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蕓萍 孫卓然

（哈爾濱商業(yè)大學 黑龍江·哈爾濱）

［提要］ 本文以瑞幸咖啡公司財務造假事件為例，從公司內控缺陷、審計機構失責、外部監(jiān)管體系不完善的角度進行財務造假成因分析，從公司內部控制體系完善、審計機構提高專業(yè)勝任能力、監(jiān)管力度的優(yōu)化等角度對公司的財務造假提出防范建議。

一、案例介紹

（一）瑞幸咖啡公司簡介。瑞幸咖啡公司于2017 年6 月成立，總部位于廈門，截至2019 年底直營門店達到了4，507 家。2019 年5 月17 日，瑞幸咖啡公司登陸美國納斯達克，融資6.95 億美元，成為世界范圍內從公司成立到IPO 最快的公司。2020 年1 月31 日，在社交媒體上，知名做空機構渾水公開表示，收到一份89 頁的匿名調查報告，指稱瑞幸咖啡財務和運營數據造假。4 月2 日，瑞幸咖啡才發(fā)布公告稱，2019 年第2 季度至第4 季度期間虛增了22 億元人民幣交易額，承認財務造假。6 月29 日瑞幸在納斯達克正式停牌，并進行退市備案。

（二）案件進程。2020 年1 月31 日，一家名為“渾水”的做空機構向媒體披露，其收到了一份關于瑞幸咖啡的匿名做空報告。渾水機構認為這份長達89 頁的報告內容屬實，指控瑞幸涉嫌虛增單店單日銷量、夸大廣告及營銷支出等。2 月3 日晚間，瑞幸回應：否認做空報告中的所有指控。2 月4 日，機構回應：否認造假，指控缺乏有效證據。3 月，瑞幸咖啡賣空倉位成倍放大，同時看跌期權數量巨額成交。4 月2 日，瑞幸咖啡承認財務造假，當日股價跌75.57%，市值蒸發(fā)65 億美元。4 月7 日，瑞幸咖啡股票宣布停牌。5 月15 日，公司收到了納斯達克交易所的退市通知。

安永回應，審計中發(fā)現了虛假交易虛增收入行為，已匯報公司審計委員會，督促公司公布檢查結果，并指派反舞弊團隊介入。

二、案例分析

根據瑞幸發(fā)布的公告來看，瑞幸咖啡是在2019 年第二季度到第四季度期間存在偽造交易的行為，涉及金額22 億元人民幣。瑞幸是如何造假的呢？

瑞幸咖啡財務舞弊最主要的手段之一是虛增收入，根據渾水公司的報告分析，瑞幸咖啡的收入模式是：收入=訂單量×每個訂單商品數量×單價。而這三個數據都被夸大。渾水公司動用大量人力，利用現場監(jiān)控、門店錄像、收集小票等方法，通過大量的數據采集與分析，最終得出結果，瑞幸訂單量的平均膨脹率為72%，每日商品售出量第三季度虛增69%，第四季度虛增88%；實際單價被夸大幅度至少為12.3%；商店層面損失實際高達24.7%～28%。另外，瑞幸咖啡夸大廣告支出逾150%，以填補虛高的門店收入，其他業(yè)務收入夸大了近400%。

虛增成本和費用：瑞幸2019 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廣告費用為3.82 億元人民幣，但根據CTR 市場研究的點擊通過率數據分析，瑞幸2019 年第三季度在其主要廣告商分眾傳媒的支出費用為4，600 萬元，僅占瑞幸財報公布廣告費用的12%，這一比例遠低于一季度的56%與二季度的48%，僅此一項費用虛增金額數量就在3 億元以上，虛增的廣告費用與瑞幸門店虛高的收入非常接近，前者約為3.36 億元，而后者約為3.97 億元。管理層通過虛開假發(fā)票、編造假合同等方式，為資金的減少編造借口。所以，在渾水公司的揭露報告中，闡述了嚴重懷疑瑞幸大幅虛增廣告費。

瑞幸咖啡的管理層是如何做的呢？其一，管理層強調，沒有出售一份股份；但已通過股票質押的方式融資變現。質押股份幾乎占其總股份的一半，價值約25 億美元，使得投資者面臨股票暴跌的巨大風險。其二，通過收購寶沃，瑞幸董事長陸正耀將1.37 億元人民幣從神州優(yōu)車UCAR 轉移給其關聯(lián)方王百因?，F在王百因擁有一家新成立的咖啡機供應商，該供應商位于瑞幸總部隔壁，這樣的“巧合”之中不免存在著潛在交易和關聯(lián)風險。其三，通過增發(fā)和可轉換債券，瑞幸發(fā)行籌集了8.65 億美元，用來發(fā)展“無人零售”的策略，管理層從中吸取大量資金。可見，管理層的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并沒有實際進行公司經營，而是通過套現等方式獲取不正當收益，損害了投資人的利益。

從瑞幸的財務造假事件來看，瑞幸的商業(yè)模式存在哪些問題呢？首先，瑞幸提出的對于核心功能性咖啡的需求主張是不合理的：中國的咖啡液人均攝入量的95%來自茶葉。核心功能性咖啡的需求在中國市場規(guī)模較小，并處于平緩增長趨勢。

中國咖啡領域的資深人士將中國消費者對于咖啡的需求大致劃分為五類：一是空間：咖啡店提供會議、公眾或放松空間；二是風格：時尚的咖啡店，代表人們向往的一種生活方式；三是飲品：飲用咖啡作為飲料，可以用茶或果汁代替；四是功能性：為了學習或工作而喝咖啡以保持清醒；五是咖啡愛好者：是真正喜歡喝咖啡，并且通常在咖啡的口味和質量上有著嚴格的標準。星巴克在中國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星巴克知道前三類的咖啡店業(yè)務需求遠大于第四類，但第四類正是瑞幸咖啡所關注的核心。在中國，對于咖啡功能性的需求，可能只是一個小眾的市場。

其次，瑞幸的顧客對咖啡價格的敏感度較高，留存率主要依靠于價格的優(yōu)惠。瑞幸曾試圖降低優(yōu)惠力度（即提高有效價格）并同時增加同一門店的銷售額，但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瑞幸咖啡在微信上實行的用戶推薦模式下持續(xù)且大額的折扣以及瑞幸咖啡無休止的擴展帶來了更多的損失，實際上這種商業(yè)模式是從外國投資者處籌集資本來補貼中國消費者。但這樣做并沒有提高顧客的留存率，免費咖啡+優(yōu)惠券的顧客獲取策略產生了一個極其敏感的客戶群，通過分析數據表明，這些客戶只是被免費的咖啡吸引，而沒有再繼續(xù)購買。吸引客戶的是瑞幸咖啡的優(yōu)惠券與免費咖啡活動，而不是其公司的人、風格、服務、文化。

最后，從實際銷售量和有效價格上，瑞幸咖啡在門店層面遭受了嚴重虧損。作為一家提供線下餐飲服務的公司，瑞幸咖啡的單位經濟可劃分為三個要素：銷售成本、門店運營成本和收入。瑞幸的營收低，銷售成本與門店運營成本過高，使其無法獲得利潤，開店越多，損失就越多且越快。

三、財務造假成因分析

（一）內部控制缺陷。內部控制存在缺陷。第一，每筆交易的發(fā)生和記錄涉及到企業(yè)經營管理的全部流程，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會產生相應的痕跡，可以為追蹤溯源提供證據，瑞幸咖啡大力推進的“通過充分利用移動互聯(lián)網和大數據技術的新零售模式”，會產生交易過程的各項電子數據。但是，瑞幸咖啡自身沒有發(fā)現問題，說明控制活動沒有發(fā)揮應有作用。第二，渾水公司報告所引用的重要證據來自瑞幸咖啡內部員工提供的信息，暗示了瑞幸咖啡的溝通與信息存在問題。而對瑞幸咖啡管理層套現等行為，以及自爆的22 億元的捏造交易，表明了公司對高級管理人員沒有采取適當的控制措施，風險評估失靈。公司應當根據內部控制的目標，識別和評估風險，并結合風險應對策略，實施相應的控制措施，實現對各種業(yè)務和事項的有效控制。瑞幸咖啡公告中承認首席運營官兼董事及幾名向其匯報的員工進行了捏造交易行為，似乎只有這些人牽涉在內。但在公告中瑞幸咖啡還承認，相應的成本和費用也因捏造交易而存在實質性的虛增。訂單的發(fā)生和處理會涉及到各個流程，可以為追蹤溯源提供證據，更不用說瑞幸咖啡大力推進的“通過充分利用移動互聯(lián)網和大數據技術的新零售模式”，必然產生交易過程的各項電子數據。這一系列的過程中都沒能避免或者解決財務造假的問題，說明瑞幸咖啡的內部控制活動是非常有缺陷的。

（二）外部審計的失職。瑞幸咖啡公司的審計機構是全球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安永華明會計師事務所。2020 年4 月4日，審計機構安永華明會計師事務所回應稱，安永為瑞幸咖啡公司出具的審計報告期間為2017 年6 月16 日至2018 年12月31 日。在此審計過程中，安永發(fā)現了瑞幸咖啡公司內部部分管理人員在2019 年第2 季度至第4 季度虛增了公司收入、成本及費用，已經向瑞幸咖啡公司的審計委員會做出了匯報。目前披露的信息不能證明會計師事務所在瑞幸咖啡公司財務造假中存在失責現象，但上市公司財務造假中，會計師事務所往往難辭其咎。如著名的安然公司財務舞弊案，直接導致其審計機構，全球五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破產，三大投行花旗集團、摩根大通、美洲銀行被判有罪，賠付了巨額賠款。

有學者對美國證監(jiān)會處罰報告進行研究，發(fā)現其中大量存在審計機構的審計人員收集證據不充分，缺乏職業(yè)懷疑精神，舞弊審計程序存在漏洞等情況。

（三）監(jiān)管機構的力度不夠。我國資本市場持續(xù)穩(wěn)定地發(fā)展，監(jiān)管部門也在不斷采取各種強化監(jiān)管措施，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也在不斷出臺和修改，但仍是存在諸多不足的。對于上市公司的財務造假行為，經濟處罰力度過小，處罰主體錯位現象時有發(fā)生，甚至有學者統(tǒng)計發(fā)現，中國證監(jiān)會2016～2019 年6 月給出的行政處罰中，對會計師事務所的經濟處罰重于造假的上市公司，存在主次顛倒現象。

四、防范建議

（一）加強公司內部控制。第一，完善內部控制機制體系。需要注重內部控制體系的構建，結合公司內部環(huán)境，對內部控制控制機制進行科學合理的規(guī)劃，同時要對公司各部門主體的職責、職權以及利益進行明確的規(guī)劃，還需要及時根據公司內部外部環(huán)境以及外部市場環(huán)境的變動，對公司既定的內部控制機制做出適當的調整和完善，從而促使上市公司內部控制機制進一步規(guī)范、可行、完善，構成一套相對完善的內部控制制度。第二，構建完善監(jiān)管評價體系。首先，公司內部董事會需要根據公司當前內部外部的實際環(huán)境以及相關政策法規(guī)的內容，對構建的內部控制評價體系做出相應的調整和完善；其次，準確認識到公司進行內部控制評價的主體，并設計出內部控制評價體系的相關內容及具體方法，建立內部控制評價報告制度等；最后，需要不斷擴大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評價的范圍，通過構建實施評價機制，可以更加清晰地意識到影響內部控制運行的各種因素。第三，將上市公司戰(zhàn)略發(fā)展目標和內部控制有效結合。管理層在行使自身監(jiān)管及引導權的基礎之上，應當全面性審核公司內部控制和經營管理層相應需負責的職責和職權，使得在公司內部控制機制能夠有效發(fā)揮自身的引導作用，并且根據公司的戰(zhàn)略規(guī)劃及各項制度實施內部控制戰(zhàn)略化。

（二）提高審計人員的能力與職業(yè)道德。發(fā)現公司財務造假的一個重要因素是提高審計機構審計人員的專業(yè)勝任能力與職業(yè)道德。首先，審計機構大多采取傳統(tǒng)的審計方式開展審計工作，缺少對大數據技術的應用。傳統(tǒng)的審計方式要等事件發(fā)生后才能根據搜集的相關信息進行分析，存在滯后性。因此，審計人員需要提高數據分析與應用能力，利用大數據對數據進行分析和預測，不但降低了審計只對部分抽樣導致的數據不完整的風險，而且分析的結果更準確，及時發(fā)現被審計公司的財務風險。其次，審計人員應提高獲取審計證據的能力，時刻保持應有的職業(yè)懷疑。最后，從職業(yè)道德的角度來看，審計人員在審計過程中可能存在道德風險。審計機構與被審計公司屬于雇傭與被雇傭關系，審計機構可以從被審計公司獲得收益。而且審計信息也存在不對稱，商業(yè)利益的誘惑會使審計人員迎合管理層的要求，從而失去客觀性和公正性。因此，審計機構應注重審計人員的職業(yè)道德素質教育工作，加強宣傳，組織培訓、講座等活動，樹立正確的思想觀念，培養(yǎng)注冊會計師的職業(yè)責任感和使命感，避免被利益蒙蔽道德的審計事件發(fā)生。

（三）加大監(jiān)管力度。監(jiān)管部門應從機構型監(jiān)管向功能型、目標型監(jiān)管過渡。要完善相關法律法規(guī)，深化改革現有的規(guī)章制度，健全財務舞弊處罰制度，加大對上市公司財務舞弊的處罰力度，當公司違規(guī)造假的收獲報酬大于因造假帶來的處罰時，公司必然會鋌而走險。2020 年3 月1 日施行的新《證券法》雖然加大了處罰力度，但仍需完善處罰細則，并根據經濟社會發(fā)展及時加以浮動變化。要強化事中與事后的監(jiān)管力度，轉變監(jiān)管思維，在人力資源投放有限的前提下，更好地發(fā)揮電子監(jiān)管力度，如通過完善國家層面的發(fā)票電子信息庫，與銀行對賬信息、稅務系統(tǒng)等公司運營的各方面結合，更加全面真實地還原公司的運營情況。通過上市公司監(jiān)管體系的完善，更好預防與打擊上市公司財務造假行為，促進整個資本市場的健康有序發(fā)展。