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聞(遼寧)
當(dāng)漫天“雪花開六出”,大地“冰珠映九光”的季節(jié)來臨時(shí),山村花木銀裝素裹,池塘溪渠寒凝堅(jiān)冰。此時(shí)釣魚愛好者大都收竿罷釣等待來春了。其實(shí),冰天雪地垂釣,倒是別有一番情趣。我國古代的許多文人墨客專門為此詠詩作畫。
明末遺民陳璧,明亡后隱居于常熟,號雪峰道人。他在《題釣臺四絕》的第三首詩中寫道:
披蓑荷笠釣魚磯,
釣得魚兒大更肥。
釣雨釣晴還釣雪,
冰心一片已忘機(jī)。
(《陳璧詩文殘稿箋證》)
雪天釣魚,不僅能因肥大的錦鯉使釣者“忘機(jī)”, 而且還可以用特殊方式來欣賞雪景。晚唐時(shí)曾以《鷓鴣》詩聞名詩壇,被稱為“鄭鷓鴣”的詩人鄭谷,寫過
一首《雪中偶題》詩:
亂飄僧舍茶煙濕,
從圖中可以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的密度隨著實(shí)驗(yàn)的進(jìn)行而變化幅度很大,且往密度減小方向變化趨勢明顯,而單胞的長度則相反。
密灑歌樓酒力微。
江上晚來堪畫處,
漁人披得一蓑歸。
(《詩林廣記》)
鄭谷用“茶煙濕”“酒力微”來烘托“亂飄”“密灑”的漫天風(fēng)雪之寒;以“僧舍”“歌樓”作背景,映襯江晚漁歸的畫境之美。此詩讀來,已是一種美的享受,何況再身臨其境去飽嘗“雪釣”的滋味呢?
當(dāng)然,自然美是不能代替人類的復(fù)雜情感的,假如自然美是“雪花”“六出”, 而人的情感就像“冰珠”放“九光”。同樣“雪釣”,在詩人筆下可抒發(fā)出各種不同的思緒。
宋朝的韓淲,在《賀新郎》詞中曾云:“又見年年雪。水浮橋、南岸幽靜,周遭森列。橫碧軒中空舊話,獨(dú)釣寒江愁絕……”
古人抒愁留下諸多名作:南朝江淹的《別賦》開篇就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他把人世間最令人愁悶悲傷的情緒看成離別。南唐后主李煜詞中有一膾炙人口的名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宋代女詞家李清照也有“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之句,歷來為人贊賞。這些只是從離別、相思、懷故角度寫“愁”的,而韓淲的“獨(dú)釣寒江愁絕”,不能不說是別開生面的愁詠。
人除卻悲愁,而有更多的喜笑。古雪釣詩,也不乏其作。清代文學(xué)家朱彝尊的那首《題雪中垂釣圖》詩,就描繪了雪中釣者的“一笑”。其中云:
人影瑟縮枯蓮逢。
……此時(shí)堅(jiān)坐不歸去,
一笑無乃天隨翁。
(《騰笑集》)
詩中所提及的“天隨翁”, 筆者寡聞,也未見到“釣圖”所指,只能猜想詞人描繪漁父戀釣“溟濛”冬雪,“堅(jiān)坐不歸”時(shí),體味到號天隨子的唐文學(xué)家陸龜蒙冬釣的樂趣。陸龜蒙自敘詩曾云:“幾年無事傍江湖?!薄短茣り扆斆蓚鳌分杏涥懀骸吧墼O(shè)蓬,席赍束書,茶灶筆床,釣具往來。時(shí)謂江湖散人?!标懳倘绱藥喜杈摺⒐P具、釣具終日“傍于江湖”可謂以舟為“家”、以釣為“業(yè)”的醉釣癡釣,故乃引起詞中的“一笑”。
煙波釣徒張志和,還有一詞寫道:
云溪灣里釣魚翁,
舴艋為家西復(fù)東。
江上雪、蒲邊風(fēng)。
笑著荷衣不嘆窮。
(《尊前集》)
詞人湖上泛舟,垂釣煙波,終年領(lǐng)略風(fēng)雨雷雪,浪跡江湖,雖著荷衣,笑不嘆窮,自然有豁達(dá)大度的情懷。但細(xì)究起來,張志和未必真窮,且以舴艋小舟而言,相傳就是顏魯公在湖州為官時(shí)贈送的。若是像韓信初為寒儒時(shí)的境況,別說沒有“舴艋”“西復(fù)東”,就連一日三餐也難以自保,即使有天生的垂釣癖好也只能在凜冽寒風(fēng)中,以釣竿上的生魚填充饑腸,唯有此時(shí)才會“笑”出的,此“笑”也只能謂之窮笑聊以自慰而已。
論寫窮苦漁父,當(dāng)算清代孫承宗的《漁家》詩寫得真切:
阿凍提篙手未蘇,
滿船涼月雪模糊。
畫家不識漁家苦,
好作寒江釣雪圖。
論此詩原委,還得追溯到唐柳宗元的《江雪》, 柳遭害被貶永州后,處境孤立,失意抑郁,悲憤不平但又不愿隨波逐流,于是筆端凝聚著詩人情操高潔;寓意即使冰天雪地的寒江之上,哪怕只剩下一人也要孤舟垂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理所當(dāng)然地使《江雪》久傳不衰。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dú)釣寒江雪。
也有諸多的畫家,以此詩為題繪以丹青,把“雪釣”描繪成了一幅幅閑情逸致、飄然欲仙的圖景,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