更不可能坐——板凳是奢侈之極的東西被禁止帶入宿舍區(qū),舍內就十二個鐵架,十二張床板,其余一切自己料理。
條件簡陋倒是其次,空氣惡劣卻是元兇,剛沖了大量水時,走進去聞一聞,的確空氣清新,但漸漸地,那異味就像“墟里上孤煙”一縷一縷上升,吸入你的鼻,你不理睬它,接著它就會像蒸汽時代正在啟動的火車頭噴出的水蒸氣,一陣一陣,攻入你的鼻子、口腔、咽喉、氣管,每一顆味蕾都好像要與某種不可名狀的粒子攪和在一起,發(fā)生化學反應。假如此時你還不澆熄那火車頭,貞子或白發(fā)魔女就會從那個煙囪整個兒爬出,恢復曾被你占領的失地,你曾以武力驅趕她,她則要以溫存報答你,當你感覺到她無所不在時,她已經入心入肺了,你再難抵御,大多數時候你還是乖乖出到陽臺,吐幾下,深呼吸。
你半小時左右大規(guī)模沖一次水,接著又凝神靜氣進入你的經典閱讀之中,仿佛也只有在這樣的環(huán)境條件之中,你才越珍惜時間,越能收斂雜念,學習效率愈高,因為你想早點睡覺,早點逃離這臭氣沖天的場所,所以愈能約束自己,書頁嘩啦啦地翻過,你不能一目十行,就一目一行吧,一行行掃過,銘記于心。真奇怪,學習似乎還有一個“加速度”存在,這書你第一晚只讀一百頁,感覺生僻,第二晚卻能嚼一百五十頁,而且理解起來也不費事。你原本畏懼如洪水猛獸的經典閱讀彼時竟有了無窮樂趣。
當你日后來到大學,一流的圖書館,一流的設備,寬敞明亮,地毯鋪地,夏有空調冬有暖氣,你可以走遍每一個讀者室,書架旁還有舒適的凳子桌子,滿書架的中國經典、外國經典,每天都有專人清潔整理。但別人不動,你也懶得拿來看,尤其是外國經典,你看不懂原文,又嫌翻譯生硬,讀來好像拉硬屎般不舒暢,大罵譯者狗屁不通,罵過了心情就暢快了。
你到現在也奇怪那時時間那么緊迫,條件那么差,為什么還拿下了莎士比亞四大喜劇四大悲劇,以及拜倫的《唐璜》,雪萊的《云雀》,狄更斯的《大衛(wèi)·科波菲爾》《艱難時世》《雙城記》,莫里哀的《偽君子》,盧梭的《懺悔錄》,巴爾扎克的《歐也妮·葛朗臺》《高老頭》,羅曼·羅蘭的《約翰·克里斯多夫》,莫泊桑的《羊脂球》,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悲慘世界》《笑面人》,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果戈理的《死魂靈》,陀斯洛耶夫斯基的《罪與罰》,列夫·托爾斯泰《戰(zhàn)爭與和平》,高爾基的《海燕》,海明威的《老人與?!罚└隊柕摹讹w鳥集》,川端康成的《雪國》,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
之所以是經典,是因為經典在圖書館才有。之所以是經典,是因為那時你還處于蒙昧狀態(tài),迷信經典,一百多部經典,囫圇吞棗看過,一視同仁。你讀大學后才知道經典和大師原來還有人批評,莎士比亞的作品被列夫·托爾斯泰批為“瘋狂的胡言亂語”,歌德亦被恩格斯視為“從美學和歷史的觀點責備他”。那時你一律不知,對每部書都抱著崇拜甚至狂熱的態(tài)度,每讀至拗口處,還以為自己理解能力不夠所致。在大學,你也學會挑三揀四,雞蛋里挑骨頭,挑揀的結果就是讓你找到偷懶不讀書的借口。
作者簡介:麥必文(1981—),男,漢族,知名詩人、作家,籍貫廣東省云浮市。曾服役于中國陸軍部隊,求學于鵬城。著有《百合花》《玫瑰花》《最后一個研究生》《最后一個本科生》等系列長篇小說,《文學的權力意志》等雜文集,以及《小燕子》《大中華復興簡明綱要》等詩文。系 “翰章杯”詩歌大賽評委會主席,世界漢語作家協(xié)會會員、國際簽約作家、國際藝術家,中國燕京協(xié)會五大詩歌學會院士。擔任《詩中國》??偩帲对婍崱冯s志副社長,《“翰章杯”詩歌大賽獲獎作品集》(一、二、三屆)、《心路天燈——中國當代詩人作品選》主編,《詩詞樓閣》執(zhí)行主編,《民間優(yōu)秀詩選》執(zhí)行副主編,《新世紀民間文學名篇概覽》《當代詩壇領袖代表作品錄》《中國最美愛情詩選》《新世紀新詩典》副主編。作品散見于《神州》《詩中國》《名家名作》《青年文學家》《中國文藝家》等刊物,入選《世界名人錄》《當代詩人文選》《當代作家文選》《新中國文學記憶》《中國當代詩歌大辭典》《中華民族文學百年傳承精品匯編》等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