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花
《送84位烈士回家》是魯順民老師所著的長篇報告文學,2007年由遼寧人民出版社出版,曾被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確定為紀念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80周年的重點圖書,是一本“為了生命的尊嚴與榮譽”所寫的書。在看到其中寫有雁門關和鐵匠營章節(jié)時,我有了要寫一個中篇小說的沖動。
雁門關是天下人的雁門關,我是雁門關下人,對雁門關感情至深。雁門關是黑紫色的,它的雄偉和壯觀,險要和傳奇,以及千百年來在歷史上留下的痕跡,前人述備,不需贅述。戰(zhàn)爭與沖突注定它的寒冷,它本身就是殺戮與離散,殘月與大雪,雁門關早成了一個符號,那么該以什么賦予它溫度?
人。只有人!
從來,只有人擁有熱血,柔軟,以及永不屈服的靈魂。
我的小說無法負責重大使命,只關心人的體溫、氣息,或是笑起來歪著的嘴,和陽光穿過手指后呈現(xiàn)的顏色。無論多險峻,雁門關都是人成全出來的,也只有人才是雁門關真正的精魂所在。用符號化的雁門關為背景,寫小人物的血肉,抗爭,困厄,是這個小說的初衷。
“我母親”與“我”,是雁門關下最普通的婦人,正如小說里描寫的那樣,除非敵人的炸彈落在家門口,否則蘿卜飯照常端上飯桌,日子照常進行,活在有望或無望的日子中,懷揣種種說出口或說不出口的“意難平”和“不如意”。可一旦炸彈在家門口炸響,那雁門關下人的秉性就顯露出來,我在小說中寫下這樣一句:“雁門關下的兒女,血液里流淌著英武與血氣,可以忍耐也可以蟄伏,但最見不得欺凌與逼迫?!薄拔夷赣H”的反抗,是在逃命的過程中突然調(diào)轉(zhuǎn)頭,迎向日本人追來的方向;“我父親”的反抗,是用老杏樹上的明膠補腦袋,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是弟弟、丈夫、父親、姥爺,是雁門關“埋下那么多忠骨后,留下來的優(yōu)質(zhì)根苗”。
用一輩子時間只做一件事,這很“雁門關”,何況還是兩代人?!拔夷赣H”和“我”用一生時間尋找的,是弟弟和父親,更是人的體溫和氣息?!拔夷赣H”和“我”與民族大義無關,與壯舉和執(zhí)著無關,她們只遵循最樸素的邏輯,尋找弟弟或父親的身體。她們只要身體。
“我母親”和“我”用腳步丈量山河,以鉛筆般的磨損與消耗,這是女人的方式。假如雁門關是用雄偉、雄壯和雄渾來呈現(xiàn),那男人是物理疊加,女人才是化學反應,她們是鐵里加碳,是“經(jīng)紗上漿”。不但雁門關,天下所有的故事都是因為有了女人的方式,動人的更加動人悲壯的加倍悲壯。
我不敢說這是個關于尋找的小說,我怕會突然淚奔,畢竟用一輩子時間來尋找,是大部分人的常態(tài),這與本人知道不知道和承認不承認沒有關系,只與尋找的目標明確不明確,態(tài)度堅定不堅定有關。
感謝《黃河》主編黃風老師,這也是個很“雁門關”的人,幫我修改稿子是逐字逐句,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認真和細致簡直令人發(fā)指。我要感謝他,他把我小說中的形容詞和副詞嚴苛砍伐后,卻完整保留我小說語言中的鋒芒與野心。我從中學到很多東西,這比小說發(fā)表更重要。
感謝魯順民老師,比起寫作他更是個會講故事的人。有關《送84位烈士回家》,魯老師有一肚子故事講,每一個都繪聲繪色,惟妙惟肖,只要把他講訴的故事記錄下來,就是個好小說。這個小說能寫這么順利,就是沾了聽故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